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振兴银行弊案

2010年9月10日,涉嫌妨碍金融厅调查的日本振兴银行在债台高筑、无法重新自主经营的情况下,向金融厅提出破产保护申请,随即得到日本金融厅同意,并以设定清偿存款保证金上限为条件的“清偿”制度对该银行进行破产保护。

振兴银行的破产表明,在违背金融规律之下,利用高利息吸引储户并将资金层层转用的经营手法并不灵验,而且,“高利息也意味着高风险”。“灰色利息”没有令振兴银行真正“振兴”,而是令其在短短的6年中迅速崩溃。

2010年7月14日,东京警视厅搜查二科以涉嫌违反《银行法》、逃避金融厅检查为由,对日本振兴银行(东京都千代田区)前会长木村刚(48岁)、前执行董事关本信洋(38岁)和社长西野达也(54岁)等5名嫌疑人实施逮捕。除了木村外,其余4人均承认曾在木村的授意下集体妨碍金融厅的检查。

据搜查二科调查称,2009年6月中旬,就在金融厅进入振兴银行调查时,先后故意删除与已经破产的商工融资大型企业“SFCG”(专门以中小企业为融资对象的专业金融机构)的全权交易和保存在服务器中与有110家融资公司加盟的“中小企业振兴网络”中的会员企业之间进行交易的280封邮件,并于9月中旬向金融厅官员说“这是人为过失造成的”。

据被捕的关本信洋交代,他是在去年5月下旬至6月上旬召开的会议上,受到木村具体指示后将交易邮件删除的。警方在接到振兴银行还以同样方式删除了700多封业务邮件的告发后,于6月11日对与振兴银行有业务往来的数十家公司进行了入室搜查,同时还对包括关本在内的相关人员进行反复审查。

从心腹到替罪羊

大凡在跌落的时代宠儿旁边,总会有一个与他非常亲近的男助手,而且,这个男人也极有可能在他失败时成为他的替罪羊。木村身边就有这样一位“贴身保镖”,他就是振兴银行原执行董事关本信洋。这位金融业中的“精英分子”进入振兴银行后,很快就成了木村的心腹和死党,将“决心挽救中小企业”的豪言壮语抛至九霄云外,失去了原有的稳重和自尊,与木村沆瀣一气,干起了违法的营生。

一位40多岁的振兴银行男性职员,至今还记得身为“顶头上司”的关本对他说过的话:“我是第二把手。希望你听我的话。”大约在2007年,振兴银行内部盛传将与韩国银行合作,而负责人就是关本,30多岁的关本就深得木村信赖,并从木村那里得到了计划书。

一天,关本带着这家韩国银行的工作人员突然来到管理银行内部系统的计算机房,对负责系统的职员说:“让我们看一下系统。”该职员顿时惊呆了。系统是银行的要害部分,把它给尚未开始合作的银行职员看是万万不可的。于是,该职员表示拒绝。但是,他随后听到的就是上面那句话。

不过,该男性职员并未妥协,他没有听从关本的话。他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说:“最终我还是没有让他们看。当时关本非常生气,但我害怕的是他内心的想法。”

关本从东北大学毕业后进入现在的“Resona Bank”,在同龄人当中是有名的精英人士。据关本在振兴银行的同事说:“在近千名同事当中只选两名职员到美国学MBA课程,关本就是其中之一。”离开“Resona Bank”后,关本开了一家咨询公司。2006年,关本应聘到振兴银行上班,当时,他与木村并不相识。

据该职员称,关本到振兴银行后就对周围同事说:“不必完全按照木村的意思办。不能干的事就说不干。”然而,进入振兴银行才两年,关本就被破格提拔为执行董事,顺利爬上银行高层。该职员说:“木村尽管是决策者,但具体执行者是关本。尽管振兴银行有很多可用之材,但真正用心工作的大脑却不多。而关本正好填补木村在这方面的空缺。”

在振兴银行里,一个叫“企划室”的房间只有关本等几个人才能进入,职员们称之为“关本部屋”。职员们经常看见木村进出这个房间,他们私下纷纷议论说,关本是“借着木村耍威风”。

“木关组合”的破灭

在振兴银行拥有绝对权威的木村――关本组合,有时也会遇到职员们的抵抗。不过,最终的胜利者还是木村。2007年8月,在各部门主要职员会议上,木村等几位银行高层催促加快从商工融资业者手中购买债权,但是遭到7名主要部门负责人的反对,他们紧急向木村提出了“15个项目的议案”,强调振兴银行要严格遵守行业规定,还要盲目扩大营业范围。看到这个提议,木村大发雷霆地对下属说:“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吗?难道不应该递交辞职书吗?”

