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田水利与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

时间:2022-07-14 08:10:57

农田水利与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

摘要:现有关于新农村建设的研究主要强调 “农民增收”,这实际上是一种加法原理的思维。然而,当粮食安全在未来很长一段时期内都会作为国家战略的前提背景下,粮食价格不可能大幅度攀升,因此,农民增收的空间较为有限。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认为,从当前农田水利现状出发,加大农田水利建设的投入,从而减少农民的农业生产成本,可以从逆向的角度达到让农民实质增收的目的。

关键词: 农田水利;新农村建设减法原理

中图分类号:F323.21

一、引论

就近几年关于新农村建设的研究来看,强调增加农民收入的研究成果最多,而这其中,强调如何开辟各种财源,从而使农民能获得更多的货币收入的研究成果是主流部分。然而,只要我们将粮食安全作为国家战略且不得不作为国家战略来考虑时,就意味着,我国农村的农业必定会以粮食生产作为最重要的部分。悖论恰恰也在此,从国家的战略安全的角度来看,粮食价格会在较长时期内保持稳定,不可能大幅上涨。所以,在这个大前提下,农民收入不可能短期内大幅增加。

单纯的增收思维实际上是一种加法原理,也即考虑在既有基础上继续增加一定的量。然而,当我们发现这种加法原理在上述大前提下短期内无法实现时,我们就应该考虑反向的思维是否可能。也即,新农村建设中,单就经济方面来说,我们能否考虑一种与加法原理相反的模式来达到加法原理所想要达到的目的。这就是本文要讨论的减法原理,简要来说,就是要通过减少农民的生产生活成本,从而使得其在现有基础上即使收入数量不往上扬也能实现实质性的增长。

当前对农民农业生产成本影响最大的就是农田水利。就我们的调查来看,当前农田水利普遍出现了十分严重的问题,从而使得农业生产成本极高,农业生产的经常性减产甚至绝收即使在风调雨顺的年份也不断上演。因此,详尽地揭示当前农田水利困境的现状,并理解这种现状的形成机制,从而找到相应的治理对策,以达到改变现有困局,进而真正降低农民农业生产成本,实现实质性收入增长的目的就极为必要。

正是基于这一考虑,本文将以笔者在湖北省洪湖市汊河镇开展的农田水利调查来讨论农田水利与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汊河镇位于洪湖市中部腹地,东与小港管理区相邻,南濒百里洪湖,西倚洪排主隔堤,北接黄家口镇。全镇土地面积152平方公里,其中旱地38300亩,养殖水面35000亩,水稻种植面积38700亩。镇辖39个行政建制村(场、居委会),全镇实有总人口65320人。①

本文要回答的问题主要有如下三个:第一,当前农田水利的现状是什么,这种现状对农业生产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第二,当前农田水利现状的形成原因是什么?第三,如何改变这一现状,从而实现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达到农民实质增收的良好局面?在叙述上,本文主要从两个部分展开,一方面则是从相对较为宏观的层面叙述汊河镇的农田水利现状,另一方面则从较为微观的角度,选取汊河镇的一个典型村庄进行解析。

二、农田水利投入的历史状况

农田水利的好坏与国家、乡镇和农户个体对其投入是息息相关的。因此,我们可以透过这三重主体在农田水利的历年投入状况来察看全镇水利的兴盛与衰败。总体来说,无论是国家、乡镇还是农户个体,对农田水利的投入基本均经历了“大量投入――维持――少量投入――基本不投入”这样一个过程,农田水利则相应也经历了“兴盛――维持――修补――瘫痪”这样一个过程。每个主体在不同的时期内,投入略有差异,详细情况我们下文分述之。

