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生意

上世纪90年代，中国最渴望学习英语的是那些为了赢得国外大学奖学金的学生。几乎所有英语学习者都准备参加某项语言考试，如GRE、托福和雅思。他们认为，说一口地道的英语会增加留学机会或提高进入外企的可能性。那时，掌握和使用英语背后是巨大的个人成就的诉求。如今，中国的英语学习者已经扩大到儿童、老人以及任何可能对英语感兴趣的人，他们的目的很可能只是看懂Facebook(编注：热门的社交网站)上好友的留言……

在单一母语国家，外语市场几乎可以涵盖人的一生：早期教育、校园教育、职业教育和后续培训。全球英语教育市场，除大学和政府培训机构外约有600亿美元的规模，而中国由人口基数带来的增长潜力正是为全球“语言供应商”所虎视的。

目前，世界上英语教育市场最大的是日本，其相关市场规模已经达到140亿美金，相比之下，中国英语培训16匀投入还非常小、市场还非常广。

这里有最大的市场待开发

1993年，俞敏淇开设英语培训学校的时候，要靠免费培训课程来吸引生源，到2009财年，纽交所上市公司新东方(NYSE：EDU)的总收入是6545万美元、净利润达到1041万美元，注册学生人数超过100万(最新的一份财报显示，2010财年前九个月，新东方语言培训和考试辅导课程注册学生总数约为137.05万人，比上年同期的118.93万人增长15.2％)而且这一数字还在持续增长中。新东方并不是神话的创造者，伴随着这家“学校”成功的是迅速成长起来的语言培训需求。

根据德勤的《教育培训行业报告》显示，中国的教育培训市场主要集中在语言和IT两部分，2009年市场总值约为6800亿元，而且在以12％的年复合增长率高速成长，其中民办教育将达到16％(大于公办教育年均9％的增长率)。中科院的一份报告则称，2010年中国的语言培训市场规模将达到300亿元。

尽管应试英语辅导和商务外语培训还是语言市场的主流，但这一现状在缓慢改变：目前的语言产业链中包含了笔译、口译、软件本地化及网站全球化，语言技术工具的开发，语言教学、语言方面的咨询以及多语种国际性会议的组织等形形的参与者，生意的范围也从外语教学转向了与语言相关的各种企业活动。

与复杂的产业相对的是，中国民办教育第一品牌的新东方，始终维持着相对简单的主体业务：考试辅导和英语培训。在考试辅导市场，新东方面临着激烈的市场静，但拥有强大的品牌优势。在考试辅导市场，品牌优势体现得非常明显，因为很多学生选择课程的主要依据就是哪家教育机构更有名。在英语培训方面，新东方还有继续发展的空间。因为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以及对外贸易和交流的增加，如果能熟练掌握英语，也就增加了成功的机会。

此外，备受评级机构好评的是新东方对于支出有着严格的控制――尽管营收大幅度增长，但新东方运营支出同比增长却少很多，有分析师认为，只要维持足够的现金储备，新东方就可以进一步扩大运营范围、建设更多学习中心、开发内容产品以及投资品牌。星巴克和可口可乐的例子已经证明，只要企业的品牌足够强大，要保持较高的产品价格、并吸引更多客户并不困难。而且，新东方总能在发展和利润率之间找到最佳平衡点，据透露，他们下一步的计划是开发在中国外国人的汉语培训市场。

根据ChinaVenture的统计显示，截至2007年10月31日，中国语言培训市场共8家企业获得1.1710亿美元投资，占中国教育培训市场融资总额的32.9％。传统线下培训和网络语言培训融资金额分别占语言培训市场的85.4％和14.6％。传统的线下语言培训有新东方、环球雅思、新航道、新世界教育4家企业共获得总额1亿美元投资。网络语言培训案例数量为6起，2005-2007年每年各2起，共4家企业获得1710万美元投资。未来网络语言培训将成为传统线下培训业务的重要补充。

统计还显示，目前语言培训领域获得投资的主要为英语和日语培训机构。英语培训已达到白热化，英语培训市场获投资金额9710万美元，占语言培训市场总额的82.9％。从2004年新东方获得语言培训市场第一笔风险投资至今，除了新世界教育以日语培训为主营业务外，其他机构均以英语培训为主。但是评估机构预测，未来英语培训领域投资金额将锐减，某些细分英语市场或许还有投资机会，如青少儿英语等。除英语外，日语、韩语和汉语培训等小语种培训机构将获得投资机构青睐。

