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愿文校勘总论

时间:2022-07-06 06:44:19

摘 要:本文结合作者的愿文校勘实例,将敦煌愿文的校勘规律总结为六点:求异本、勘原卷、认文字、破通假、明训诂、考典故,所述观点亦可通用于敦煌其它内容写卷的校勘。

关键词:敦煌愿文;校勘;规律;总结;敦煌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

自1995年《敦煌愿文集》[1]出版之后,有关愿文方面的校勘文章已有多篇,取得了不少成果。愿文作为敦煌文献中的一种,不仅带有敦煌写卷的种种书写特点,而且还因自身文体的原因,又带有许多愿文所独有的特征。所以在愿文校勘中,既有与其它敦煌写本文献及传世文献相同之处,也有其特殊之处。本文试将敦煌愿文的校勘规律作些总结,所述观点亦通用于敦煌写卷的校勘及校录。文中所举之例,皆来自笔者的校勘文章。

一、求异本

传统的文献学很讲究版本,在校勘之前,搜求不同的版本是非常重要的,有利于了解版本的流变和文字的订正;敦煌愿文的校勘亦是如此。在敦煌写本中,敦煌愿文的写卷有600个左右,其中有不少是全部重复或者部分重复的。如果我们在进行一篇愿文的校勘前,先将内容相同或相类的写卷都搜集齐全,那么必将有利于我们的校勘。

如果校勘时能够找到内容相同的愿文写本,固然是好事,但是这种现象并不会经常发生。在未找到内容相同的写本的情况下,我们就找同类的愿文写卷或者包含相同段落的愿文写本。一般来说,相同性质的愿文,在行文方面往往会有相同或相类之处。另外,敦煌愿文的一大特点就是组合性,撰写者会根据场合需要,选取已有的适合所要谋篇愿文的号头、斋意、庄严等段落组合成一篇新的文章。所以不同的愿文中往往会出现相同的“号头”或者“庄严”等,这会给我们的校勘带来很大的便利。

例一:

才光即启,得(德)美骤吴(第334页①)

才光即契,德美孙吴(P.4672《发愿文拟》)

按:“光”为“先”之误,超越之义。S.6923《四门转经文》:“明(冥)怀圣计,德美孙吴之机;G静西戎,量越田韩之勇。”②即以“德美”对“量越”。P.2341《佛文》:“才光七德,勇冠三军。”(第441页)“光”《愿文集》校作“先”,与“冠”相对,是。“骤”,原卷作“孙”。“孙吴”即孙武与吴起之合称。“即启”,P.4672作“即契”,作“契”是。“即”疑通“稷”,清•段玉裁《说文解字注•禾部》:“稷,古稷为即。”[2][P.322]此“稷”“即”相通之证。“稷契”为稷和契的并称,是尧、舜时代的贤臣。《集韵•职韵》:“I,尧臣,能播五谷,有功于民,祀之。通作稷。”[3][P.217]“契”亦作“c”、“l”、“摹薄F跷帝喾之子,《史记•殷本纪》:“契长而佐禹治水有功,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亲,五品不训。汝为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在。’封于商。”[4][P.91]

例一中2句所在的愿文性质和文句多不同,但是同有此句,本来“才光即启”非常费解,有了P.4672“才光即契”的启发后,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搜求相关愿文写本,还可帮助我们了解异文和错误的产生过程,使我们能通过这些异文来确定所用字的正误。

例二:

灵(令)誉播于寰中,秀雅文于掌(宇)内(第627页)

合(令)[誉]播于寰中,风雅闻于宇内(P.4536《七月十[五]日》)

灵誉播于寰中,肃雅文[于]手内(P.3545+P.3545V《社斋文》)

俊誉播于寰中,风雅文于手内(S.6923V《社文》)

灵誉播于寰忠,秀雅文于掌内(P.3765《社文》、Φ263+Φ326《社文》)

灵以跛于还中,肃雅文于障内(S.5593《印沙佛文》)

按:以上各句实为同句,由于在传抄过程中的失误,所以造成了各种异文,正解的句子应该是:“令(或俊)誉播于寰中,秀(或风)雅闻于宇内。”

我们可以根据上列各句推断出异文的演变过程:“宇”字先讹为形近之“手”,书手又用意义相近的“掌”来替换“手”字,然后又抄写成与“掌”音近的“障”字。所以“手”、“掌”、“障”皆当校改为“宇”。“肃”应校为“秀”,“秀”当是先写成同音之“C”,然后“C”又误作“肃”。而“灵以”、“跛”、“还”、“文”等又分别为“令誉”、“播”、“寰”、“闻”字的同音之借,“俊誉”、“风雅”又与“令誉”、“秀雅”义近相代。

例三:

素阖(盖)纷红,列凶仪于亘道(第789页)

素盖绯红,烈(列)凶仪于亘道(第791、794页)

素盖分行,列凶仪于亘道(第796页)

素盖飞空,引亡仪而(于)亘道(P.3282《临旷(圹)文》)