(一)国家、乡镇和群众的投入

我们先看国家对汊河镇历年农田水利的投入情况,见图1 。②由图1可以看出,在经过1974年至1980年的集中投入后,此后直至1990年,国家投入明显不足。

1990年以后因为两次更换新建泵站,从而使得有两个年度的投入较高,如果去掉这一因素,那么,我们可以看出,这一段时期,国家投入也是严重不足的。也就是说,从1981年至1996年这一段非常长的时期内,国家对汊河镇的农田水利投入非常少,有些年份,甚至趋近或达到零的程度。而在有一定投入的年份,投入主要都用于泵站和涵闸的维修,仅泵站维修每年便在2万元至3万元左右。因此,即使投入,除泵站以外,几乎没有多少财力能用于其它水利设施如河道沟渠的维护与疏挖。

同样,乡镇对农田水利的投入在1980年代以来也是持续减少,甚至有些年份也趋近为零,见图2。与国家投入略有差别的是,由图2,我们可以看出,乡镇在1984年前后还投入了几年,这基本上是体制作用短暂的延续,随后很快便开始减少了。1991年的高投入与泵站建设有关,实际上,在日常的农田水利投入中,乡镇已经持续走低,后几年更是一直为零。

而群众对农田水利的投入,则与国家和乡镇(实际上,这两个都可以看做是国家的投入)略有不同,见图3。

由图3,我们知道,从1973到1981年是群众对农田水利投入最密集且最稳定的时候,此后,整个1980年代,群众在农田水利上的投入接近于零,1991年的走高同样是因为建设泵站的原因。因此,实际上,这一阶段仍在持续减少对田间的农田水利的投入。1993年以后,投入开始逐步走高,是因为,经历1980年代的吃老本后,农田水利已经到了快要彻底崩溃的边缘,这种投入的暂时增加是农田水利死亡前的最后挣扎。据水管站的工作人员与乡镇领导介绍,此后一直到2008年,群众基本没有再在农田水利上投入。

(四)总体投入

将国家、乡镇、群众三者在农田水利上的投入汇总后,我们再来看看整个汊河镇这一段时期内的农田水利的总体投入情况,见图4。

整个1970年代的农田水利投入除有一年投入较少外,其他时候都是稳定且持续地投入的。1980年代以后,波动十分明显,其中四个明显的波峰都与泵站建设有关,分别为:1983年投入建设一座装机容量为720千伏的电排站;1988年投入建设一座装机容量为360千伏的电排站;1991年投入建设一座装机容量为310千伏的电排站;1994年投入建设一座装机容量为160千伏的电排站。如果去除这四个水利大件的投入情况,那么,从分田到户以来,全镇在农田水利的总体投入上,相较于1970年代,基本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的。我们进一步从每五年的投入情况来看,会更加清晰地发现农田水利投入的演变轨迹,见图5。

按每五年作为时间段来统计,我们从图6可以看出,就国家投入而言,1976年至1980年以及1986年至1990年这两个五年投入较多。1990年以后则是持续下降的。乡镇投入在1971年至1990年这20年间是较为平稳的,而在1991年以后则持续上升。显然,这种上升与国家投入在这一时期的持续下降是高度相关的。同样,群众投入的走势与国家投入基本相同,但这种趋势的内涵不一样。群众投入的两个走低的时间段,即1981年至1985年以及1991年至1995年,表明了与农民关系最为密切的小型水利投入减少,也正是这两个时间段,小型水利走入了两个破坏性的时期。1981年至1985年这段时期,恰逢分田到户伊始,农田水利在汊河镇迅速陷入破坏的开始期。而1991年至1995年这5年则是小型水利毁坏的加速期和完成期。从总体投入的角度来说,两个波峰所表明的意义也完全不一样,第一个波峰反映了投入较多情况下的农田水利的兴盛时期,第二个波峰则反映了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吃老本后,对农田水利进行修补的时期,介于这两个时段之间的则是整个农田水利的维持时期,实际也是持续的破坏时期,而在第二个波峰之后的时间段,则反映了农田水利彻底走向了衰败。

(五)其他指标的投入

以上仅是从对农田水利的货币投入的角度来观察农田水利的由盛而衰的生命历程的,我们可以进一步从更加具体的技术参数上来观察这种由盛而衰的历程,如历年工程建设处数、历年工程量砌方、历年工程量投工、历年工程量完成土方等。

