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出版汉译英小议

时间:2022-08-26 02:10:30

近几年,对外出版物中汉译英的谬误随处可见,笑料百出,业界普遍对此表达出焦虑之感。最近,《中国日报》在微博上发起了“随手拍囧译”活动,网友通过其分享汉译英中出现的笑话。每每看到那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英译文,笔者心下也难免有点战战兢兢,毕竟译非易事,译亦无小事,其中的艰辛,大概只有每日“词典不离手,冷汗不离身”(鲁迅语)的译者才能有所体会。笔者以为,好的译文就是能够让读者在没有任何文化障碍的情况下很流畅地读下去,明了作者所要表达的意思。

考虑受众阅读心理,改进表达方式

在对外传播出版这个层面上,中国人和西方人对“文采”和“文字美”的定义有着不同的标准和理解。例如在谈到汶川地震时,中文作者写下这几句话:

在条件最艰苦、环境最恶劣、时间最紧迫、灾情最复杂、人民最需要的地方,总能看到人民子弟兵的身影。他们冒着余震和流砂滚石的生命危险,照样冲锋在前、不畏艰险、强行突破、紧急救援,以便抢救更多的生命。他们风雨兼程、乘风破浪,不断在残垣断壁间极力寻找生命的希望;他们高歌猛进、翻山越岭,不断突破云山阻隔,来抢救那些被困的人民群众。

中国读者非常习惯这段话,其中的排比有效地传达了原作者表达的意义和语气。但是在这里,受众阅读心理的问题则凸显出来。在灾难面前,西方读者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第一时间采取了哪些有效措施将人员损失降至最小。也即只需说明党和国家领导人在第一时间前往灾区指挥救人,以最快速度派驻军队前往灾区进行抗震救灾。插入冗长的排比句不但没有意义,反而会削弱原文所要表达的意义。因此,我们还是要牺牲中文的表达习惯和美感,只用一句话表现人民的效率:“Tens of thousands of rescue personnel, including brigades from the People’s Liberation Army, moved into action within 24 hours.”这样反而能够以西方读者最为接受的方式表达原文作者想要表达的意义。

因此,对外出版图书中译英的标准不单是信达雅,还要在考虑西方读者阅读心理的前提下,把原作者表达的内容用符合英语写作手法和西方读者阅读习惯的方式有效地传达给读者,从而达到传递信息的目的。

注重背景研究,推进“研究型翻译”

当今社会,信息量呈爆炸式增长,信息获取方式也大大改善,对译者怎么强调“Research”一词都不过分 ,“研究型翻译”已愈发必要。研究的范围也很广泛,对原文中提及的专有名词、术语、引文的查阅和研究自不必多说,更有些需要我们突破原文的字面意思去做深入研究。例如这段:

这就是西方戏剧舞台的时空观,其理论依据是亚里士多德(Aristotle)的摹仿说,它的支撑点是要求艺术真实地反映生活。

原文提到了亚里士多德的“摹仿说”,如果只是照着字面翻译就显得缺乏逻辑连接,仿佛作者平白扯出了亚里士多德却没有交代。因此,译者必须去查阅亚里士多德的这一学说及其在西方戏剧中的作用并做简单的介绍,而看似一句话的介绍,却需要译者查阅大量的相关资料。有时即使原文有介绍,研究也是必要的。因为西方理论翻译成中文,再由中文作者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很可能已经产生歧义,这时如果译者不做研究而照搬原作者的话,很可能会落得贻笑大方。我们经过研究,将上面这句话处理成了“Such is the concept of space and time of the Western theatre, which is based on Aristotle’s theory of art as imitation, that is, he attributed the origin of art the human affinity for imitation, and accordingly, the criterion to evaluate art is whether it reflects human life in an accurate manner.”