按:“素盖”指白色之伞盖,可用于丧事。曹植《仲雍哀辞》:“阴云回于素盖,悲风动其扶轮。”“飞空”是,唐•释智升《开元释教录》卷八下:“故于亡后,重叠降恩,求之古人,无以加也。于是素盖素幢,浮空云合;哀笳哀梵,氛遏人神。”(CBETA,T55,no.2154, p. 561, a26-28) ③ “素盖素幢,浮空云合”与“素盖飞空”义同。“绯红”、“纷红”皆为“飞空”之音近借字,又由“绯红”、“纷红”借为“分行”。“引”当为“列”之误,“列”可作“”,敦博076V《占云气书》:“有云长如列索如阵。”与“引”形极近。“亘道”即遍道。《文选•王简栖〈头陀寺碑文〉》:“亘丘蔽陵,因高就远,层轩延袤,上出云霓。”李周翰注:“亘,桃病![5][P.1383] おだ二中正是由于找到了不同的写卷,所以才找出“宇手掌障”、“秀绣肃”的异文演变过程。例三中所举诸卷,惟有P.3282是正确的,其它都是借字,如果没有P.3282卷,则很难想到正确的答案。充分掌握写本的作用由此二例便可见一斑。

二、勘原卷

勘原卷是敦煌文献校勘中不可避免亦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敦煌愿文的校勘亦是如此。因为敦煌写本书写的工整度不一、胶片的清晰度不一,校录者在整理过程中难免会出现失误或者无法辨认的字形,而这些往往导致文句难以理解。所以当我们遇到难解的文句时,应该首先勘核原卷。

例一:

蚊人曳履以携盘,女骞(褰)裳而操使(第208页)

按:查原卷,“蚊人”实作“蛟人”。“蛟人”即是“鲛人”,神话传说中的人鱼,善纺织。晋张华《博物志•外国》:“南海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④②能泣珠。”[6][P.24]鲛人所织之绡被称为“鲛绡”。下句缺字原卷并未脱漏,作“务”,当是“婺”字之借,“婺女”即织女,亦是以善纺织而着称。

例二:

吴沽射,嘉谋盖代(第191页)

校记:原文如此,疑当有误字,俟考。

按:“吴沽射”原卷作“ ”,实为“英猷佐时”四字,如此则文通字顺,原校四字全部认错。

例三:

伦殆(倦怠)之患,一念之倾(顷)冰消(第259页)

世上受,支离形影(第259页)

(巨)树临满,会抱倾根之患(第260页)

夫四山逼命,千古未免其祸(第260页)

按:“受”,“受”原作“灾”,即“灾”。“支离”,原作“去离”。“临满”之“满”,原卷不甚清晰,细辨之,实为“消”,通“霄”。

“伦殆”之“伦”原卷字形作“”,“灾”之“”,原卷字形作“”,“谑鳌敝“凇痹卷作“”,“未免其祸”之“祸”原卷作“”,这四字字形相同,是同一字,即“危”,此卷抄写者习惯将“y”写成“”,最后一竖刚好成了连接上面一横与下面的“”的过渡笔画。如此则四句文从字顺:“危殆之患,一念之倾(顷)冰消。”“危殆”即危险。“世上灾危,支离形影。”“灾危”即灾难危险。“危树临消(霄),会抱倾根之患。”“危”即高也。“夫四山逼命,千古未免其危。”“四山”,佛教比喻,谓生老病死,《大般涅经》卷29:“大王,有四大山从四方来,欲害人民……”“善哉大王,我说四山,即是众生生老病死。”(CBETA, T12, no. 374, p. 536, c9-13)

上面所举三例,都是通过勘对原卷获得正确答案。如果有条件,要尽量使用敦煌原卷来核对录文,这样能省去不少费力而无用的猜想。

三、认文字

很多时候,原卷即使放在眼前,字迹十分清晰,我们也会认不出或者认错。认不出的原因主要是俗字或者行草书字,这两类字的辨认需要我们有文字学知识和一定的书法知识。笔者想在此重点谈谈因讹混同形和误字而造成的字形辨识问题。

(一)讹混同形字

我们先讨论讹混同形字。讹混同形字是指由于偏旁或部件讹写混写而导致的和另一个字字形相同的字。这类字虽然和某个字字形相同,但是音和义并不同,主要是由于手写过程中的连笔、省写、部件相近而讹写等因素所造成的。最常见的就是“木”、“扌”相混,将“扬”写成“杨”、“标”写成“俊,另外还有“忄”与“巾”、“彳”与“氵”相混等。曾良先生的《俗字及古籍文字通例研究》[7]便总结了81条讹混例,对我们了解古籍中的讹混现象起到了很大的指导作用。这类字在敦煌写本中也普遍存在,校勘时应当引起注意。笔者认为校录敦煌写卷时在认字方面的难点,除俗字之外,就是这类讹混同形字的辨认,因为它们很容易引起混淆,动辄就认错。下面举几例子:

例一:

洁驷金马之门,高议虚空之上(第190页)