从图6可以看出,水利建设的高潮在1970年代中期至1980年代初期,此后除1987年出现一个波峰外,基本均呈下落态势。这进一步可以吻合,货币投入在1980年代以后的几次走高仅仅是因为单个较大型工程而致,而并非实质性的投入有所增加。同理,我们从历年工程量砌方也可以看出,见图7。

由图7,可以清晰地看出1970年代的辉煌与1980年代以来的衰败的强烈对比。一样的逻辑反映在另外两个指标上,见图8以及图9。

这两幅图都反映了1970年代的辉煌和1980年代以后的衰败的强烈对比。

(六)小水利的投入

进一步,为了考虑到有些年份的波峰段是因为大中型水利的修建所导致,因此,我们有必要考察与农民关系最为密切的小型水利的投入情况。见图10。

小型农田水利的投工在1976年至1980年是非常稳定的投入的,土方的完成情况在1976年到1980年也处于一个投入的高位,两者的完成情况,在1980年以后均一直走低,这在1986年到1995年这十年中尤其突出。小型农田水利的建设完成情况图的背后表明,分田到户以后,整个1970年代建设起来的小型农田水利在1980年代以后的初期经历短暂的维持后,便开始逐渐出现问题。

(七)小结

由上叙述可以做出如下几点小结:第一,农田水利经历了一个由兴盛到衰败的过程。第二,1970年代是农田水利建设的高潮时期,1980年代是农田水利的维持与修补时期,1990年代中期,农田水利已经陷入崩溃。第三,与农业生产接触最直接的小型农田水利,在经过1970年代的建设辉煌后,1980年代初期开始发挥作用,以后便逐渐走向衰败直至1990年代中期,走向死亡。第四,这种农田水利由兴盛到衰败的过程有一个重要的制度变迁背景,即体制的解体,统分结合、双层经营的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建立。

三、农田水利对农业生产的影响

农田水利的衰败与损毁对农业生产有着严重的影响。我们可以透过全镇历年粮食单产的数据来说明,如图11。

由图11,我们可以看出,从1964年到1980年这段时期内,粮食单产的变化并不是十分明显,粮食单产较低,基本维持在一个较为稳定的水平,而1980年代这十年中,粮食单产实现了持续上涨的良好形势,且一直处于稳步增长的态势。而1990年以后,粮食单产开始出现波动,且波动的幅度还比较剧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可以继续看图12。

由图12,我们可以比较清晰地看出,在农田水利还没有大规模起步的1960年代,粮食单产是最低的。1970年以前,汊河的农田水利投入完成土方共2万方,工程4处,总投入约5.2万元。1970年代,农田水利投入大量增加,尤其是1970年代中后期,更是达到了顶峰,这一段时期,粮食单产较之1960年代有所上涨,但并不是十分剧烈。

可以说,1971年至1980年是农田水利投入的起步以及加速完成期,农田水利处于建设与完成的整个过程中,其作用还未能充分体现出来。因此,这一段时期内,粮食单产基本较为平稳。1981年以后,农田水利开始发挥作用,粮食单产一直保持快速增长态势。到1990年时,粮食单产基本已完成了连续增长态势。此后,农田水利设施的逐渐毁坏,与农田水利投入的下降和剧烈波动,使得粮食单产也开始出现波动。这种波动表明,整个1980年代,经过1970年代的大兴水利,使得农业生产基本上做到了旱涝保收,而经过1980年代的吃老本,旱涝保收的局势明显开始受到天灾的影响,粮食单产不仅无法保证持续上升,而且开始在某些年份出现下跌。

