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教学中的“平庸之恶”

时间:2022-02-27 04:09:37

数学教学中的“平庸之恶”

“平庸之恶”是一个社会学概念,是犹太籍著名政治理论家汉娜・阿伦特在《反抗“平庸之恶”》中提出来的。她认为,对显而易见的恶行不加限制或直接参与是一种没有行恶动机的“恶”,是平庸无奇之“恶”。现代生活中广泛存在的“平庸之恶”表现为:不思考、从众、服从或是默认……古斯塔夫・勒庞在《乌合之众》中写道:在群体中,每种情绪与行为都具有传染性,这种传染性可以使个体甘愿为集体牺牲个人利益,群体中的个体,仿佛空气中的尘埃,可以被风吹到任何地方……集体性的不思考,会使人变得野蛮无知。

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中,人们因畏惧而缺乏理性思考,因从众而丧失批判精神,成了机械被动的执行者,如同大机器上的一个“零件”。这种盲目的服从、默认、跟风、不思考,在不知不觉中对己、对人、对社会都造成了伤害。数学教学中是否也存在阿伦特提出的“平庸之恶”?如盲目服从上级的安排,不思考,不学习,不质疑,虽没有行恶的动机,但客观上导致了数学教育弊端的显露。

一、“平庸之恶”之一:眼里没有数学教育的视野

中国学生发展的六大核心素养中,人文底蕴被列在文化基础之中。要培养学生的文化底蕴,教师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底蕴。而不少数学教师,除了阅读教参和教材,很少有人关注其他知识。有些教师认为,教材上的知识教会就行了,没有必要再管别的事。致使学生眼里只有“术数”没有“数学”;只会做题,不会学习。数学教师视野狭窄,必然导致以下问题:

(一)对教材的把握肤浅

教师在备课中,表现为对教科书的盲目依赖,教材有什么就教什么,不敢越雷池半步。在课堂教学中,成为一个照本宣科的复述者,无法实现因材施教,以学定教。尤其是年轻教师,在备课中常常不清楚知识的生长点和延伸点,不知道本课需要准备哪些素材、铺垫哪些知识。常听他们说,就这一个例题,干巴巴的,三分钟就讲完了,四十分钟让学生干啥呀!课上剩下大量的时间,只能让学生做重复的练习。如此“教教材”,把着眼点放在理顺教材本身的知识结构上,数学思想方法和思维形式的训练就被忽视了。

教师因学识平庸,把教学过程看成是学生配合教师完成教案的过程。某教师在讲《分与合》时,因专业修养不够,没有理解主题图的设计意图,让学生“分”了一堂课,而不知同时还要讲“合”。一节课下来,学生只会说6可以分成1和5、2和4、3和3,却不知1和5能合成6……分与合本是相辅相成的,如此顾此失彼,不仅教学的知识和技能不达标,数学中的“对立统一”思想和“逆向思维”也无从体现。教的平庸必然导致学的肤浅,在后续学习中,学生就会找不到事物之间的联系,如在“解决问题”中理不清数量之间的关系,在“四则运算”中不会逆向思考,在“观察物体”中容易以偏概全,在变式练习中往往逻辑混乱。教师这种因专业知识浅薄而潜藏的“恶”,久而久之就会培养出一大批学困生,而教师却浑然不觉。

名师的课堂中,学生为什么不想下课,是因为教师们用深厚的文化底蕴抓住了学生的心。刘德武老师在讲《有用的搭配》时,能结合声母和韵母的搭配发音,音乐中1、3、5三个音搭配编曲、美术中红黄蓝三色搭配颜色、体育中ABCD四个人接力赛共有多少种排列方法,深深吸引着学生的注意力。华应龙老师在讲《找次品》时,能让学生感悟到“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的大道理。张齐华老师在讲授“轴对称图形”时,跳出数学教材框架播放“桂林山水”视频,使学生在语文知识的范畴中找到数学问题。

(二)不敢面对课堂的生成

教师为了完成“自己的教学任务”,绞尽脑汁让学生“入我彀中”,学生一直跳不出老师的掌心。老师自以为课堂调控能力好,学生思维没有跑偏,学生没有“为难”老师,一厢情愿地认为这样的课很扎实、很顺畅。苏霍姆林斯基曾说:“教育的技巧并不在于能预见到课上的所有细节,在于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巧妙地在学生不知不觉中做出相应的变动。”平庸的教师解释知识,而不是引导学生去发现知识。某教师在v《两位数乘一位数》时,一个学生突然举起手说:“从十位乘起也得那个数,为什么老师非要规定我们从个位乘呢?”老师不假思索地说:“这是数学书中规定的,我们就得这样做!”学生的批判思维就这样被扼杀在萌芽状态了,学生顺从老师的想法,没“再生”问题而顺利下课。没有问题的课堂,其实是最大的问题课堂。其实,在日本工程师x村洋太郎的《我的第一本数学书》中所举的例子就是从高位开始计算的。假如老师读过这本书,还会那样简单地应对学生生成的问题吗?