按:洁,原卷作“”,此字实为“结”。敦煌写卷中“i”旁有写作“氵”者,因二者草写相近。P.3276V《社斋文》:“大将辕门,忠情效。”“”即“纳”,而非“I”。P.3781《受戒方等道场祈光文》:“居金之内,请帝释垂降道场。”“”即“绳”,而非“渑”。S.6836《叶净能诗》:“同饮数巡,歌吹纷。”“”即“缤”,而非“滨”。又如《敦煌俗字典》[8]第168页收有“”,S.2832《愿文等范本•十二月》:“庭中苦雾,霞帐以酸嘶。日色照于长空,青烟愁[于]庭树。”《俗字典》将其定为“”,原按语云:“‘’为水名,此处当为假借字。”但按语并未说明“”为何字之借。此字即“”,“帐”指用细而疏的麻布制成的灵帐。此字之所以写成“冫”,是因为“i”写作“氵”,而“氵”与“冫”常混用。

“结驷”,谓乘并驾四马之车,地位显贵的象征。“金马门”,汉代宫门名,学士待诏之处。《史记•滑稽列传》:“金马门者,宦[者]署门也。门傍有铜马,故谓之曰‘金马门’。”[4][P.3205]“虚空”,原卷作“`台”。“`”当为“”之形误,P.2044“感秀气而孕双珠,合异而育两凤”之“”,在同卷《女》中即作“`”。“台”为汉代宫中高台之名,光武帝时召集群臣议事之所,故前着“高议”一词。南朝梁•江淹《诣建平王上书》:“次则结绶金马之庭,高议台之上。”亦用“金马”与“台”相对。

例二:

昔宗景公三青不忍,妖蝗自移(第129页)

按:“宗”,原作“宋”。青,通“请”。《吕氏春秋•制乐》:“宋景公之时,荧惑在心,公惧,召子韦而问焉,曰:‘荧惑在心,何也?’子韦曰:‘荧惑者,天罚也;心者,宋之分野也。祸当于君,虽然,可移于宰相。’公曰:‘宰相,所与治国家也,而移死焉,不祥。’子韦曰:‘可移于民。’公曰:‘民死,寡人将谁为君乎?宁独死。’子韦曰:‘可移于岁。’公曰:‘岁害则民饥,民饥必死。为人君而杀其民以自活也,其谁以我为君乎?是寡人之命固尽已,子无复言矣!’子韦还走,北面载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而听卑,君有至灾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荧惑其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岁。’”[9][P.61]三请不忍,指宋景公没有答应子韦移祸于宰相、民、岁之三个提议。“蝗”疑为“星”字之误,“星”可写作“”,P.3666《燕子赋》:“鹩奉命,不敢久停。半走半骤,疾如奔星。”[8][P.459]又进一步省作“”,Dx00350+Dx00728+Dx00989+Dx06797《燃灯文拟》:“状若定(空)里而分星,直似天边而布月。”与“皇”字同形,再由“皇”讹成同音之“蝗”。“妖星”即指荧惑。

例三:

两道使主杨公痛肠心,分间授钺;务宁边庶,择才临人(第130页)

按:“肠”原卷作“”,当录作“腹”。敦煌写本中部件“复”下部之“夂”,有时会写作“勿”。如P.2326V《设坛发愿文拟》:“虽朱粉未就,而覆善(盖)已终。”“覆”作“”。P.3765《社文》:“玉叶琼枝,兰芬桂馥。”“馥”作“”。有时又写作“”。S.0191《法师问答》:“若复有人不修内行,唯止外求福报,希望焚世间香,表为因也。”“复”作“”。P.2237V《患得损》:“慈云密覆,四世休宜。”“覆”作“”。S.6315《祈雨文》:“稽首再贺于前恩,鼓腹歌谣于圣造。”“腹”作“”。(第120页)“间”原卷作“”,当校作“阃”,“分阃”谓出任将帅或封疆大吏。“痛”不辞。“痛”当为“肤”之形近讹字。S.2832《愿文等范本•十二月》:“十二月 悲风o,添孝子之断魂;哀声满空,忆愁人之肤切。”[8][P.115]句中之“肤”即为“痛”之误。“肤”通“黼”,“黼”原指皇帝座后绣有斧形花纹的屏风。《书•顾命》:“狄设黼缀衣。”孔传:“,屏风,画为斧文,置户牖间。”又用以借指帝王。唐颜真卿《开府仪同三司行尚书右丞相上柱国赠太尉广平文贞公宋公神道碑铭》:“登闻黼,骤列绣裳。”[10][P.608]おだ一中的“结”,原卷将“i”旁写成了“氵”,与现在“洁”之简体“洁”字形一样,如果不细加辨析,很容易就认错了。校记中所举之“I”、“绳”、“”等都是由于“i”写成“氵”而造成的同形字。例二中宋景公之事与“妖蝗”无关,之所以会写成“蝗”,是因为皇、星常混写所致。例三中的“q”,实是部件“复”下部之“夂”写作“勿”而造成的同形字。校录中认字之不易,由此可见。我们要在阅读敦煌写卷的过程中不断积累和总结识字的经验,才能对这类讹混字做出正确的辨认。