这种关系在我们估算的图中尤其明显,见图13。由于1996年以后的数据缺失,因此,我们只能对此后的粮食单产根据村民的经验来进行估量。由此,我们可以发现自1990年至2009年这二十年中,粮食单产一直处于波动状态。这种波动并不是其他因素所造成,每逢粮食单产下跌的时候都是因为1970年代建立起来的农田水利体系的崩溃而导致无法调节雨水的丰与旱,特别是对于雨水较多的年成,由于河道沟渠淤塞导致无法正常和及时排水,造成大面积粮食减产甚至部分绝收。这在1996年、1998年、2006年、2009年四年尤其突出。如果说,1996年和1998年是因为特大洪水而导致雨水不允许排入长江外,那么,2006年和2009年的受灾则几乎可以看做是人祸。而且,可以预测的是,如果当前的河道沟渠淤塞还不改变,那么,这种受灾情况会成为常规性。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在讨论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时,才会以农田水利为基本切口。换句话说,只要我们将农田水利建设重新搞好,使农民农业生产低成本、高效率地进行,从而使得粮食单产在现有技术条件下相比于1980年代更加稳步增长,或者至少达到一个较高水平后,能够十分平稳地维持,那么,这就相当于是给农民增收了。

四、农田水利在水晶村的微观实践现状

在了解了全镇的农田水利的基本情况后,我们再从更为微观的层面考察农田水利更加细致的实践情况。本文以汊河镇水晶村为例进行叙述。

水晶村位于汊河镇北部,村部离汊河镇约5公里。全村有6个村民小组,共1460人,310户。全村有耕地面积2848.58亩,每亩按1000平方米计算 ,③共有鱼池约820亩。水晶村是一个以小亲族为主要特征的村庄 。④因此,家族观念仍然比较浓厚。

水晶村的水系十分完善。主要由高汊河、五丰河、西城河以及与黄家口镇交界的返口河为主要河流。此外,便是与之配套的村内大小河流、沟渠共30多条。所有河道、沟渠在1970年代开挖好后,1980年代基本均可以通畅行船。因此,河道和沟渠不仅充当排灌的功能,实际上还充当了水上运输的水路功能。村内的河道与沟渠连通了村内所有土地,2848.58亩土地均没有留有水利死角,船只可以四通八达地通过河道沟渠往返于村庄。

高汊河开挖于1972年,1973年挖成,长约6公里,经过水晶村、颜台村、农科村、汊河四村,河水主要排往返口河以及五丰河,由于淤塞,现在高汊河的水主要排往返口河。再经由返口河排入南套泵站,经由南套泵站将水排出,然后入长江。高汊河原来深度大多均在2米左右,现在的深度约0.7米。所以,现在雨水稍微小一点时,河床就会出来,因而,也就无法行船,这不仅对需要水的时候的灌溉造成问题,就是不需要水的时候,人们的日常生活也受到严重影响。

五丰河开挖于1974年,1975年挖成。长约11公里,经过十八家、新学、金湾、五丰、颜台、曾台、沿湖、沙嘴、甘寺等村。五丰河水排往主干渠后,再经由南套泵站排出,然后入长江。五丰河原深约3米,现在深度普遍在2米以下,淤塞较为严重,但因为原来开挖的深度比较深,因此,目前对于行船等影响不如高汊河严重。

西城河开挖于1979年,并于当年挖成。西城河长约5公里,经过石杨、五丰、曾台、金湾、新学、水晶等村,河水排往高汊河,再经高汊河出返口河。西城河原来深度在2米左右,与高汊河一样,到2006年时,水深已不足0.5米,淤塞极其严重,基本成为一条死河。2006年,镇政府将靠近水晶村的一段,因其靠近高汊公路的缘故,疏挖了长约3公里。这样,这条河暂时得到了拯救,现在疏挖好了的这一段行船排水都十分方便。

对于水晶村而言,这三条河道是最主要的。此外便是散落在村庄内大大小小约30条河流、沟渠均开挖于1970年代末期。

高汊河靠近镇政府公路的地方建有高汊河泵站,该泵站排灌两用,但由于设计不太合理,对于水晶村而言,这个泵站起的作用被他们称之为“害排”,也即当他们需要水时,汊河镇南片高的地方也需要水,因为将水提到南片灌溉,这样,水晶村等北片村庄就容易缺水。而涝时,因其相当于位于河流上游,实际上不能很好地起到排涝的作用。因此,水晶村的水主要只能通过返口河经南套泵站排出。