这种“师徒式”教育,潜移默化地滋生了学生不愿自己负责而愿依附别人的恶习。当他们步入社会后,常常表现为:遇到挫折不知如何应对,不敢直接面对挑战,唯书、唯上,卑微如尘土,甚至扭曲为蛆虫。

多数教师把“少出错,成绩就会提高”视为教学的“试金石”。为了避免学生犯错,教师反复强调,正面示范,将答案和盘托出,以防患于未然。学生为什么缺少质疑和批判精神?很多时候就是因为很少见到故意设置的“路障”和陷阱,因为教师见不得学生吃力寻找答案时挣扎的样子,希望学生少费时间折腾,多做巩固练习。

某校一位年轻教师在讲《分数乘法》时,设计了一些折纸和涂画活动,学生在动手操作中耗费了一些时间,甚至还有很多学生得出错误结论。课下校长很气愤地说:“就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浪费了半节课,有必要让他们探索吗?把方法直接告诉学生,会计算就行了,多练习自然就明白了”。领导的威慑,使这位教师不得不屈从。这位校长不懂,正是错误助推了学生数学思维的发展,学生一分钟的思考抵得过教师一小时的唠叨,“让学生经历知识得出的过程”才是教育的目的。华应龙说:“放弃经历错误也就意味放弃经历复杂性,远离谬误实际就是远离创造”。不经历错误的课堂,是平庸无奇的课堂,因为“误用光阴比虚掷光阴损失更大”。

(三)反复机械地练习

课堂本来是点亮生命的过程,而非理性知识的堆积。而事实上,许多教师把多数时间都运用在题海大战上,学生间的相互学习启发、相互质疑批判却很罕见。把数学教学当作解题训练,把分数作为衡量学习效果的标尺。不去思考作业是否合理,“量”的累积是否能导致“质”的飞越,而把学生当做练习的容器。因为教师要应对考试排名,要执行上级的达标要求。他们兢兢业业地早出晚归,甘于平庸,复制昨天,不去思考平庸制造的恶果。

二、“平庸之恶”之二:课堂教学常见之“恶”

传统数学课堂教学的模式为:复习旧知――导入新课――讲授新课――巩固新知――课后小结。与“先学后教,以学定教”的模式绝不是一个套路。学生无法经历一个个探究的过程,参与一个个主题的讨论,质疑一个个有偏差的想法,感受一个个有个性的创意。学生一旦成为“伪主体”,就会出现以下一些现象:

(一)思维“标准化”

学生思维的形成多数依赖教师的提问,而有些教师的提问是无效的。课后小结时,教师都会问:“你们听明白了吗”,出于自尊或畏惧心理,孩子一定不会说“不明白”。如果换个方式去问,如“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想明白吗?我愿意和你一起去想。”……学生的紧张情绪和防备心理就会缓解,就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们常见课堂上出现,如“是不是”“对不对”等“零碎提”,教师提问的平庸致使学生缺少对“是什么”“怎么办”的整体思考,更缺少“我觉得”“我发现”等自悟式思考,因而,难以唤醒学生的自我参与意识和培养深层发现的思维。

在解决问题方面,尽管学生有不同的想法,教师还是基于“答题风险”考虑,最终会问学生你们最喜欢哪种方法,强制要求形成统一的解答方式。这种“强势比较”,表面是倡导学生探究算法和策略的多样化,实则还是思想僵化,使学生失去思想自由。“强势比较”后,学生想出的其他方法不会再有人运用,使算法多样化流于形式。教师这种思维“肤浅的恶”,只是机械执行“教参”的要求,久而久之这种保守的做法也会根植于学生头脑,他们懒于思考,耽于重复,造成学生虽然有新奇想法也不敢、不愿表达的消极情绪,创造性思维自然得不到发展。

(二)优等生把控课堂

因为教师要在四十分钟内完成教学,有深度的问题一般不会找“学困生”来浪费时间。课堂经常成为能言善辩的“优等生”展示的舞台。在一切顺利的表象背后,中等生、学困生的独立思考、独立解决问题的体验被无情剥夺,他们往往蜷缩于一角,成为名副其实的“看客”,在陪读中丧失个性和尊严。由于教师偏好让合乎己意的学生来应答,学困生会越来越不想讲话,教学中的“马太效应”就这样产生了。一个有良知的数学教师,一定会突破同事的异样眼光而成为“异类”,摆脱“恶”的制造,成为一个有“自由思想和独立精神”的健全的人。

(三)强化“教”,淡化“学”

教学设计,只注重“教”的设计,学生怎么学,为什么这样学体现得不明显。教案上往往只是教材分析,而罕见对教材和学情的双重分析。在“以学生为主体” 的外衣下,仍包裹着以教师为主体的束缚。教学设计的肤浅,学生无法学会学习。

总之,数学教学的平庸,源于教师知识的平庸、思想的平庸、方法的平庸,这是我们要扪心自问、深刻反省的。肖川老师说:“承认自己平庸,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但我们不得不面对现实。”面对教育教学残酷的现实,许多教师、校长成了“犬儒主义”者,只抱怨教育环境,不是从改变自己做起,而是“助纣为虐”。当一个恶行的链条足够长时,每个人都是恶的一部分,且人一旦成为沉默的大多数,个体的责任感就会消失。这种个人无需承担责任的“恶”,如同阿伦特提出的“齿轮理论”:集体或上级是一部机器,个体只是一个小齿轮,部件是随着机器在运转,部件不需要承担责任。这和“没有一滴雨会认为自己造成洪灾”同出一辙。反过来推理,每个部件都没有问题,那么机器的问题从哪里来的?这种个体的“小恶”,会使社会陷入“大恶”,会毁掉数学教学的未来。如果教师盲目从众,不追问“其所以然”,就会成为被驱使的工具,也很有可能成为“平庸之恶”的制造者。数学教育如此,其他学科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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