(二)误字

我们再来讨论误字。如果排除讹混、通假、认错的情况,某字还是很费解,那么这个字就极有可能是误字了。一般来讲,误字可以通过文义和异本来纠正,但有时这两种途径可能都无法行得通,那么我们就只能靠此字的易误字来判断了。两字容易相误,往往是因为字形相近,比如“典”和“曲”、“音”和“青”。易误字往往能帮助我们找到正确的答案。

例四:

邦君伏愿小娘子炎光扫殄,春色霞鳞(第22页)

按:“炎光”,暑气也。“霞鳞”难解,“鳞”当为“鲜”字之误,P.2072、P.2058《叹佛文》:“黛叶写而眉鳞,青莲披而目净。”(第434页)“鳞”,据S.1441《叹像》“黛叶写而眉鲜”,可知为“鲜”字之误。“霞鲜”,光艳鲜丽。《艺文类聚》卷四十三引南朝梁•沈约《谢齐竟陵王示永明乐歌启》:“凤彩鸾章,霞鲜锦缛。”[11][P.778]卷七十七引南朝梁•任孝恭《多宝寺碑铭》:“宝阶云构,绮壁霞鲜。”[11][P.1314]此句意为邦君希望玉女娘子能将暑气扫除,让光鲜的春景遍布。

例五:

野音迷于太常,英名勒于锺鼎(第244页)

按:“迷”,原卷作“”,乃“书”字之草书。“野音”谓鄙野之乐调,在此句中不通。“野”疑为“懋”之误写。《玉篇•土部》:“,古文野。”[12][P.8]“懋”当是先讹成形近之“”,再转写成“野”字。“音”当是“宫”字之讹,第31页“八音竞凑(奏),声谣(摇)兜率之音”,据第214页“伏愿身居宝坐,上升兜率之宫”、第528页“巡山念佛,声声振兜率之宫”等句,可知“音”为“宫”之误写。“宫”通“功”。故“野音”当校作“懋功”,意谓大功,《宋书•武帝纪中》:“自篇籍所载,生民以来,勋德懋功,未有若此之盛者也。”[13][P.37]“太常”为旌旗名,古有功勋者,可将其功书于此旗之上。《书•君牙》:“惟乃祖乃父,世笃忠贞,服劳王家。厥有成绩,纪于太常。”孔传:“言汝父祖,世厚忠贞,服事勤劳王家。其有成功,见纪h书于王之太常,以表显之。王之旌旗画日月曰太常。”[14][P.527]《周礼•夏官》:“凡有功者,铭书于王之太常。”郑玄注:“生则书于王旌,以识其人与其功也。”[15][P.788]

例六:

曩属中原未清,逢动兵草,周升不息,戎马生卯(第133页)

按:核对原卷,此句实作:“曩属中原未清,边动兵革,凋升不息,戎马生郊。”凋升,不词。“升”疑为“斗”字之误,因为二字字形极为相近,故敦煌写卷中二字常误。P.2555《月赋》:“天既青,月弥萤,夜未兰(阑)兮北斗正。”句中“北斗”原卷即误作“北升”。“凋”可能为“刁”字之同音借字。由此,“凋斗”即“刁斗”之借。“刁斗”是古时行军打仗时用的器具,白天用之煮食,晚上击之作为警卫。“刁斗不息”当是指刁斗之声不息,借指战争不断。S.5957、P.3084+P.3765亦有类似语句:“然后河清海晏,不闻刁斗之声;四寇降阶,永绝烟尘之战。”更可为证。おだ四、例五和例六便是通过易误字来校勘的。手写本与刻印本的不同之处,表现之一就是文字的不规范,俗字、同形字、误字的产生机率非常大。我们如果在阅读写卷的过程中以此为思考前提,不断积累易误字的例子,定会有利于敦煌写卷的校勘。

四、破通假

破通假是阅读古籍必须掌握的技能。我们在整理敦煌文献时,也会经常s到通假。对于敦煌文献的通假,我们不仅要参考传世文献的通假情况,还要重视敦煌文献通假的自身特点。我们可以以P.3840《临圹文拟》为例来讨论一下敦煌文献的通假特点:

盖闻无如涅,今官营直;有为生死,火宅恒燃。但世界无常,故音千遍。故有二宜浑

盖闻无余涅,金棺永寂;有为生死,火宅恒燃。但世界无常,光阴迁变。故有二仪运

转,死相奔流;明交千,陈昏第射。入嵩之如向,~忌捉二摧名。似像怨枝花条,等其

转,四相奔流;明交迁,晨昏递谢。入松枝之暂响,飘炬烛以摧明。似上苑之花凋,等o

圆持叶乐。然金亡者受尽金生,形随勿化;舍慈白日,厌就黄全。听逐随千。至孝等攀豪备

园之叶落。然今亡者寿尽今生,形随物化;舍兹白日,奄就黄泉。体逐时迁。至孝等攀号擗

用,吾内分朋;恋母,痛摧深随。于事龙衣献家,送令速意交;福盖非洪,烈凶语依

踊,五内分崩;恋慕,痛摧心髓。于是龙[轩驾,送灵识于郊;素盖飞空,列凶仪于

根到。尘亡永隔,珠念何于?悲叫豪掏,哀声满路。

亘道。存亡永隔,追念何依?悲叫号G,哀声满路。

经过校勘前后的文字,我们大致可以看出敦煌文献通假具体有以下特点:

1.通假现象的普遍性和随意性。敦煌文献中的通假字俯拾皆是,普遍存在。P.3840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该卷通假的应用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且所用的借字都较为随意,不会固定。所以我们在整理敦煌文献时,不能过多地受传世文献通假的束缚或者仅仅遵循传世文献的通假规律,觉得很多通假不可能存在而将敦煌文献误读。

2.存在清浊声母字的通假⑤。如“持”与“之”为澄章二声母字的通假,“到”与“道”、“条”与“凋”都是端定二声母字的通假,它们之间的通假说明敦煌文献中清浊声母字通假的存在。罗常培先生在《唐五代西北方音》[16]一书中讨论了敦煌文献中清浊声母字的互注,其中有“帮”与“并”、“非”与“奉”互注、“端”与“定”互注,“精”与“从”互注,“见”与“群”互注等。这些都可以为清浊声母字的通假提供可信的依据。

3.存在舌面前音和舌尖前音的通假。如“直”与“寂”、“深”与“心”、“识”与“速”,“直”和“深”、“识”分别为澄母和书母,属舌面前音;而“寂”和“心”、“速”分别是从母和心母,属舌面尖音。罗常培先生书中也举了以“照”注“从”,以“彻”注“清”,以“审”注“心”,以“清”注“穿”的例子。这些都说明了敦煌文献中舌面前音和舌尖前音的混同,可以互相通假。

4.存在入声与其它三声的通假。上文中“擗”与“备”之音相通,“擗”是入声,“备”为去声,二者可通。罗常培先生书中提到侵韵与缉韵的互注、江韵与觉韵的互注,都可以证明这一点。

5.虽然敦煌文献中假借字数量很多,所用借字也较随意,但还是有规律可循。一般来讲,许多借字都是音相同或相近、同韵或同摄的。如“如”与“余”、“遍”与“变”、“全”与“泉”皆是同音假借;“深”与“心”、“朋”与“崩”属同韵;“浑”与“运”、“随”与“时”属同摄。除了这些同音及近音字,还有就是止遇二摄的相通,李正宇先生曾专门撰文《敦煌方音止遇二摄混同及其校勘学意义》[17][P.47-55]说明这一点。P.3840中“珠”与“追”、“速”与“时”、“意”与“于”、“忌”与“炬”等都是止遇二摄相通之例。

通过以上叙述,我们大抵可以推出敦煌文献中的通假情况:只要韵母相同或相近,声母发音部位相近,便可通假。这些通假很多都是由敦煌方音引起的,我们在校勘时不能死守传世文献和正统韵书的固有规则,应该根据敦煌文献本身所体现出来的音韵状况进行校勘。下面再举几例:

例一:

空锺(中)九兰,上通有顶知(之)天;虚虑令(金)笼,下昭(照)阿毗地狱(第537页)

按:P.2767《燃灯叹》:“,上通有顶之天;虚里`o,下照阿鼻地狱。”“九”原卷实为“丸”。“丸兰”,通“焕烂”。“丸”匣母桓韵,“焕”晓母换韵,声母发音部位相同,韵同而声调有异,有相通之可能。“焕烂”即光明灿烂义,P.2547《斋琬文一卷并序拟》:“空中焕烂。”P.3672《燃灯文拟》:“夜现神灯,层层焕烂而星集。”皆是其证。“虑”通“里”,“虚里”与“空中”同义。“令笼”、“`o”,通“玲珑”,明彻貌,南朝宋•鲍照《中兴歌》之四:“白日照前窗,玲珑绮罗中。”[18][P.1205]“毗”通“鼻”,“阿鼻”即地狱。

故此句当校点为:“空锺(中)丸兰(焕烂),上通有顶知(之)天;虚虑令笼(玲珑),下昭(照)阿毗(鼻)地狱。”

例二:

期登(其灯)乃每良(梅梁)惠狗(普照),[]娥以(与)西汉相连;圭冻(桂栋)横开,[]律共烟假(霞)竟(竞)远(第537页)

按:P.2767《燃灯叹》:“梁构嵯峨,与星汉相连;桂栋横开,。”与本卷稍有不同,参以P.2767,此数句似可校为:“期登(其灯)乃每良(梅梁)惠狗(危构),[嵯]娥(峨)以(与)西(星)汉相连;圭冻(桂栋)横开,[]律共烟假(霞)竟(竞)远。”“危构”即高耸之建筑物,《大唐西域记》卷三:“栈道虚临,飞梁危构。”[19][P.160]

此上二例出自P.2237《然灯文》,此卷和P.3840一样,也是假借字非常多。它的通假字情况亦是同音或音近之字居多,其它借字以之遇二摄通假为主。所幸这两卷皆能找到可参校的异本,否则校勘的难度是非常大的,由此也能看出异本的重要性。

例三:

密永(承)四流,法力遍洪(供)而(如)大海(第525页)

密水四流,法力遍洪而(如)大海(602页)

