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聋人文化略观

时间:2022-08-12 12:25:29

美国聋人文化略观

英国文化学家E・B・泰勒(1871)在其《原始文化》中将“文化”界定为一个复杂整体,其中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俗和任何人作为一名社会成员而获得的能力和习惯。聋人作为少数群体,在群体发展的过程中,不仅手语得到切磋、发展和交流,而且聋人共享的习俗、禁忌、价值观等也逐渐得以确认,并进一步发展成为聋文化。对于聋文化,在英美和欧洲大陆已经有了相当的研究和成果,而国内的研究却相对不足。本文将略观美国的聋人文化,以期推动我国聋人文化研究的进一步发展。

一、 聋人文化产生的地域

由于大多数聋人来自于健听家庭,而且多数家庭同时也拥有其他健听孩子,因此,聋人是处于散居的生活状态之中。而聋人寄宿学校和俱乐部由于是聋人相对聚集的场所,因此,这里也是聋人形成亲密纽带关系、孕育聋人文化的重要环境。

(一)寄宿学校

聋人寄宿学校是多数聋人获得共同语言文化的重要场所。在聋校,聋人借助手语可以彼此自由而深入地进行交流,建立最亲密的人际关系,形成对寄宿学校和团体内成员的忠诚,发展对聋人身份的认同,并从中获得安全感和归属感。

(二)聋人俱乐部

由于许多聋人寄宿学校是由听人创办和管理的,手语在寄宿学校中也曾一度被禁止,这使得对于领地核心地位认同的聋人们开始寻求真正属于聋界的地域,而不是依赖于单一的寄宿学校。当学校生活结束以后,俱乐部便成为聋人加深文化适应和进一步社会化的主要场所。

在聋人俱乐部,聋人会拥有家的感受和成为主人的享受;成员们还能寻求到关于世界、社区、雇佣和朋友等方面的信息;参与各种体育与休闲娱乐活动,如跳舞、抽彩、宴会、文化聚会、选美竞赛、演讲、周年庆祝、观看字幕电影等。俱乐部也是年轻聋人获得聋人文化和价值观,学习美国手语,讲述聋界笑话、故事和聋界历史的重要场所。

(三)聋界的“麦加”圣地――盖洛德特大学

聋人追求拥有领地的自主意识,促使他们不断为建立聋人世界的乌托邦而努力着。著名的盖洛德特大学,自其成立便扮演着一个象征性符号的角色,长期被视为聋界的“麦加”,来自世界各地的聋人朝圣般地来到这个地方,来领略真正属于聋人自己的骄傲和自豪。

最令世界瞩目的是盖洛德特大学DPN抗议运动(“Deaf President Now”,意思是现在就要聋人当校长,不能拖延)。DPN运动的深远意义已远远超出它为聋人所争取到的权益本身,即推选出盖洛德特大学第一任聋人校长,或是美国聋界从听人手中争回了对盖洛德特大学的控制权。更重要的是,这场运动提升了聋人的自我意识和力量,正如阿伦・苏斯曼博士(盖洛德特大学的一位职员)所倡议的那样:“如果聋人不被认为是足够优秀,可以经营好这所大学的话,那么开办聋人大学还有什么意义呢?”这场运动也史无前例地吸引了世界各国人们的目光,来共同关注聋人及他们应享有的权利。

二、聋人艺术

聋人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表达方式,聋人艺术在传递聋人文化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方面,聋人具有敏锐的视觉优势,这使他们能够在视觉上模仿和创造出更加细腻、逼真的视觉形象;另一方面,聋人具有独特的视觉语言――美国手语。聋人艺术主要包括视觉艺术、表演艺术和文学等表现形式。

(一)视觉艺术

18世纪是现代聋人教育历史的开端,聋人艺术家在传承这段开创史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曾受教于莱佩的聋学生们,以聋生的视角,通过绘画和雕塑等艺术形式展示了这位“聋人之父”的历史功绩。从那时起,聋人艺术家便不断地通过各种艺术形式将聋人文化呈现给世人。

聋人画家Miller及Morris Broderson在盖洛德特大学及美国主要的博物馆展出了自己的作品,Miller绘画的主题多反映聋人世界对于来自听人世界压迫的批判;而Broderson主题多涉及宗教和他的旅游经历,他将手势字母融入到绘画之中,提醒世人图像不仅可以反映视觉,而且可以反映声音。

1989年,在首届聋人行(Deaf Way)国际聋文化大会召开前,9位美国聋人艺术家聚集发表宣言,表达要呈现出一种聋人的视觉/图像艺术形式――De'VIA(Deaf View/Image Art)。De'VIA意味着要“使用正统的艺术元素来表达内在文化或身体上的聋人经历”,意味着要对手和脸部给予特别的关注。

