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恐袭事件与欧洲极右翼走势

时间:2022-08-25 11:49:42

《查理周刊》遇袭事件影响巨大,尤其是对欧洲思想动向方面的影响。在欧洲极右势力广泛崛起的背景下,此次恐袭事件无疑将为欧洲一些人的排外和反伊斯兰情绪起到火上浇油的作用。 左翼和右翼

左右翼的概念在国际政治中时常被人提起。但是,何为左右翼,却是一个看似简单,实际上很难回答清楚的问题。按照传统解释,左翼和右翼在不同时期不同国别可能有不同的内涵。比如在这个概念兴起的18世纪末法国大革命时期,人们是根据对“旧政权”的态度来判断某人属于左翼还是右翼,其中右翼是指代表支持贵族和教权利益者,而左翼则代表反对这些阶级的人士,包括支持自由放任资本主义的人士。随后,在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的阶段,随着工业革命的展开,主导历史走向的重心逐渐从原来的贵族阶级向资产阶级转移,这也导致了左右翼内涵的相应变化。在前一个时代被称属左翼的资产阶级如今成为了右翼的核心,而反对资本主义的工人阶级则成为了左翼,尤其是那些被称为共产主义者或者社会主义者的人。

到了后冷战阶段,传统的左翼力量陷入低潮,而与此同时,西方则见证了右翼民粹主义的兴起。右翼民粹主义又称右翼平民主义(Right-wing populism),拒绝社会平等与相关的政府方案、反对社会融合,并隐含排外主义思想。西方媒体也常用极右翼、新、新纳粹、新法西斯等等称谓来称呼它们,而它们的政治主张往往与反移民、反伊斯兰、反种族多元、反主流政党、极端民族主义等联系在一起。事实上,这些极右组织在欧洲不仅历史深厚,而且近些年确实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欧洲极右组织的历史与构成

欧洲极右翼政党和组织的发展经历了如下四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二战刚结束的时期,这一时期极右翼的特点是延续了德国纳粹党和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的思想,其中较为著名的组织有德国社会主义帝国党和奥地利的独立者联盟。第二阶段是上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中期。这一阶段诞生的极右翼政党意识形态较为模糊,例如德国带有新纳粹主义特点的国家以及荷兰的农民党。第三阶段始于70年代中期,思想形态同样模糊不一,法国的国民阵线、奥地利的自由党、比利时的佛兰芒集团都是这一时代的产物。它们都具有反移民的思想和政策,同时在经济上主张极端自由主义。第四阶段可以从2001年开始算起,又被称作激进右翼政党时代。这些党派是传统保守自由主义政党的右翼分支,支持经济极端自由主义,主张通过国民优先政策保护本地居民,反对世界化和联邦形式的欧盟,支持欧洲国家高度保留。 巴黎游行活动发生后,许多国家的穆斯林群众也举行游行示威活动,抗议《查理周刊》刊登讽刺伊斯兰教先知的漫画。图为1月19日俄罗斯联邦车臣共和国首府格罗兹尼的示威活动。

供图/东方IC

欧洲极右翼的构成像一个庞大复杂的政治世界,流派众多,分布在几乎所有欧洲国家,包括欧盟内外。其中有些流派直接参政,有些则主要在文化领域活动。西欧国家与东欧国家的极右翼彼此不同,欧盟国家和请求入盟国家的极右组织也有差异。匈牙利、俄罗斯、罗马尼亚、塞尔维亚的极右翼民族主义色彩严重,它们的出现与这些国家在19世纪的历史遭遇,或者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相关国际协议对本国的政治安排有关。西欧的极右翼派通常可分为三种:明确反民主的老式传统极右翼;源于反政府和排外运动,谴责精英阶层与平民之间隔阂的新极右翼;将在民主体制中的执政诉求与明确反体制的立场和意识形态结合起来的混合派。

这些多元化的极右翼政党和组织在欧洲的存在有其深厚的社会历史文化渊源,也跟它们与时代的不断调适有关。它们在政治和社会领域表现活跃,在很多国家中将一系列议题成功带入公共政治领域,并让自己在公众舆论中站稳脚跟。它们不具有一种结构严谨的意识形态。除了部分流派和规模较小的团体,他们并不宣扬让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回归国家政治体系,而是通常根据民主社会新形势提出旧有的观点和建议,其中一些观点甚至取得了很好的媒体效应,在剥离原有历史渊源的情况下得到应用。可以说,当前右翼政党在一次次撇清自己与法西斯主义的关系后得到了重生。他们并不避讳谈及极右翼的过去,也没有停止对社会现状的严厉批判和质疑,但是努力让大家看到其整体主张,看到它们之间的共同与不同,看到它们对当前欧洲社会各种问题的解决方式,这种方式不同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方式,而是从中获得了灵感。 欧洲极右势力的新近发展

欧洲极右翼政治势力在进入新千年后逐渐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早在2000年,当奥地利自由党获得选举佳绩进合政府时,就在欧盟引起巨大震动,欧盟对“一个从未宣布放弃对纳粹主义尊重之情的泛日耳曼主义政党”进入奥地利政府表示了担忧和批评。2002年,玛丽娜・勒庞在法国总统选举中获得第二多的选票也引发轩然大波,她正是具有排犹思想的极右翼政党国民阵线的创始人让-马里・勒庞的女儿,这被认为是新一代极右翼的崛起。随后,各种极右翼政党相继进入各国政府或者议会渐成常态,并成为欧洲政治地图的一部分。