按:第525页“永”原卷作“”,《愿文集》校作“承”,是,“承”与“永”形近易误。S.5454《千字文》:“左达承明。”“承”形作“”。P.2481V《建常定楼记拟》:“累代承禀于簪缨,继踵分茅而不绝。”“承”作“”。《集韵•蒸韵》:“承,或作椤![3][P.72]第602页“水”原卷作“”,又为“”之讹。“承”同“c”,即“拯”。《玉篇•手部》:“拯”,同“c”。[12][P.30]《集韵•c韵》:“c,《说文》:‘上举也。’古或作承。”[19][P.123]《易•艮》:“不承其随。”陆德明释文:“承,音拯救之拯。马云:‘举也’。”此句中作拯救之义。“四流”:一为见流;二为欲流;三为有流;四为无明流。众生于此四流中浮沉,受种种苦。故愿文发愿部分的内容中,皆愿脱离四流。如S.5637《[临圹]》:“惟愿永辞三界,长绝四流。”北图8454《叹愿文》:“津五趣而证园(圆)明,截四流而超彼岸。”故在四流中之众生,需法力拯拔。P.2058V《患文拟》:“所以法王法力,拯济无边。”亦是此义。密,暗中之义,《集韵•质韵》:“密,秘也。”[3][P.191]洪,第525校作“供”,未确。洪,通“弘”。P.2838《转经文拟》:“遂请恒沙大士,不违洪愿[以]济人。”“洪”亦“弘”之借。《字汇•弓部》:“弘,大之也。”

“密水四流”中“水”和“流”相对应,看上去似乎很通顺,其实经不起推敲。经过与原卷的仔细核对,再加上破通假,此句才能得到正确的解释。

五、明训诂

训诂在校勘中的重要性是不辩而明的,在文字未认错的情况下,就需要训诂来疏通文义。在敦煌愿文的校勘中,词汇的重要性是应该被重视的,曾良先生就曾撰文《敦煌愿文在汉语词汇史上的研究价值》[20][P.223-233转243]指明敦煌愿文词汇的研究价值。词语的考释理解在愿文的校勘中确实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敦煌愿文中的词汇有个特点,即有的词汇会将某个词素用近义词来替代。这也是词汇形成的一条重要途径,我们在校勘中应该注意这种现象。下面举几个例子说明:

例一:

故使碧鸡雄辩,凭道树而栖襟;黄马英(映)人,遵法桥而骤影(第470页)

按:“碧鸡”为汉•王褒《碧鸡颂》的省称,“黄马”用《庄子》所载惠施善辩典。《文选•刘孝标〈广绝交论〉》:“骋黄马之剧谈,纵碧鸡之雄辩。”李善注:“《庄子》曰:‘惠施其言黄马骊牛三,辩者以此与惠施相应,终身无穷。’”吕延济注:“王褒为《碧鸡颂》,雄盛辩辞之谓也。”[5][P.1280]“英”不必校为“映”,“英人”谓才能超群之人,汉•崔S《达旨》:“故英人乘斯时也,犹逸禽之赴深林。”[21][P.1709]“栖襟”,“襟”谓心胸,“栖襟”同“栖心”,寄心之义。唐•白居易《病中诗序》:“余早栖心释梵,浪迹老庄,因疾观身,果有所得。”[22][P.5197]“骤影”即谓“黄马”奔驰之快,用以喻辩论之纵横驰骋。

因此数句出自开经文,故有此语,大义是指法师以非凡的辩才在法会上宣讲佛法。唐•陈子良为慧琳《辩正论》所作之《序》:“可谓鼓兹法海,振彼词o;碧鸡之锐竞驰,黄马之骏争骛。莫不叶坠柯摧,云销雾卷;状鸿炉之焚纤羽,犹炎景之铄轻冰。”(CBETA, T52, no. 2110, p. 490, a16-19) 亦是用“碧鸡”、“黄马”喻法师之雄辩。

例二:

为是板竹龙聚,神用所及耶(第98页)

按:此句推测负责修建当地防御工程的某长官生病原因。“竹”通“筑”,“板筑”泛指土木营造之事。“龙”谓“青龙”,太岁之别称。汉•王充《论衡•难岁》:“且太岁,天别神也,与青龙无异。”[23][P.377]“聚”即集也。“龙集”即太岁所止居之方,故可用来表示岁次。汉•王莽《铜权铭》:“岁在太梁,龙集戊辰。”[24][P.7744]古代数术家认为凡太岁神所在之方位及与之相对的方位,均不可兴造、移徙和嫁娶、远行,犯者必凶。汉•王充 《论衡•难岁》:“方今行道路者,暴病仆死,何以知非触遇太岁之出也?”[24][P.7744]“板筑龙聚”即营造之事犯了太岁,故下文云“神用所及”。

此上二例,难理解处就在“栖襟”和“龙聚”二词。这二词虽不常见,但是“栖心”和“龙集”郄很常见,将“心”换成近义之“襟”、“集”换成同义之“聚”,便成了两个面貌有点生疏的词。训诂这两词时能想到这一点,问题就容易解决了。

例三:

契福资宸,共圆穹而等祚;通祥青陆,与轮月而同高(第70页)

