浅谈审美体验

我们常说“人需要去体验生活”。体验就是要用心去感悟生命,让事物在大脑记忆中留下深刻印象,使我们可以随时回想起曾经亲身感受过的生命历程。体验有两种含义,一是心理学上的含义。一是哲学上的含义。学术界上多数认为,体验是人们把握世界的一种心理形式,是情感活动的一种特殊方式。那么什么是审美体验呢?所谓审美体验是指主体进入审美状态后一种重要的心里活动。它包括主体把对客体的反映转向对自身心里状态的回味与体悟,受审美感知和审美现象的制约,同时又影响着审美的理解。人在其体验中不仅可以使生活感到充实,更能对自身的价值予以肯定。没有体验,人类将失去创造的灵感;没有体验,艺术家们也将无法去创作。人类也将失去对美与丑的界定,无法去感知生活。审美体验是一种精神活动,是审美对象在人的大脑中所形成的直观形象。在主体与客体的统一中,将自身与客体共同置于运动之中。

我们从小就学过《白杨礼赞》,在木匠的眼中,白杨树是很好的木材原料;在环保者的眼中,他们是防御沙土的植被;而在作家的眼中,他们象征着守卫家乡的哨兵。所以说审美的主体不同,产生的直觉也就不同,它受审美主体的自身文化,教育水平所影响。体验可以重复操作,多次体验获得的知觉就会更加丰富,就会越加接近事物的真谛。体验不同于认识,认识的对象是外在世界,即实体世界。而体验是人的一种情感,是感悟。它的对象是意义世界,只能靠人的感悟去把握它。体验不仅仅是认识活动,更是人对客观事物的情感态度。它的出发点、归宿点都是情感。审美体验最早在古希腊时期就已经开始了,不过当时存在一些缺陷,传统西方美学只涉及审美体验的某些功能,没有从整体上去阐述审美心理现象,也没有从本体论角度探讨,仅限于认识论范围。“体验”一词真正在美学上使用,是在狄尔泰的《体验和文学创作》一书中。他把“体验”融入历史,把个人的心理体验看做理解的根本之法。随着“体验”的发展,西方美学史大致形成三个阶段:认识论阶段、本体论阶段和解释学阶段。到了海德格尔时代,体验被分成两部分,一是“思”,二是原意的“体验”。他的论述是从存在出发,认为生命的本质不是事物的表象,而是存在者整体意义的生命。他认为体验比理性更能敞开存在者的存在,他的体验感念超越了狄尔泰,进入本体论领域。“体验”思考的是人类生活的意义,不是像“理性”那样用思维规定存在。体验不是从逻辑的角度看待世界,而是用心灵去感悟世界。审美体验不直接介入物质领域,它的职责是改变人的生活态度、情感,不断改善人类的精神境遇,把人类从狭隘的功力主义、物质主义中解放出来。

审美体验的现实意义

审美体验是艺术创造的起点,是赋予创造力的因素。艺术的审美体验分三个阶段:兴起、构思和物化。兴起阶段属于审美体验的观察和知觉阶段,在外部构建出对审美对象的知觉,并开始进入表象。构思阶段是主体在兴起的基础上,通过以情感为中心的多种心理活动对感知材料进行审美改造和组织,把客观物象变为审美意象的过程。体验越深刻,情感越强烈,审美的创造力也就越大。物化是第三个阶段,艺术主体把心灵中的审美体验创造性地变为生动的艺术形象。审美体验贯穿于艺术创造过程中,艺术创造以审美体验的启动为开始,但审美体验并不以创造活动的完成为结束。从鉴赏的意义上说,作为创作活动的终结和成果的作品,实际又成为一种新的审美体验的起始。作品的艺术成就越高,它产生的审美体验机会就越多,给人的审美空间就越大。