水晶村的海拔在23.3米到24米之间,由于位置低,排涝从来都是其头等大事。然而,由于河道、沟渠淤塞甚至死亡,导致排水极其困难。下大雨时,全村约2000亩位置低点的农田均会被淹没。从1970年代末期开挖好河道沟渠后,由于初期即使不清淤也能河道沟渠通畅,因而,排水从来不存在问题。1980年代末期开始,由于吃老本基本到了尽头,河道沟渠淤塞,此后,排涝就一直成为问题。

水晶村的排涝问题不仅仅是大的河道如高汊河等淤塞的问题,还有更为严重的是,村内约30条人工开挖的河道沟渠现在基本淤塞死亡,仅剩下不到5条村内河道在丰水时节还能行船。

五、灾害与巨大损失

我们前文的分析清晰地揭示出,1970年代农田水利建设起步之时,由于处于一个建设的过程中,粮食单产相对较为平稳。1980年代,受益于1970年代建立起来的十分完备的农田水利体系,粮食单产稳步上升。而随着农田水利的恶化,1990年代以来,粮食单产不断出现波动,说明了农田水利的衰败与死亡严重威胁到了农业生产安全。本节我们将以水晶村的角度就农业灾害与损失算一笔细账。

(一)农田水利恶化所造成的农业生产灾害与损失

水晶村的农田水利灾害主要是从1990年代开始的。1996年是这近20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特大洪涝灾害使得整个南套水系的水都不能往长江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一次主要是自然灾害,但早已崩溃的农田水利系统毫无疑问加剧了灾害的严重性。水晶村的大部分农田绝收,部分高田亩产⑤平均也只达到150公斤。这种灾害的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当年整个水晶村基本靠吃国家拨付的返销粮度日。随后,还没缓过神来的水晶村又遭遇了1998年的长江特大洪水,与此前一样,水也无法排入长江。整个水晶村受淹面积1000多亩,低田绝收200亩,减产十分严重,所有低田平均产量约每亩150公斤,高田产量平均亩产约300―350公斤。

如果说,1996年与1998年因自然因素本身十分明显而无法明确农田水利系统的崩溃对水晶村所造成的损失外,那么,2006年与2009年的情况则能充分说明问题。

2006年农历6月中旬时分,秧苗刚好插下约半个月,突然一场大雨,由于水无法迅速顺利地排出去,将水晶村的农田淹了15天。最后亩产平均只有350公斤。有意思的是,2006年的那次雨水还远不如1985年的一场雨水大,但1985年的情况是因排水快而旱涝保收,2006年则是减产严重。

2009年6月下旬,下了一场暴雨,整个水晶村受淹面积约1210亩,这一次水淹后,南套泵站启排2天后,水才开始从水晶村缓慢流动,其原因就是河道和沟渠的严重淤塞所致。最后的结果是,平均亩产约500公斤,减产约40%,全村总减产达到90万斤,按当年1元每斤的谷价,也就意味着仅此一项,水晶村的损失就达到了90万元!而90万元的概念对于水晶村来说,意味着可以将全村大小河道沟渠疏挖至少4遍!

如果算上其他年份比较小规模的受灾减产损失,1990年代以来的近20年中,整个水晶村因农田水利的崩溃所造成的粮食减产或绝收的损失至少在500万元以上。年均损失约25万元。

(二)农田水利恶化所造成的农业生产成本上升

显然,受灾减产或绝收所造成的损失是显性的看得见的损失,而看不见的损失则是因大中型水利没用上,小型农田水利又无法发挥最大作用后所造成的农业生产成本的攀升。

我们以该村吴姓组为例。吴姓组共11户,田的总面积118亩。这一片田共建有18座抽水的机墩。原来的成本就是2台柴油机,规格为12码195一台,8码185一台,这两台机子足够灌溉这118亩农田。随着农田水利体系的崩溃,农户之间的合作也已经瓦解。于是,便形成每户一台柴油机,甚至多台。这11户现共有柴油机29台,价格均在1200元左右一台,共有水泵18台,价格在300元左右一台,耕整机共11台,每台约1000元。如果是连片灌溉,只需一台8层水泵(价格在1200元左右)和35KW的电机一台(价格在2000元左右)以及4台耕整机即可。