2014年5月欧洲议会选举中极右势力的崛起被不少观察家评论为“政治地震”。尽管此次选举支持欧洲联合的中左翼和中右翼政党依然赢得403个席位,占据欧洲议会751个议席的大半,但极右翼政党异军突起,在欧洲议会赢得的席位剧增了三倍,占据欧洲议会的五分之一席位,创下1979年欧洲议会实行直选制度以来的最高纪录。通过这次选举,有十几个国家的敌视移民、反对欧洲联合与全球化的极端主义政党被选入欧洲议会,有些甚至击溃在位政党。其中法国的国民阵线和英国独立党还超越两国的执政党和老牌政党,成为两国此次选举的最大赢家。

主张法国退出欧盟的国民阵线在此次选举中赢得了25%的选票,彻底击败奥朗德所属的执政党社会党以及萨科齐领导的保守派政党人民运动联盟(UMP)。同样令人惊叹的是英国独立党(UKIP)的胜利,该党的竞选纲领是“带领英国出走欧盟”,它击败工党和保守党两党,获得最高比例的选票。法英两国几个主流政党构成了欧盟的核心,它们的落败引起人们对欧盟前景的担忧。此外,一些新纳粹政党也进入了欧洲议会,比如希腊的金色黎明党和德国的国家(NPD)。金色黎明党与多桩棕色肤色移民谋杀案存在干系,NPD则把欧洲说成是“白人的大陆”。还有一些对移民恨之入骨的政党,如丹麦人民党、荷兰自由党以及匈牙利“为了更好的匈牙利运动”,也壮大了欧洲议会中的极右势力。 恐袭事件的必然性与影响 1月19日,伊朗德黑兰示威者在法国大使馆前抗议《查理周刊》在最新一期中再次刊登讽刺先知的漫画。

供图/东方IC

显然,在欧洲极右势力普遍崛起的背景下,由伊斯兰极端组织发起的恐怖袭击就显得具有必然性,而且又为欧洲极右势力加强排外提供了极好的理由和借口。最近的一些标志性例子也能显示出欧洲社会排外及反伊斯兰情绪的高涨。例如英国收紧了移民法,首相卡梅伦于2014年11月宣称,如果欧盟拒绝移民改革,英国不排除退出欧盟的可能。2015年初,有超过3万人参与了德国多个大城市的反伊斯兰示威游行,其口号就是“欧洲爱国者反对西方伊斯兰化”。在法国,最近几个月来有关伊斯兰教、其在法国社会中的地位,以及“伊斯兰恐惧症”的辩论一直占据着媒体的主要篇幅。就在《查理周刊》受袭前一周,米歇尔-韦勒贝克出版了小说《投降》,其所描绘的正是法国在伊斯兰政党控制下的场景。《查理周刊》还为此书做了专题报道。这也是德国《时代》周报网站1月8日的文章《仇恨来自哪里?》将症结追随到日益受到社会歧视和排斥的社会底层穆斯林家庭的原因。英国《金融时报》的欧洲版主编也在1月7日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任何一个人,如果熟悉法国穆斯林公民群体中日渐紧张的情绪,以及法国队北非那段殖民历史延续至今的遗毒,那么它对《查理周刊》巴黎总部12人被枪杀一事就不会感到意外。”

法国在中东高调参与“与伊斯兰世界的对抗”无疑也加剧了遭受恐怖袭击的可能。1月6日有消息称,法国将向海湾派遣其惟一现役航母“戴高乐号”,参与打击伊斯兰国。在一些人看来,这种行为在1月7日就得到了回应。从利比亚和叙利亚战争,到如今与伊斯兰国的斗争,法国都似乎走在西方国家的前列。欧洲的穆斯林群体显然并不乐见自己的国家参与这样的战争。在此背景下,地下激进势力日益增长,大量新入教者前往中东为“主义”而战。拥有穆斯林人口达500万之多的法国,其来往于伊拉克和叙利亚参加圣战的人数之多让人深感忧虑。一年前就有专家估计,有约700名法国伊斯兰分子去了叙利亚和伊拉克,还有另外150人准备紧随其后。还有人估计法国前往参加圣战的人数已超过1200人,其中100多人已经返回法国。

显然,这次《查理周刊》受袭事件极有可能激化欧洲内部日益增强的排外和反伊斯兰情绪,并让极右势力从中得利。恐袭事件发生不久,法国国民阵线主席勒庞就说出“他们向我们宣战了”这样危言耸听的话。希腊右翼在即将进行的选举中无疑也将利用这一时机对其对手发起攻击。

可悲的是,西方与伊斯兰极端组织的矛盾只能在这种恶性循环中向前疾驰。这也是西方的反恐行动只会越反越恐的深层原因所在。《查理周刊》被许多人视为言论自由的象征,而人们恰恰认识不到这种“普世价值”背后的宗教性危害。或许这才是巴黎恐袭事件之后西方更应该反思的地方。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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