契福索(素)晨,共圆穹而等祚;通祥青陆,与轮月(以同)高(第509页)

按:“资”,通“至”,到也。清•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履部》:“资,借为至。”[25][P.624]“宸”,通“辰”,谓北极星也。下句之青陆,即青道,日月运行到东方天空的那一段轨迹。此两句谓福休与日月星辰齐高。

第509页缺字当据第70页补作“而同”。“索”校作“素”,是,此二字易相混,详参曾良先生《俗字及古籍文字通例研究》第124页“‘素’、‘索’相混例”。“晨”通“辰”,“素辰”当是谓秋季,秋属金,其色白,故曰“素”。《册府元龟》卷三百十五《赐判北京贾昌朝生日礼物口宣二道》:“金行之肃,爰及素辰;邦运之隆,是生硕辅。”[26][P.209]而下句之“青陆”则不同于第70页之“青陆”,当是指春季,唐•卢照邻《双槿树赋》:“青陆至而莺啼,朱阳升而花笑。”[27][P.662]“素辰”、“青陆”对文,类似举春秋而括包四季之义。此二句义谓四季皆沐福祥,与天空皎月齐高。

此二句之异文,究其产生原因,可能是对“青陆”一词的理解不同而造成的。おご死中的异文“资宸”和“素晨(辰)”,很容易让我们认为有一个是错的,其实仔细推敲就能想到,问题还在于对“青陆”的理解,因为“青陆”有两个意思,撰写者根据它的两个意思而分别用“资宸”和“素晨(辰)”与之对应。想通了这一点,这两句话的意思也都就通顺了。

六、考典故

敦煌愿文因文体为骈散结合,所以用了很多典故。我们在校勘的过程中,如果能考清典故的来源,很多问题便能得到解决。一般来说,愿文的典故主要来源于佛典和传统经史二部典籍。佛典主要来自于《维摩诘所说经》、《金光明经》、《大般涅经》、《高僧传》等文献,传统经史典故则主要来源于《诗经》、《尚书》、《左传》、《论语》、《史记》、《汉书》、《后汉书》、《世说新语》等重要典籍。愿文中还存在个别文句或整个段落抄写自某篇传世文章的。如转经文、开经文中经常会用到的“掩室摩竭,用启息言之津;杜口毗耶,以通得意之路”(S.6417、P.2838、P.3084等),就是来源于南朝齐•王简栖《头陀寺碑文》,此文收于《文选》第五十九卷。这种现象在考典故时也应该引起注意。

例一:

视首空博于异代,何足比焉;黄洎徒夸于好词,岂能拟也(第150页)

案:“博”,原卷作“传”。原校认为“视首”和“黄洎”皆为人名,然现今查无可征者。“洎”当是“涓”字形误,“涓”又为“绢”字之借,“黄绢”指绝妙的文辞。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捷悟》:“魏武尝过曹娥碑下,杨修从。碑背上见题作‘黄绢幼妇,外孙~臼’八字,魏武谓修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修别记所知。修曰:‘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臼,受辛也,于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魏武亦记之与修同,乃叹曰:‘我才不及卿,乃觉三十里。’”[28][P.318]

“视首”一词,曾良先生在《敦煌文献字义通释》中已发之。今略引如下:“‘视首’是‘岘首’之讹。用羊祜的典故。晋•羊祜任襄阳太守,有政绩,以其曾登岘山,后人于岘山立碑纪念。岘山或称‘岘首’……”[29][P.134]

二句都用前代立碑纪念之典,义即前人即使建碑传名,亦不能与此文赞颂对象“太保相公”相比。且此句接于前文“建封(丰)碑于ふ(戟)之外,显以崇勋;颂美誉于府城之中,用明懿绩”之下,当是承而言之之语。

例二:

不逢流水之医,何以济图雕(凋)瘵(第336页)

病消疾散,得逢水流之医(P.2642《难巷文》)

按:“流水”,P.2642作“水流”,作“流水”是。“流水”用流水长者子之典,流水是其名,其人精于医术。《金光明经》卷四《流水长者子品》:“尔时流水长者子于天自在光王国内,治一切众生无量苦患已,令其身体平复如本,受诸快乐。以病除故,多设福业,修行布施,尊重恭敬是长者子,作如是言:‘善哉长者,能大增长福德之事,能益众生无量寿命,汝今真是大医之王。’”(CBETA, T16, no. 663, p. 352, b16-21)

除了以上列举的人物典和事典之外,愿文中的号头和叹德段落有时还会直接照搬佛经和其它文献中的段落。在校勘中如果找到所引的文献,许多问题便能得到解决。

例四:

患号头 夫大慈愍众生,故令我皈依善;箭,故称大医王所。疗治虽差,还复(如故);治者,必家(蒙)不复发(第73页)