因此,如果仅算净成本,并考虑折旧率,那么,每亩农田多增加了260元的成本。除此之外,还有因为这些机器需要维修、耗油等开支,每亩约平均增加180元的成本。因此,总增加的生产成本每亩在440元左右。由此测算全村耗费在农田水利上的平均亩增成本,总共约达到每年125万元左右。

就我们的调查所知,整个水晶村仅柴油机一项便大约达到700台套!因此,如果我们结合前述年均减产或绝收等灾害造成的显性损失来看,整个水晶村平均每年因农田水利系统的崩溃所要承担的实际损失达到150万元。所以,在过去的20年中,对于水晶村来说,其损失总量至少在3000万元以上!平均每年的户均损失达到近5000元,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意味着这过去的20年中,损失在农田水利上的显性与隐性收入达到约10万元!

所有这些计算还都只是最保守的计算,因为,我们还没有计算因河道和沟渠的淤塞所造成的不能行船,从而只能将耕整机、柴油机等机械靠人工抬到田里所耗费的时间成本!如果将这一方面也计算进来,那么,隐性的损失还会攀升很多。但是,即使我们不考察这一方面,而只按最保守的损失计算,也足以说明问题。

有趣的是,对于整个水晶村的河道沟渠等水系来说,即使崩溃成现在的死亡或准死亡状态,也只需10万元左右即可将村内所有河道沟渠疏挖一遍,而这一次疏挖至少可以保持5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年均成本约2万元。

每年投资2万元搞活整个村庄的农田水利,使其恢复到1980年代的旱涝保收的水平,意味着可以为水晶村每年减少损失150万元,这种减少的实质就是相当于为整个水晶村每年增收148万元!更进一步说,投资10万元换来5年的农田水利的辉煌,可以为整个水晶村增收740万元!这即是我们所要考察的新农村建设中的减法原理的诀窍所在。

但显然,到目前为止,无论是从整个汊河镇来说,还是整个水晶村来说,农田水利已经困境重重。那么,这种困境的背后又是什么更为深层的机制促成的呢?

六、如何做好减法

最后,本文将回到要讨论的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上来。如我们前文所述,所谓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即是要在增收困难的刚性条件下,如何通过减少农民的农业生产成本从而达到实质性增收的目的的道理。

就本文来说,我们要考察的重点是从农田水利的角度来讨论这一原理。农田水利是制约当前农民农业生产成本的最关键的因素。因农田水利的崩溃或濒临死亡边缘的困境,使得农民直接增加的因灾害而造成的显性损失与因农田水利的衰败而间接增加的隐性生产成本逐渐走高。以我们前文所计算的为例,农民每年亩均损失至少在440元左右。由此,一个家庭年均损失约5000元,一个村庄年均损失约125万元!

所以,我们的做法就是要减少这笔损失,从而达到农民实质增收的目的。因此,本文才会花很大的篇幅讨论农田水利在乡镇与村的现状、困境以及深层原因。

也因此,我们所说的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的逻辑机制,使得我们转移到考虑农业生产成本上来 ,⑥进而,我们将讨论的话题转换到农田水利上来。从这一点上来说,要建设好新农村,从农田水利的视角就是要将农田水利搞好,从而减少农民在农业生产上的成本。

如何搞好农田水利,实质上也就是如何做好新农村建设的减法。

就洪湖地区来说,根据我们本文所述汊河镇的经验为例,我们认为有几件事是当下需要加快做的。

第一,洪湖市已经意识到排涝水利的公共性与公益性,目前已借国家大湖区排涝费的转移支付之机,将连村的泵站全部上收至市水利局统一管理。这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做法,对于连村的泵站,以县级这个公权力的代表来统筹管理,就会起到十分良好的效果。根据去年以来的经验表明,原本走向失序与混乱的农田水利――泵站这一块,目前已经迅速扭转形势。现在的问题是,要继续加强这种统筹管理模式,千万不能再弱化或下放。