“目前教育培训市场的细分市场很多，而且很多细分市场都可以做到规模化；教育企业一般现金流良好，靠自有资金滚动发展并非不可行。但是借助风险投资的资金，可以快速扩张网点，提升内部管理，进行行业整合。”霸菱亚洲的曾光宇如是说。

ChinaVenture称，对于教育企业而言，具有较高美誉度和较大规模将使得企业在竞争中处于优势地位。具有良好企业形象和美誉度，将为企业带来较高利润率，并帮助企业在该领域内迅速扩张，形成先入优势。同时，规模效益将有效摊薄师资和教学场所租赁等费用，形成成本优势。

语言的细分市场机会

尽管“新东方”模式的英语培训已经不再受到投资人热捧，但主要集中于网络教育中小学课外辅导培训市场却悄然兴起。

2000年以来，中国中小学课外辅导培训市场获得投资的企业主要集中在网络教育方面，其中弘成(中华学习网)、诺亚舟、网迅、安博教育都获得了风投机构的投资。“基础类教育和普通培训教育不同，这个领域投资周期比较长，投资额比较高，一般需要3～5年才能见效。

成立已有12年的北京维克多英语的总经理郭派称：“尽管现在我们所处的行业市场份额很小，但英语学习的需求是刚性的，因此这个行业的未来值得期待”。

维克多英语专攻的是“教辅”市场。郭派把英语学习比作吃饭，学校教育吃的是主餐、社会化的培训是点心和零食，不管培训机构如何红火，他的企业始终把关注点放在“主食的加工”上。基于对学校教育的了解，他们编撰了一系列适用于小、初、高不同阶段的教学辅助产品，从阅读、习题册到听力、口语一应俱全，他们的听力产品作为王牌产品，一直占据着同类市场的第一名。

着眼于把语言作为知识还是技能来教学，是语言教育专家争论的话题，这种教育观的不同，直接导致不同特色语言产品的出现。新东方教育集团经理李越西曾说过：“多元化的语言学习需求与教育产品种类不全，是当前语言教育市场的最大矛盾。”

一直以来，学校的语言教育都是围绕考试展开，无论是正规学校还是英语培训机构，考试产品的销售往往是最好的，新东方的四、六级英语加雅思曾长年占据业务的半壁江山。维克多英语最受欢迎的、销售最高的产品一直是高中英语部分。郭派认为，培训市场的销售对象是学生和家

长，而正规教育的销售对象是教师，从消费主体的意愿度来说，教师更明确地知道需要什么样的产品和什么产品是好的，而学生和家长往往是跟从消费或者是误导消费，所以，面向教师的销售更稳固，而且“只要产品过硬，就能保证稳定的销售渠道”。而且，对于支付能力有限的家庭而言，课堂教学的需求更显刚性。

虽然看似简单，但英语教育市场是一个“外低内高”的双门坎市场，进入容易，干好难。一方面，外行介入语言教育行业，缺乏语言教育经验、不懂学习心理，难以驾驭这个专业性很强的行业；另一方面，教育有着极强的地缘性，外人很难拎清个中缘由。这也是很多海外教育机构自己实力强却经营不过本土机构的原因。郭派也表示，近些年有很多有成熟运营经验的外资、台资出版商高调进军教辅市场但都铩栩而归，原因不外乎“水土不服”。

英语教育市场带来的巨大利润同样吸引了外国教育和出版公司。据出版业研究者、《Publishing in China》―书的作者辛广伟称，英语教材销量是中国教育图书市场中增长最快的，占图书零售市场8％以上的份额。

外资出版商能否从中获利，取决于他们能否显示出自身优势以及是否能够与中国的出版社进行合作。麦格罗希尔教育公司亚洲副总裁冈纳万・哈迪说：“我的公司一直与中国出版社合作开发英语课本和参考材料。过去5年里，公司在中国的营业收入一直稳步增长。”其他国外出版商如皮尔逊教育出版社及剑桥大学出版社等，也一直努力瞄准中国的英语爱好者。

此外，培训市场的分层也在慢慢形成，很多教育机构推出了高端的英语教育品牌以增强竞争力。如一家名为Fluent English流利英语国际教育的品牌，就是专门提供定制式语言私教服务的机构，公司的资料显示，曾为众多政界、商界、演艺界知名人士提供定制式的教学服务。

