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读的少年

晚我去夜市书摊淘书，总能看到一个羞涩的少年，一身不合体的成人衣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乍一看像历尽沧桑的小老头，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他蹲在书摊一角，在路灯下认真地读书。

夜市上有两家旧书摊，一个年轻摊主，一个老年摊主。少年在年轻人的书摊前翻书，也许是他天天只看不买的缘故吧，年轻人很生气，喝令道：“买不买？不买别乱翻！”少年吓得双手赶紧缩了回来。在年轻人书摊前流连了一会，又移到老年人的书摊前，他的目光在书摊上不停地搜索，突然一亮。他从中抽出一本《小王子》，旁若无人地读了起来。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带微笑，一副陶醉的样子。直到老人收摊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渐渐地，我习惯了有这个少年陪读，如果哪天在书摊上见不到他，我就会莫名地胡思乱想。病了？走了？他的家境一定不好，或许辍学打工，因为他的衣服总是脏兮兮的，有时上面还有白斑点，像是白石灰。已经有一周没有见到少年了，我开始在心里担心他。这天，少年终于出来了，我很兴奋地迎了上去，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来。少年羞涩地低下了头，眼神忧郁地说：“父亲住院了。”我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中知道：他家在闭塞落后的农村，母亲不甘心过穷日子，跟人跑了。父亲无力供他读书，带着他出来在工地打工。父亲是泥工，父亲砌墙，他在工地搬砖。他喜欢读书，可没钱买书，只能到这里窃读。我为少年的不幸身世难过，可我也无能为力。

那日，少年在老人的书摊前翻了半天，最后很失落地来到年轻人的书摊前，他刚拿起一本破旧的《小王子》，年轻人就喝道：“放下！买不起不要看，天天来蹭读，书都让你翻破了！”少年把书抱在胸前，手里攥着一把零钱，声音低低地说：“我买，买这本书，多少钱？”“两元。”年轻人不耐烦地回答。少年极不情愿地把书放下了，看来他手里的零钱不够。我走过去替他付了款，把书交到少年手中。少年羞涩地说：“谢谢阿姨，我会还你的。”我笑着点点头，其实不是要他还，只是不愿伤着孩子的自尊。

少年依然每晚光临书摊，贪婪地窃读。我发现他很喜欢读童话，每次来都拿起前一天晚上读的书，接着读。那天他又在书摊上翻找。“孩子，你是不是要找《吹牛大王历险记》？”老人从三轮车上取出了这本书，说，“看你这几天一直在读这本书，我只有这一本，怕有人看中买走，所以特意为你留下，等你看完后再卖。”孩子高兴地接过书，蹲在地上读了起来。

我被这一老一少的行为感动，一位善良的老人，一个爱读书的少年。第二天晚上，我把孩子不看的童话书全部整理打包送给了少年。少年如获至宝，不停地向我道谢。

数日后，我再光顾旧书摊，不见了少年，老人交给我两元零钱，说是少年托付他还给我的，少年随父亲回乡下了。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有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