第二,泵站这一块已经盘活了,那么河道和沟渠怎么办?这是当下急需解决的最大问题。否则,目前的局面仍无法彻底改善,农田水利还是会大踏步迈向死亡!因为泵站搞好了,田间地头因划片承包的效果目前也还不错,但从泵站到田间的中间的那一段――河道沟渠,已经濒临死亡。我认为,河道沟渠的疏挖,要么农民主体、自己解决,要么政府主体、政府解决。除此之外,不要去寻求第三条道路。事实证明,寻求第三条道路,过分迷信市场化的做法是绝对会失败的。因为市场化的做法本质上就是根据市场原则来做的,它的目的是要盈利的。目前来看,农民主体与政府主体在洪湖地区还有结合的可能,政府负担大部分,农民负担小部分,设计一个合理比例,分摊一定的农业生产成本,然后由政府组织出面,合力将河道沟渠一次性全部疏挖好。

值得警惕的是,洪湖市目前正在探索“以林养渠,林水结合”的做法,这种做法本质上还是过于迷信市场化的产物。客观地说,这种做法也是在目前的困局下努力突围的无奈之举。然而,这种所谓的“制度创新”只能起到“饮鸩止渴”的效果。林业公司将树栽好后,承包期都是10至20年,而根据经验,目前林业公司所疏挖的渠道最多能维持5年。5年以后怎么办?正如某些领导干部所担忧的,5年以后想再次疏挖渠道时,用来疏挖渠道的钱可能还不够赔林业公司的树钱!

第三,乡镇综合配套改革要完善。我认为改革不能调整过猛,不能搞笼统的“一刀切”,或简单的“切一刀”。对于乡镇水管站等事业单位,改革显然调整过猛了。洪湖市也已经意识到这种改革所造成的新的问题,将水管站再次上收至水利局势在必行,仍然恢复事业编制也十分必要。当然,这并不是说,乡镇综合配套改革不应该改,从我们前文讨论的改革起点来看,确实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但如何改,是公益性公共性方向,还是市场化方向,不妨先争议一下,再做出决定。事实证明,凡属公益性和公共性的事务,市场化的改革方向都是走不通的,最终必然会以失败告终。最好的办法是,对乡镇七站八所实行分类改革,对于公共性与公益性最高的农技部门和水管部门,只需控制机构膨胀、人浮于事的局面即可,仍应保留其事业编制的性质。而对于其他可以推向市场的,市场化色彩比较高的如农机部门,则确实可以交由市场来解决。

就目前情况来看,这三个方面是当前农田水利中的纲,其他技术性的因素都是目。只有抓住了这个纲,才能纲举目张,整个农田水利困局才有破局的可能。只要农田水利能够突围,农业生产成本的下降也就在望,因此而造成的灾害损失的减少也就有了可能,新农村建设的减法原理也就有望成为现实。

注释:

① 数据来源:《汊河镇镇情介绍》,见汊河镇人民政府网站。

② 由于水管站几经改制,1996年以后的相关资料基本缺失,但可以肯定的是,根据乡镇、村组等干部以及群众的访谈可以知道,1996年以后至2008年这一段时期内,国家对该镇农田水利的投入持续减少,甚至趋近为零。关于数据来源,如无特殊说明,均来源于汊河镇水管站,下同。

③ 若无特殊说明,本文所指的亩均按1000平方米算,也即1亩实际相当于计税面积的1.5亩,下文均同。

④ 所谓小亲族,即是指超出核心家庭以外的由三代以内构成的一个合作单位,特别是能够合作对外,其联合不仅包括亲兄弟,还包括堂兄弟等。

⑤ 1亩为1000平方米,下同。正常情况下,水晶村的平均亩产约1700―1800斤。

⑥ 还可以考虑农民的生活成本,总体而言是一种减支从而达到增收的目的。本报告仅从农田水利这一与农业生产有关的角度来展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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