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巴黎

时间:2022-08-15 10:29:32

从飞机降落戴高乐机场的那一刻,突然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知是试着想遗忘那颗12个小时里都在折磨我的病牙,还是为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空中煎熬而舒了口气。

原本都动了取消航班的念头,朋友们极力劝说,小问题,不要紧。不要临阵脱逃,扫了大家的兴。于是,强打精神草草收拾行李,去了机场……我的左颊上还停留着法航空嫂裹着冰块的毛巾的温存,哎!谁叫我什么都写在脸上。这牙在临走前突然上了火,火爆爆地疼,早不疼晚不疼地,偏偏在我出发前,变本加厉地跟我较劲。

我边走边压低了亚麻色的帽檐,想藏起眼睛和脸,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苍白憔悴的病容。

浑身酸酸地提不起一点精神,一只手捉住护照和登机牌被人群夹着走向行李候取处。

没想到倦缩在最小的角落也逃不过法国帅哥的眼睛,路过安检口的时候,一位身材笔挺,长得极像电影《飘》里那个英俊的少女情人白瑞德的机场安检官径直走过来,站到我面前,他十分严肃又绅士地低下头来,突然朝我一鞠躬,然后抬头,送了一个唐吉诃德式的幽默而可爱的表情给我,我赶紧松开我的病牙,躲闪起那张帽子底下疲惫的脸。“不要紧,放松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天使一般地微笑着,给了我一个大大的鼓励,周围的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美女嘛,在哪都有人关照!”一旁的摄影师女友笑着说。

我也忍不住笑了,打心里谢谢那位陌生的帅哥安检官。对自己说,病姑娘,照单全收吧!

法国人的机场就是温情得可以,除了大厅里让人放松的法语音乐,还弥漫着好闻的香水味,一大段隧道般的自动步道变得轻松自如起来,机场里所有的建筑有如一个壮实的拳击手裸呈着硬汉的荷尔蒙肌理,钢筋和混泥土合成的外墙墙面粗糙有力,连通道也是粗犷浑厚的。就连色调也带着老派贵族的沉稳庄重,法国山区的野蛮硬朗。

出口处事先我们约好的向导小严已经早早恭候了。

他是巴黎大学摄影系在读博士。江浙人的温吞让他把一辆奔驰商务车开得斯文有余,火气不够。一路上慢条斯理地介绍也像是在用陶罐细火煲虾米粥,也许是累了,我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多问,只将眼睛放逐到窗外,看巴黎的街道,窗外的人群,热带鱼一般,在哑默的世界穿行。

终于,车拐进一个狭窄的巷子,巴掌大的临时泊车位考验着小严娴熟的车技,到了,下车。这是巴黎市区的一个四星的老派酒店。

雪白的床单,松软的靠枕,修长宁静的窗户,巴黎的第一夜,也许是累了,好好洗了个澡,躺下,没再吃药。整夜竟睡得出奇地好。早上七点,睡到自然醒,醒来的竟真有“梦醒不知身是客。”的惶然,梳洗妥当,下楼用早餐,碰见女友倪,她正好也想去附近的街道转转。

于是我们搭伴同行,酒店大堂寥寥无人,达利风格的油画表情鲜艳。吧台里只有一个侍者,衣着整洁,礼貌地打招呼,并为两个女士推开沉重的大门,在欧洲就是处处能体会到身边的呵护,在一个从小培养绅士的国度,日常礼遇就像享受空气一样亲和自然。

有时,哪怕是过人行横道,上电梯或半路和一个遛狗的老人相遇,人们都会停下来,微笑欠身,女士优先。

这种文明,在欧洲的乡下小镇尤为常见。

每个人都那样珍视自己每一天,每一个瞬间遇到的人和微笑。

小镇的树常常是开满浓荫的那种,红的,粉的,黄的,紫的……颜色是温和绝不张扬的那张,自然而洁净地悬挂风中,或硕大低垂,或密密匝匝地聚拢着散发淡淡的幽香,或紧紧偎依在一栋栋童话般的别墅小楼旁。让人清晨一推窗,就能看到……

巴黎的早上,空气里夹杂着好闻的清朗湿润,两个衣裙飘飘的女人,姗姗步履,过马路,沿河散步。

塞纳河就在身旁,河水平缓,不浑不浊,滔滔而去。

河边是一条夜里繁华的霓虹酒吧街,有白色的小艇停在岸边。不知名的大树被拦腰缠满了彩色的塑料管,是夜里为烘托酒吧暧昧眼神和热烈气氛的那种。线条简洁,青灰色调的车站站牌,立在树下,显得安静而有秩序。远处一个高耸的细烟囱直抵空中,像一只巨手,伸进厚厚的铅云里。

远远地看着,它不时还冒出灰黑色的烟雾。“原来巴黎也有这种旧式的城市地标。烟囱的历史并没有因为它的时尚多情而终结。”

这唯一的灰烟囱,我更喜欢叫它“巴黎的手指”,瞧,一大早就在一只接一只地吞云吐雾了……像极了一个不喜欢熬夜的写作女人,早起,晨步,然后带着湿润的眼神,回酒店认认真真地用早餐,然后,躺回床上,翻几行书,写点什么。

三次来过巴黎,都住在不同的街区,散步时常常遇到最时尚的巴黎女郎和设计师、CEO模样的正装型男,出来外表英俊,绅士气质,还有,那些衣着考究,发式庄重得体的巴黎老太太,她们时常戴着时尚夸张的首饰,提着名牌手袋,发型简洁而隆重,像一些散发灰色高贵质地的老淑女,影子一般地,在紧闭的老式建筑里穿梭,门口没什么明显标志,任意出入的人们习惯沉默地把手轻轻放在指纹识别感应器上接受确认,然后,一闪身,连同价格不菲的行头和金发碧眼,立刻消失在那栋旧式建筑的赭色大门。

巴黎又很像这样一个温存流浪的情人,喜新不厌旧,擅长制造玫瑰色的浪漫。巴黎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咖啡的味道,走着走着就想起这样一个一个故事,说巴黎男人哪怕只剩最后一个欧元,也要买一枝玫瑰花来送给情人。

大凡天真的女人,都难以拒绝这样的男人。巴黎男人的爱,无论在左岸酒吧还是在塞纳河畔自弹自唱的阳光下,岸边一字排开的啤酒瓶和随着摇滚扭动的牛仔热臀上,一双充满艺术气质淡淡犹豫的眼睛,都让人怦然心动。

只有在这样的清晨,在自助餐厅、画展和咖啡香里真正和他们相遇,才知道他们彬彬有礼,低调绅士着又浪漫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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