按:此段I格难解,失误较多。原卷为:“患号头夫大慈愍众生故令我皈依善拔众箭故称大医王医所疗治虽差还复如来已治者必家不复发。”这段号头与北凉昙无谶译《大般涅经•梵行品第八之三》中一篇叹佛的偈颂有很大的相似性,可以作为校点的主要依据。原偈为:“大慈愍悯众生,故今令我归依。善拔众毒箭,故称大医王。世医所疗治,虽差还复生。如来所治者,毕竟不复发。”(CBETA, T12, no. 374, p. 466, b17-20)故此段当录为:“患号头 夫大慈愍众生,故令我皈依。善拔众[毒]箭,故称大医王。[世]医所疗治,虽差还复[生]。如来已治者,必家(毕竟)不复发。”

例五:

鬃高臆阔,脐小腹平。但骨起而成峰,长肋密其如辩(第242页)

按:“但”,原卷作“”,实为“促”,短也。这几句来源于唐太宗赞骨利干所进十骥之语⑥,《玉海》卷一百四十九《唐骨利干十骥》:“上乃叙其事曰:‘骨利干献马十匹,特异常伦。观其骨大筋,G高臆阔,眼如悬镜,头若侧砖。腿像鹿而加圆,颈比L而增细;后桥之下,促骨起而成峰;侧鞯之间,长肋蜜而如辫。耳根纤锐,杉竹难方;尾本高,掘砖非拟。腹平肷小,自劲驱驰之力;鼻大喘\,不乏往来之气。’” [30][P.2731]此段《唐会要》卷七十二亦有记载,文字略异:“骨利干献马十匹,特异常伦,观其骨大丛粗,鬣高意阔,眼如悬镜,头若侧砖。腿像鹿而差圆,颈比凤而增细;后桥之下,促骨起而成o;侧鞯之间,长筋密而如瓣。耳根纤,身材雄方;尾本高起,龙文非拟。腹平肷小,自劲驱驰之方;鼻大喘疏,不乏往来之气。”[31][P.1302]相较之下,《玉海》文本义较长,故以其文作主要参校。“鬃”,《玉海》作“G”,《唐会要》作“鬣”。《玉篇•髟部》:“G,鬣也。”[12][P.28]《尔雅•释畜》:“青骊繁鬣k。”郝懿行义疏:“《左•定十年》疏及释文引舍人注:‘鬣,马A也。’”[32][P.90]又《康熙字典•髟部》引《韵会》:“鬃,马鬃也。或作鬃。”《正字通•马部》:“鬃,《说文》:‘马鬣也。’通作A。”[33][P.1317]从上引诸材料可知“G”、“鬣”、“鬃”义皆相同,指马颈部的长毛。“脐”,原卷作“”,《玉海》、《唐会要》皆作“肷”,当从校改。“肷”即牲畜腰两侧肋与胯之间的虚软处。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养牛马驴骡》:“相马五藏法……肠欲得厚且长,肠厚则腹下广方而平。脾欲得小,肷腹小则脾小,脾小则易养。”[34][P.177]故“肷小腹平”即好马的一种表现。“肋”,《玉海》同,《唐会要》作“筋”,作“肋”是,因上文接“侧鞯之间”,马鞍所搭之处,当是马的肋骨部分。又,《齐民要术•养牛马驴骡》:“(牛)肋欲得密,肋骨欲得大而张。”“大肷疏肋,难饲。”此句虽是说牛,但也适用于相马。因前文说相马要:“季肋欲张”、“从后数其(马)胁肋,得十者良。凡马:十一者,二百里;十二者,千里;十三者天马,万乃有一耳”[34][P.178、183]。则马肋密而多是好马的标准之一。“辩”,《玉海》作“辫”,《唐会要》作“瓣”,作“辫”是,谓其肋骨密似发辫。

总之,校勘是一个需要综合知识的工作,需要我们不断地实践和学习。笔者所总结的六条,不过是挂一漏万,敬请方家批评指正。(责任编辑:高笑云)

① 此为本句所在《敦煌愿文集》的页码,下同。

② 此句亦见于《敦煌愿文集》第338页:“总怀圣计,德美孙吴之(俦);G静四戎,量越田韩之兽。”校记云:“兽,疑当作‘鲁’,与‘侣’音近通假。”此数句录文有误,“睢痹卷作“_”,当是“机”之借字。“兽”实为“勇”,形近误认也。

③ 此处表示材料来自《大正藏》,“CBETA”是《大正藏》的英文缩写,“T”表示册数,“no”表示经号,“p”表示页码,而“a、b、c”则分别表示上、中、下栏,后面的数字代表行号,下同。

④ 《博物志校证》原作“眠”,范宁于校记中出之,谓当作“眼”,此处径录为“眼”。

⑤ 笔者这里所讨论的字音,还是以《广韵》的反切作为依据,并不是以唐五代时的西北方音为依据,下同。

⑥ 此二条材料蒙萧旭先生示知,特表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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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Summary of Dunhuang Praying Texts’Emendation

ZHAO Xin-ye

(Chinese and Literary Reserach Institut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Abstract:This paper summarizes six items in the emendation of Dunhuang praying texts:searching for correlativemanuscripts of a praying test;checking manuscripts;identifying characters;explaining Tongjia characters; interpretting difficult words and commentating literary quotations. The six rugulations also are adptive for emedation of all Dunhuang manuscripts.

Key Words:Dunhuang praying texts;Emendation;Regulation;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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