研究审美体验能让我们更好的把握艺术在现代的发展。随着时代的发展,现代艺术发生一系列变化,从反映转向表现,从客观转向主观,注重自我表现。现代主义艺术重视内心体验,强调潜意识和非理性表达。现代艺术表达的不是完全追求客观现实世界,而是对人的潜意识、情感进行挖掘、表现。现代艺术侧重表现,主要表现对象是情趣和思想,而不是传统艺术那样侧重视觉和听觉。现代艺术多表现人的主观感受,向人的内心世界挖掘。比如现代抒情诗多表现一时的情绪和感悟;现代小说则转入内省和反思,更富于诗意化。总之,现代艺术更多追求体验性,将生命体验、文化体验和日常生活体验作为体验的切入点。

审美体验的层次性

审美体验是由浅入深的精神活动过程,我们可将其分为三个层次。

第一层次是直接体验层次。直接体验也可叫知觉体验。当主体的感性器官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主体就会自发的产生生理反应。比如:在情人节的时候,男孩儿会给女孩送花。当女孩儿收到花的那个时刻,她的内心就会产生无比的愉快和感动。同样,当西班牙队长卡西高举大力神杯的时候,很多西班牙球迷都留下幸福的眼泪。直接体验是一种知觉体验,客观性程度较高,审美主体的注意力侧重于审美对象、审美对象的特性和复杂性。而知觉是体验的必要条件,没有知觉哪儿来的体验。审美体验靠知觉来聆听、感受外界事物。当审美主体的感觉器官去感知客观事物和现象时,他在头脑中会留下事物和现象的生动、直观的映象,进而对这些现象产生情感体验,并去探索它们的社会意义,对它们作出评价。所以,知觉体验在审美体验的整个心理活动过程中占有重要的地位,知觉依赖于主体过去的经验,一个人的经验越丰富、知识越广博,则这个人的知觉也就越丰富。

第二层次是认同体验,它是第一层次的进一步深化。直接体验过程中,主体是直接从对于审美对象的外在感性样态的感知中获得生理和心理愉悦的。当主体的知觉融入想象时,体验对象的重心就由客体移向主体自身,此时,知觉体验就上升为认同体验。所谓认同体验是指在审美活动中审美主体与审美对象发生情感上的共鸣,审美主体在想象中把自己当作审美对象,或者由审美对象联想到与自己有关或曾使自己感动过的别的事物。认同体验有三种情形:一是审美主体把自己或他人认同于审美对象,如把自己的女朋友认同是玫瑰花。二是审美主体把审美对象认同于另一抽象的事物,如把玫瑰花认同于爱情。三是审美主体将自己的情感移入审美对象,把审美对象拟人化。在自然美的欣赏中,认同体验往往表现为人与自然的直接交流与融合。王之涣的“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日照我还”就是很好的证明。认同体验也经常出观在艺术欣赏中。我们在读小说的时候,常常会将自己的命运与小说的主人公联系在一起,与主人公同悲同喜。

第三层次是反思体验。人在做事前后经常会去反思。正因为有反思,人类才得以进步。我们常说:“这件事我悟出道理来了”就是反思。反思中的悟就是在体验。李煜在《虞美人》中感叹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词中流露了不加掩饰的故国之思,表达出作者对人生的感叹。苏轼经过九江,游览庐山时写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就让我们反思出一个为人处事的哲理。由于人们所处的地位不同,看问题的出发点不同,对客观事物的认识难免有一定的片面性;要认识事物的真相与全貌,必须超越狭小的范围,摆脱主观成见。反思体验是对自身内心世界的把握与反省,对自身心理状态的关注和体味,是体验的再体验。反思体验的特点是:审美主体有着对已有体验的描述与反应,努力向自己和他人解释体验的情形,也许还要努力去分析构成这种情形的因素,例如要提到艺术作品、观赏者和艺术家,并且用某种理论对其进行解释。审美主体必须对自我之外的人生形式进行观察和思考,也应对自我人生体验进行思考。反思体验具有内指性特征,它是主体将自己的内心体验作为客体来观照,是意识对自身心理体验的反向把握。反思体验产生的条件是,主体必须摆脱自然情感的直接控制,使心情处于平静状态。平静的心情是进行反思体验的必要条件,因为只有当人的大脑皮层上没有与现时刺激直接相关的强兴奋点时,以往的情感储备才能完善地复现出来,人才能对以往的情感加以再度体验。