(二)表演艺术

聋人戏剧也是聋文化很重要的一种表达方式,不仅在聋界拥有自然的受众群;而且对听人来说,能够观看聋人出色的表演,领略聋人经历中丰富的视觉生活,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美国早期的聋人戏剧可能源于19世纪中叶的寄宿学校,其戏剧主要围绕聋校生活、聋人历史以及聋人家庭的处境而展开。在剧中,聋人学生可以不受自己英语语言能力的限制而自如地施展表演才能和美国手语的表达。

早期的作品有《我的第三只眼睛》,以美国手语展示了聋人的经历和文化。

综观聋界的戏剧表演,大致可以分为四种类别:一类是改编自听人的戏剧,用美国手语演出,这些戏剧被称为“手势语言的戏剧”;二类是聋界的戏剧,表现的是聋文化中的手语故事。聋界原创的戏剧通常所表现的主题包括聋人与听人之间的沟通问题、学校在聋人文化认同中的核心作用、聋校听人权威的压迫态度、聋人的尊严、手语之美等;三类是具有跨文化性质的前两类戏剧的融合,如著名的爱情心理剧《次神的孩子》(Children of Lesser God);四类是由听人戏剧改变而成的聋人剧目,如《向我打手势,艾丽斯》(Sing Me Alice)。

(三)文学艺术

聋人的文学艺术形式有多种多样,除了戏剧、传记之外,还有手语故事、寓言、诗歌、轶事趣闻、手语幽默等。

美国手语承载了丰富的文学传统,其中手语故事和讲故事的聋人在加强聋界联系、传承历史和累积智慧方面起着重要作用。在聋人经典的手语故事中有两类故事广为流传,一类是“成功故事”,描写了生长于听人家庭环境中的主人公,之前从未遇见过任何聋人,后来遇见了一位聋人,这位聋人教他手语,指导以聋人的方式生活,并使之最终融入到聋人的世界而忘却了过去的成功经历。另一类是有关起源的传奇,无论在美国还是其他国家,都有讲述聋教育先驱莱佩如何与两个聋人姐妹结缘并创建第一所聋校的故事,这也解释了莱佩为什么被人称之为“聋人之父”的根源。在美国,另一个有关起源的传奇,讲述的是托马斯・盖洛德特如何遇见聋人小女孩艾丽斯(Alice Cogswell)及建立美国第一所聋校的经历。无论是莱佩还是盖洛德特,二人都是谦逊的健听者,都在寻找一种生活的感召;他们在遇到聋人之前,也都对聋界和聋人不公平地被排除在教育之外一无所知,都要感谢有缘遇到聋人;他们学习手语,从符号的领域进入聋界,进而帮助聋人打开通往教育之门,达到和彼此心灵沟通。两类故事都传达了从个人走向社会,从沉默走向沟通的美好结局。而作为一个成功的讲述者,必须要能控制语言和非言语的沟通,及时回应观众的反应,并有观察、感知聋界发展动向的能力,将捕捉到素材恰当地反映在所选择的故事之中。

聋人的手语幽默根植于文化,故包含了许多文化信息,在内容上多涉及情感压抑的宣泄和自我解嘲,进而唤起对聋人团体的归属和认同,正如下面一则幽默所反映的那样――火车上有三个人――俄国人、古巴人和一个聋人。俄国人正在喝伏特加酒,喝了一半就把它扔到了窗外,聋人惊奇地看着他问“为什么要扔掉半瓶的酒呢?”俄国人回答“我们国家盛产伏特加酒”。这时,抽着上好香烟的古巴人突然将香烟弹出窗外。聋人再次惊奇地问“为什么扔掉那只抽了一半的烟?”古巴人回答说“我们国家盛产香烟”。聋人感兴趣地点点头。过了一会,一个听人走过来,聋人抓起他扔出窗外,俄国人和古巴人惊呆了,聋人耸了耸肩说“我们国家盛产听人”。

综上所述,美国聋人文化是在主流文化的背景下,在滋养和孕育其衍生的聋界领地与组织中不断产生和发展起来的;是在与主流社会被忽视和寻求自身平等权利与尊严的抗争中形成的具有向心力的社会群体;也由于聋人具有共同的视觉身体特征,在属于自己的语言中――美国手语承载了聋人丰富的艺术表达。聋人文化的兴起反过来也影响和推动着美国的主流文化更加朝着民主、平等和尊重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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