尽管如此,提议仍然继续并且表决通过。木村没有办法,终于拿出他的“传家宝刀”来:“你们认为这样好是吧?我将辞去会长职务。你们尽管做喜欢做的事好了。我不想与没有信赖感的人在同一条船上共事。但是,你们要知道我可是大股东。”当时,木村持有振兴银行20%的股份,他威胁说这样做可能引发股东代表诉讼,这令反对派有些不知所措。见各位有些犹豫,木村乘胜追击,向每位负责人发问:“那么,你想乘哪条船?”被问及的负责人相继回答“木村(这条船)”,这些动摇的反对派其中就包括振兴银行原社长西野达也。

反对计划流产后,4名部门负责人离开了振兴银行。其中一名负责人说:“重视顺应性的呼声今后将销声匿迹,这是木村体制更加牢固的时刻。”

就这样,在木村几乎一手遮天及关本的全力配合下,振兴银行从去年秋天开始购买SFCG的债权,直到东窗事发,两人相继被捕。

据搜查机关称,此次逃避金融厅调查案件,关本扮演着最为重要的角色。在木村去年5月26日接到金融厅下达的行政处分和入室检查通知书后,他紧急召开了会议以研究对策。当时,木村面对包括关本在内的银行干部,指示他们对那些有可能成为调查对象的邮件予以删除。尽管删除目录是由木村一手制定,但具体实施删除行动的人则是关本。

另外,木村在金融厅调查结束后的今年4月,在董事会上就其他董事提出的删除邮件等妨碍金融厅调查的行为时说:“我自己至少与删除邮件这事毫无关系。”而且,其他干部也都说“责任人是关本”,大家将全部责任都推到关本身上。之后,木村还特意对多位干部说“我没有指使他吧?”之类推卸责任的话。

不过,被木村当枪使的关本,在被捕前接受东京警视厅调查时对木村等人的“过河拆桥”行为予以“反击”,他说:“在会议室,木村指示我们‘把危险邮件全删掉’。”结果,这句话成了警方逮捕木村的最直接证据。

从被木村拉拢到被木村出卖,关本就像从天堂跌至地狱。这位刚进行银行时向周围同事热情洋溢地说“希望拯救中小企业”的金融界精英的初衷,现在还在他的内心存有一席之地吗?或许,这只有关本他自己能够体味到个中滋味。

“半风险”带来零回报

作为“中小零售企业的扶持者”,振兴银行以高出其他银行利息为诱饵进行融资的经济模式,最终不可避免地以“画饼”宣告失败。尽管中小企业今后所需资金仍然庞大,但在《改正贷款业法》的限制不断加强的情况下,这一市场将逐渐消失。对于那些从事融资行业的“后继者”来说,这将是一个非常严峻的考验。

就在振兴银行于2004年4月21日开业后将近一周年时,作为缓和融资限制、扶助中小企业发展的一个环节,时任小泉内阁金融相的竹中平藏督促金融厅首次参与银行业务。2005年4月1日,在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的主持下,新银行东京(日本首家“银行”两字不在末尾的银行)顺利开业。

木村是出身于日本银行的前金融厅顾问,作为金融专家,他深知现在金融检查程序的最原始制定方法。他在管理振兴银行时,应那些大型银行不伸援手的中小零售企业的资金需求,以高利息定期存款的方式吸引存款,又以无担保形式向中小企业贷款,并收取7%~15%的高额利息。而且,金融厅对木村采取的这种“半风险半回报(Middle risk Middle return)”的新经济模式寄予厚望。

但是,日本银行从一开始就对此表示怀疑。当时,日本银行一位干部就说:“(这样做)风险太大,我想将很难控制。”果不其然,日本银行的不安最终显现了出来。尽管振兴银行在2007年3月向金融厅汇报时已经经营了3年,而且业绩不断扩大,融资总额达到280亿日元,出现了黑字,但一家大型银行负责人指出:“在简化的审查与财务制度经营下,振兴银行对贷款企业实行简单的‘破产打分’(根据企业破产程度来决定贷款额度)模式,并且将融资金额细化分散,使得资金流向那些偿还能力低下的企业,令不良债权激增。”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木村自作主张地“独辟蹊径”,企图用购买贷款业者的债权来应对金融厅的检查。但是,他这种反复违反金融规则的违法行为最终东窗事发,并将自己的大好前程彻底葬送。

确实拯救过一些企业

然而,在中小零售企业中,有很多企业都称自己是“被振兴银行拯救了”的。东京都一家软件销售商就明确表示,受从6月开始实施的《改正贷款业法》的影响,他们的融资渠道被切断。于是,他们只好“向振兴银行贷款以解燃眉之急”。

不过,处于贷款业者与银行之间的振兴银行向那些中小零售企业的贷款模式,从新银行东京陷入经营困难来看,它的设计意图难以实现。金融厅一位干部期待可以“信用金库和信用组合(两者都是日本地方银行)取代振兴银行的地位”,但是,两者都表示“风险太大”而犹豫不决。看来,要想挽救已经陷入困境的新银行东京,必须由政府承担一定风险,采取官民合同协作的方法才行。

据负责搜查的金融厅干部和振兴银行原职员等称,振兴银行大约从2008年开始购买SFCG公司持有的向中小企业的贷款债权,那时,SFCG公司向振兴银行支付1.5%的手续费。据振兴银行原职员称,除了向对方收取手续费这项为赢利外,购买债权实际上“变成了向债务者贷款的形式,融资业绩也随之上升”。而当时的SFCG公司正处于资金周围不灵时期,出卖债权可以获得现金用以周转。因此,在多次买卖后,振兴银行最终花去约1000亿日元。

然而,由于振兴银行于2008年以后购买的债权许多都不能收回,只好向SFCG公司提出让其在一个月后重新购回。可是,这次交易振兴银行付出了巨大代价,因为其必须为此向SFCG公司支付45.7%的手续费。金融厅指出,签订回购合同并进行债权交易而产生的手续费“实质上就是利息”。东京警视厅认为,振兴银行以大大超出《出资法》规定的利息上限(29.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