审美体验的本质超越

一、审美体验超越时空。

空间和时间是生命存在的方式,也是生命的比例尺,只要是实在的事物,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超越时空的限制。我们都知道时间对人来说是有限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无法获得无限,对无限的获得,只有在审美体验中才有可能。因为审美体验的对象是事物的“外观”,而不是事物的实体。体验者把兴趣集中在事物的“外观”上,不再依附于实在的目的和欲求,因此不受实在事物的拘束。体验者可以对事物的“外观”进行自由观照和体味。在审美体验中,意识超越了物质实在,摆脱了现实时空的进程,它所把握到的是审美意象的虚幻世界。因此体验者对于周围环境有失去定位的感觉,也失去时空差别。在审美体验中,可以使瞬间变漫长,也可以使流动的时间相对静止化。审美体验是一种同一性体验。所谓同一性体验是指,在体验中,个体的经验与事物被当作整体和完整自足的对象来看待,各种矛盾对立的物体兼容并蓄,涵摄在一统之中。人在审美体验中比在其他时候感觉是更整合的。此时,体验者能达到忘我、迷醉的境界,感觉整个宇宙是一个单一体,个体则是宇宙的一部分,人、物以及宇宙都是合一的,自己同整个世界融合在一起,感觉自己处于时空之外,世界和历史都仿佛在记忆中消失。从生命的体验出发,意识意味着生命,而生命则意味着时间。从“体验”范畴产生之初,它就跟对时间意识的特别强调紧紧相联。体验是在永恒的、无限的时间中的“经历”,它对历史的两头是完全开放的。审美体验能超越有限的生命存在,使人回到自身成为自由的存在物。审美体验不仅仅是为了获得审美愉悦,它的本质是一种寻求生命超越的形而上追求,这是审美活动与一般的消遣娱乐不同的地方,也是审美体验有别于日常情感体验之所在。正如席勒所言:“美可以成为一种手段,使人由素材达到形式,由感觉达到规律,由有限存在达到绝对存在。”叫时空意识和时空体验与艺术体验有密切的联系。任何一部真正的、具有永恒价值的艺术作品中都无疑会体现出这种时空意识,传达出一种崇高的人生使命感和责任感,给人以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想象和丰富的哲理启示。

二、审美体验超越现实

审美体验超越事实,超越自然,超越客观现实生活。它是一种精神上的升华,充满着源自想象的灵气和意境。泰戈尔认为世界上存在的力量和物质都仅仅是事实,因为对它们可以进行精密的描述,并且可以精确地度量它们。唯有美不全然是事实,它不能被计量、测量和绘制,它是一种表现。事实如同盛着美的酒杯,事实被美所隐藏,因为美溢出了事实。美的启示是无穷的,它的语词是无节制的。它是有个性的,因而,它超越了科学。正因为审美体验超越了事实,因此审美体验的真实性不同于科学的真实性。审美体验能使人类的精神超越物质世界的种种束缚。因为审美体验的根本性质来源于世界的意义性,它可以克服认识经验的局限而超越世界。由于审美体验总是指向并非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永恒的东西,因此它具有指示能力。审美体验以艺术作品或其它审美对象为基础,超越物质世界,走向精神价值的发现。

三、审美体验超越个体

审美活动都必须以个人的感受和体验为基础,离开个人的感受和体验,审美活动就无法成立。因而,审美体验具有个体性。审美体验具有个体性的一面,同时也具有超个体性的一面。审美体验的超个体性主要表现在审美体验具有交流功能,即审美体验要求别人分享。审美体验是一种情感体验。人有表达自己情感的需要,人们表达情感不仅仅是为了达到宣泄的目的。如果仅仅为了宣泄情感,那么,情感的表达只囿于自身的范围,与他人无关。而事实上人们借助艺术表达情感的目的往往是为了传递个人的情感,让别人也知道自己的内心感受,分享自己的快乐或分担自己的忧愁。审美体验中所包含的主要是主观因素,但它与单纯的个人不同,需要求得众人的同意,因此,审美体验具有主观普遍性,这就是康德所说的审美判断的普遍有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