近几年,对外出版内容的深度和广度不断增加,有些专有名词前人从未涉及,通过传统渠道(词典、网络、图书资料)无从查阅,这就要对中文内容和文化背景本身进行研究。例如在一本对外介绍中国戏曲的书中,作者谈到豫剧时提到一句“1937年成立中州戏曲研究社”,这里的“中州戏曲研究社”没有现成的权威译文,网络上的译文又过于想当然。如果按照字面翻译成“Zhongzhou Theatrical Research Association”,可能会让读者陷入糊涂。因为这显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研究团体,而是一个戏剧演出团体,因为下文紧接着提到“演出由王镇南编写的《六部西厢》、《哭长城》等古装戏和揭露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罪行的现代戏《打土地》”。但如果直接翻译成“Zhongzhou Henan Opera Troupe”,似乎又漏掉了什么。经过研究发现常香玉女士在其回忆录《戏比天大》一书中提到了这个名字。其中说到两点:1.王震南先生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在当时的河南教育界很有名望,他常在晚间给常香玉等人讲戏,而且的确对戏里的一招一式进行了文化研究。2.在成立新戏班并为其取名时,常父和王震南等几人认为“班”和“团”都流俗,一致认为“研究社”这个名字很别致。有了这些资料,就可以确定虽然“中州戏曲研究社”是一个戏班,但是“研究社”三个字应该翻译出来,这样我们在做以下处理时,也就心中有底了:In 1937, Chang Xiangyu quit Zhou’s troupe and began to give performance in the newly established Zhongzhou Operatic Research Society (中州戏曲研究社), a performing troupe initiated by Chang’s father and several others。再比如原作者提到一个“《雨村剧话》”,译者没有在现成的资料中查到其英译名,想当然地译作“Yucun on Operas”。审校一看到这个译名,就知道译者没有搞清楚原书名“《雨村剧话》”这四个字之间的逻辑关系,因为根据中文习惯,“雨村”两字可能是该书作者的名号、住宅名、书斋名等等,在这几种情况下,英译名是完全不同的。在查阅了相关资料后,确定“雨村”二字是作者李调元的号,清楚了“雨村”和“剧话”这两个词之间的逻辑关系,确定这个专有名词的译名为“Yucun’s Remarks on Operas”并标注“Yucun is the courtesy name of the author Li Tiaoyuan”。以上是两个典型的例子,一个七个字的剧社名称和一个四个字的书名,可能需要花费一上午的时间进行研究,否则就是想当然。而这种想当然,必然会让读者陷入云里雾里,一团糊涂。

注意逻辑差异,避免不知所云

在翻译时,我们还不免要谈到中文和英文的逻辑差异。在英文译为中文的过程中,有时需要增加一个逻辑连接,把上下文清楚地联系在一起,方能让西方读者看得更明白。来看一例:“即使按照传统封建家庭相处模式来看,这样的父女关系也显得过于冰冷和紧张”,如果照文字来翻译“Even for a Chinese family in the feudal age, such fa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 was too cold and tense to be accepted”,在一定意义上来讲,翻译的任务似乎算是完成了。但是如果我们考虑一下作者和读者,即作者需要表达什么意思,而读者是否准确地接收到了作者想要传递的信息,就会发现两句译文之间缺一个逻辑连接,即中国的封建家庭到底是什么样的才会让原作者写出这样的递进关系句?因此我们在处理时补上了一句“Even for a Chinese family in the feudal age,which featured strict rules regarding family pecking orders, such father-daughter relationship was too cold and tense to be accepted.”

又如以下这一段:

万事民为先,实际上是研究中国共产党执政的民众基础。《老子》六十四章说:“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庄子》里也说:“丘山积卑而为高,江河合水而为大。”这些名言警句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无论是崇山峻岭还是浩瀚江湖,无论是参天大树还是巍峨建筑,都是从基础开始的。

对于不太讲究逻辑的中文读者来说,这段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旦翻译成英文,问题就出来了:第一句话,“万事民为先,实际上是研究中国共产党执政的民众基础”,究竟是如何在逻辑上引出第二和第三句话,即老子和庄子的引文的?所以,如果这里直接按照原文翻译,读者就会不知所云。事实上在上面这段话中,第一句话和第二句话的逻辑关系是执政之民众基础的重要性,这在中国古代哲学中就已经有所阐述。在英译文中,必须把这一逻辑关系补上,才能让目标读者读懂我们的宣传:

Putting the people’s interests above everything else is, indeed, the reason why CPC could gain the public support in China, which actually has its root in the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ies. In Chapter 64 of Lao Tzu, it reads "The tree which fills the arms grew from the tiniest sprout; the tower of nine stories rose from a (small) heap of earth; the journey of a thousand li commenced with a single step." And in Chuang Tzu there are quotes like"Thus it is that hills and mountains pile up one little layer on another to reach loftiness; the Yangtze and the Yellow River combine stream after stream to achieve magnitude." These are simple statements of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y, showing that everything in the world is built on a foundation.

坦白说,如果中文的逻辑足够严密,这个问题就不存在了。但是上例在中文读者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或者说熟悉中国文化和中文写作方式的读者可以自己补出原作者的逻辑而不影响阅读。但是对西方读者来说,如果不增加这样的逻辑连接,显然会造成卡壳,读不懂这句话的关系,尤其要考虑到下文提到的中国古代哲学的引文可能本来就很考验西方读者的阅读。此外这段话的最后一句,因为前面的两个引文(这些引文的译文我们都使用了西方汉学家的权威翻译并标明了出处)可能为读者的阅读带来了一定的负担,最后一句就尤其要简明扼要地点出要旨,如果在这里嵌入修辞手法,不仅毫无意义,还会让读者更加糊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牺牲了原文中的“无论是崇山峻岭还是浩瀚江湖,无论是参天大树还是巍峨建筑。”归根结底,还是要牢记我们出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西方读者大众了解我们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价值观,符合其逻辑能力和阅读习惯的顺畅阅读体验则是达到这一目的的最主要途径。

上一篇:政治、经济与技术的变奏:全球传播的新趋势与新... 下一篇:五年移民路,喜看“六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