语言市场的“反周期”特征

不仅在中国，全球范围内的语言市场都呈现出增长势头。

2009年，一家位于英国伦敦的多语市场咨询、服务和软件分发企业――语言技术中心(The Language TechnologyCentre Ltd)对欧盟国家的语言行业规模进行了为期六个月的调研。这份报告估计，2008年整个欧盟成员国的语言市场总产值达到84亿欧元。该报告对语言市场前景进行了预测：在未来的几年中，每年复合增长率预计为10％，这样，到2015年语言市场的产值将达165亿欧元。语言市场看上去受到经济危机影响的程度比其他行业要小。研究表明，语言行业是欧洲所有行业中增长率最高的。

实际上，因为多语种的商业活动受到金融危机影响的情况主要出现在个人译者和微型企业上，而整个市场却是稳步发展的，因此实际产值可能会达到200亿欧元。

报告估算，2008年包括软件本地化和网站国际化在内的口笔译市场总值为57亿欧元，语言技术工具领域的产值为5.68亿欧元，电影字幕和配音领域为6.33亿，语言教学领域为16亿，会议组织中的多语言服务为1.43亿。考虑到欧洲的人口数量和各国的多语言普及率，你会发现，同样的市场应用如果转移到亚洲、转移到中国，将会出现一个规模可惊人的市场。

有意思的是，这家调研机构还指出了将来如何得到语言产业所创造的价值的方法。他们建议在整个欧洲范围内系统地考虑多语种能力对生产力的影响，使多语种及其重要性得到应有的重视。

例如，现在的企业在其他国家新建分支机构时，管理层首先考虑的是人员招聘、办公地点和办公设施，而如何以目标国的语言来阐释本公司的产品和服务以及这种行动在与本土公司的竞争中产生何种影响却经常被忽视，这种情况在那些资金有限的中小企业中更为明显。如果跨国业务失败，人们也往往会归咎于管理不力，而不去考虑目标语言也可能是导致失败的原因。很多情况下，公司错误地认为，把本公司网站进行本地化、使用当地语言唇就能够产生所期望的经济效益。

此外，该报告在调研过程中还发现：

口笔译行业的市场准入门槛低、市场的整合―直在持续进行，而且这种趋势似乎会―直延续下去。最终，目前比较分散的语言产业将继续合并为更大的商业实体。小部分实力雄厚的企业在东欧地区呈现出垄断该产业的局面。

语言专家的公众形象需要提升，他们的薪酬也要相应增加。高校在培养语言人才方面应着力满足日益增长的对于特定领域和技术能力的需求。

英语，德语，西班牙语，法语和意大利语仍旧是横贯欧洲的主流语言。地区性语言的使用也在增加，例如在英国(威尔士语和苏格兰盖尔文语)，爱尔兰(爱尔兰盖尔语成为欧盟的一种官方语言)，西班牙和马尔他。“众包”也可能对地区性语言和小语种的存活做出了―定贡献。

如果把语言看做是一个行业的话，不同语种就可视为细分市场，从目前全球贸易“精耕细作”的趋势来看，汉语培训也可能成为重要的“出口产品”。

此外，与“听说读写”关系不密切的语言技术工具开发领域也在高速成长，关注的焦点仍是语言学类工具。语言学家之前对于机器翻译的抵触情绪正在消退，这一市场很可能迎来高速增长――随着全球化翻译需求呈几何指数的增长以及合格的翻译人员的匮乏，机器翻译的使用率将会大幅增长。由于谷歌和微软的免费翻译工具，机器翻译走入了人们的视野并被人们所接受，这将创造出新的商业模式。

目前在欧洲，机器翻译位列第一的Systran，紧随其后的是谷歌，其他国家也同样存在类似的问题，但在全球范围内，谷歌却是最为广范应用的“翻译系统”。机器翻译很有可能会逐步嵌入到多语言工作流程中去，翻译工具和工作流程自动化会得到更为广泛的应用，从而支持和提升多语产品的速度及质量，与此同时，人力成本也在降低，这非常符合“老龄化世界”的需求。

显然，随着全球化日益加深以及对多种语言需求的增长，语言产业应该有更多的机会和更大的市场待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