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二绘 第2期

四叔

四叔是个酒鬼，无论是家人还是亲友都这样说。记忆中，四叔的脸上永远挂着不正常的潮红，只要他靠近谁，谁就会皱着眉头把脸歪开——四叔的酒味太浓了。所以，不仅街坊邻里的人看不起四叔，就连家里的亲人也瞧不起四叔。瞧不起四叔的原因主要是四叔喝醉了酒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记得有一次四叔喝醉之后骂了祖父，气得祖父竟然抡起斧子!说要把四叔劈了。要不是泪流满面的祖母拼命拦住祖父，说不定祖父真会把四叔劈了。看到两个年近花甲的老人如此悲伤，加之积淀已久的不满，我也忍不住第一次大骂了长辈——四叔。

从那以后，家人都讨厌四叔，怨恨四叔，恨他不争气，恨他给全家人丢了脸。直到有一天四叔突然猝死了，家人才猛然想起四叔在世时候的种种好处。

四叔在世的时候，不管他喝了多少酒醉成什么样子，他都是我们家起得最早的人。四叔每天总是天不亮就起床，把家里的卫生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把家里的火生燃，把家里的水缸挑满，再做好可口的早餐，四叔这才抹着汗在火边坐下来，烤着火静静地等着家人起床享用：家里每年过年放鞭炮的时候，四叔都不让我们去放。四叔说我们还小，怕不小心让鞭炮伤了我们。所以每年过年的鞭炮都是四叔亲自去放……

想到四叔的好处，才赫然发现那些对四叔的讨厌与怨恨是多么的不公，多么的自私，多么的不值得。要是四叔还能复生，我相信家人都会把对四叔的原谅和理解当面告诉四叔。然而四叔已经走了，四叔被深埋地底再也回不来了，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向四叔诉说对他的原谅和理解了。

燕子

初次见到燕子的时候，她正蹲在井边洗菜。带有冰碴的冷水将她的手冻得通红。但她嘴角的那抹笑容却从未消失过，让人恍惚间觉得那抹笑容是可以温暖整个冬季的。

燕子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留下她照顾姊妹，操持家务。或许是因为从小承担的责任太多太重的缘故。尽管燕子现已成年，身高却与十一二岁的孩子无异，身体也瘦弱得厉害。燕子也不喜欢说话，当别人和她交谈时，她总是将嘴抿着，以微笑来代替回答。

“燕子是个勤娃子。”每当老人们提到燕子时，话里满是赞许之意。燕子确实如此。当其他人还在满山漫游时，她已背着满满一篓枯叶回家：当其他人还在厨房里为锅碗瓢盆伤神时，她的家却已飘出了徐徐炊烟……每逢夏天，燕子便要爬到自家的桃树上，将熟透的桃子一颗颗摘下，细心擦拭后放到路边，只为家里赚取一些生活费用。但她耳根子软，在别人一番好言好语之后，便会半卖半送地贩卖给别人。有时候，一场集市结束，送出去的竞比卖出去的还多。

后来我时常在想这么静默温顺的燕子，怎么会做出那件事呢?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我一直记得那天刚回家，就从别人嘴里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燕子竟然和一个县城的男子一起出走了!各种各样的咒骂扑面而来，我只是愣在原地，听到自己心脏“突突”的跳动着，分不清心理是何种感觉。刹那间突然明白为何她总是失神地望着远方，或许在那些眺望远方的日子里她的心里正在酝酿远走高飞的勇气吧。

无论如何，燕子终究是飞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