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树(外1章)

树是大地的脊梁。当一丛丛葱茏的树林连绵起伏地从飞驰的车窗前掠过时,我脑海中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思想。是的,如果大地没有树,那该是多么平淡乏味!树给了大地挺直的骨骼和俊美的轮廓。有了树,大地才有了跌宕,有了动感,有了激情和诗意。

乡村的树,是乡村写给大地的情诗。放眼望去,每一条路、每一条河、每一座村庄,都被浓浓的绿荫覆盖着。这些浓浓的绿凝结着乡村百姓对生活的审美和创意。有一幅图景一直让我难忘:田野上一片金黄的稻田,唯有一棵蓬蓬如盖的大树点亮了我的眼神。我想这棵树也许曾经长在庭院中,后来房子主人搬走了,树却被留了下来。这棵被特意保留下的大树,让我有心解读出这片土地主人的智慧和对绿色家园的执著情怀!

乡村的树是平民化的。它们不是隐遁山林的名士,也不是傲居于亭台楼阁的贵族,它们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槐柳桑榆,或傍于路,或临于水,或在房前屋后。每一棵树,不论大小高矮,根都扎在同一地平线下,没有“郁郁涧底松,离离山上苗”的愤慨,也没有病梅馆中生命形态的扭曲。它们自由自在地生长着,吐纳着田野上清新的空气。

在乡村,很少有远离人迹的纯粹的森林,所有的树木都洋溢着与人的亲近感。在密密的高耸的绿荫下,掩映的是水泥楼房,传出的是鸡鸣狗吠。有人说:“有树林必有村庄,有村庄必有树林。”这句话不错。村在树间,树在村中,远远望去,一座村庄似乎是一座绿色的山。这些绿色的屏障,为人们遮风挡雨,除尘留荫,驱除祸患!

乡村的树以其朴实的性格卫护着百姓的家园,它也是鸟儿们的天堂。鸟儿成双成对地从这棵树飞向那棵树,在树上啄食嬉戏。它们把窝安扎在树顶的枝丫上,成为乡村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线。鸟窝,是用无数树枝树叶和野草编织的家园,是鸟儿一生中最伟大的工程,也是鸟儿对生活全部的信念。它们把家托付给了树,托付给了村庄,这是鸟儿对人类的最大信任。每当我看到村庄上那一个个温暖的鸟窝时,心里总是无比欣慰。鸟窝,是绿色的天使,平安的讯息,动人的音符,是大自然挂在乡村土地衣襟上最美的奖章!

生命之河

故乡,有一条小河,那是生命之河,音乐之河。

我曾用心去感知她的存在,感知她多年的生活方式,感知她的生命哲学――永远流淌不止,流走了汩汩的岁月,流出了默默的无私情怀。

暑假里,我再一次站在她的身旁,感慨万千,四处不再荒芜,唯有鸟声如洗。一种久远的东西忽儿潜入了我的心底,一种失落的力量灌注着我的心田,一种无形的力量灌注着我的每一个细胞。耳边的河水弥漫起轻柔的、充满灵性的音乐,我很累很枯燥的心被这音乐之河洗涤得如高原的晴空那般清澈纯净,于是我渐渐地忘却了短暂的城市生活的焦灼和单调。

昔日的黄昏如一幅山水画卷浮现在我眼前。漫步在傍晚的河边,目光抚摸着那一棵棵虬劲的杨柳,似乎听见了古人爽朗的笑声,女子曼妙的歌声。林中的雾气纷纷扰扰,夕阳斜斜射进,在迷蒙中托起薄暮的最后辉煌,颗颗光点似无数精灵在喧闹。走入村中,爬上古树,采撷安徒生美丽的童话――安徒生的夜行驿车载的永远是生命的感伤。

沿着河岸信步走去,脚在夜风中清凉地迈步,河的尽头是否还有辛勤的捣衣少女?我徘徊在河边那幽静的小径上,感受流水冲击河石的声音,心中充满如潮水般汹涌的感觉。这时悄然溢出的《蓝色多瑙河》刹那间冲洗了我全部的感觉世界,很久很久以来的焦躁感一下子松散脱落了。我被这音乐之河浸没了,如鱼一样在水中游,不辨四方上下,只见无数游动的灵魂和我结伴同行,此时我心里想起的万事万物皆作空山灵雨,忽忽地飘下温柔的“情丝”。寻找什么呢?在这无人的河边。并不神秘,也不遥远,我知道那是生命的支点。基督真主和释迦牟尼在河之外静静的关照。我不愿去祈求他们,我相信他们和我一样,头顶并无神圣的光圈。当他们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陷于滚滚红尘之中时,还能有一颗超脱空灵的心吗?

其实,生命的支点本是无形的东西,它存在于一种淡远,一种悲壮,存在于那千里迢迢的跋涉中,存在于那辽阔深远的蓝天里,存在于那天地鸿蒙荒凉、六合八方的空间中。

再一次想起庄子御风,孔子郊游,李白浪迹,达摩面壁。滔滔复滔滔,生命之河汹涌而来,不知何所始亦不知何所终,只有滔滔复滔滔!滚滚东流去。

故乡那生命之河在不息地湍流,洗去了尘埃,留下了洁净,默默地远去。她虽没有宏大气魄的现代文明,却有自然独特的恬淡宁静;没有世俗的灯红酒绿,却有永恒的淳朴情愫……多少年来,我不知道割舍不下什么而不忍心离开这条苦难之河,母亲之河;我不知道遗憾什么而久久地凝视这条生命之河,音乐之河。也许我将来能采集到一颗火种,点燃这片土地上古老的日月,使醇香的黄土地上长出一束火艳的红梅!

我攫尽了河的魂魄,踏着父辈开掘的路,从沧桑之初,穿过那风雨无阻的旷野,走向远方那蓝蓝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