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银团贷款若干法律问题探讨

摘要：关于银团贷款中银团的法律性质和法律地位，目前尚存在着较大的争议，国际和国内学者的主要观点有合伙关系、合资关系和信任关系三种。银团贷款在国内是近几年才被普遍接受的一种贷款方式，国家规范经济生活的基本法律还没有对银团贷款中的各种行为进行法律规范，所以，在基本经济法律中增加规范银团贷款的内容、提高银团贷款相关规定的法律层次将十分必要。

关键词：银行信贷；银团贷款；法律关系

文章编号：1003-4625(2009)12-0087-03

中图分类号：F832.4

文献标识码：A

一、银团贷款业务中的法律关系

(一)银团贷款的法律性质

关于银团贷款中银团的法律性质和法律地位，目前尚存在着较大的争议，国际和国内学者的主要观点有合伙关系、合资关系和信任关系三种。

1　合伙关系

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银团是各成员行之间建立的一个合伙组织。但是依据我国关于合伙的法律规定，各成员行如果作为合伙的成员，其相互之间应当就银团对借款人所负有的债务承担连带责任，很显然这与银团贷款的实际相背，即与直接银团贷款中各成员行之间独立承担责任的原则相矛盾。

2　合资关系

美国纽约州最高法院在Credit Francais Inter-national,SA v.Sociedad Financiera de Comereo,SA一案的审理中将银团认定为是各成员行之间建立的一个合资组织，最主要的依据就是除非银团整体同意，否则单一成员行无权单独提讼。目前，银团贷款实践中的银团会议及其决策机制与《公司法》中关于公司股东会有关规定非常接近，但是，银团显然不是独立的法人机构，这种观点无法解释直接银团贷款项下的义务由各成员行分别对借款人独立承担而不是由银团直接承担的问题。

3　信任关系

信任关系是英美法系中的概念。普通法中，银团贷款的牵头行或行与银团成员银行之间是一种信任关系，这一点在UBAF Ltd.v.European Ameri-can BankingGroup案中得以确认。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银团整体是基于合同而与各成员行之间形成信任关系(关系)，但这种观点同样与银团贷款中成员行对借款人和担保人享有独立的诉权的原则相冲突。银团作为各成员行的共同体，其在法律上并没有独立的法律地位，也不具有独立的民事主体的资格。因为，相关合同均是由各成员行共同签署的，实际上，银团本身并不真正享有(也无法享有)任何权利，也不承担(也无法承担)任何义务，有关的权利和义务均是由各成员行直接承担的。银团贷款的有关决策虽然是以银团会议决议的形式出现的，但其实际上也是由各成员行做出的，因此而产生的权利和义务最终还是由各成员行直接承担。由此可以说，银团更多意义上只是一个法律概念，而并非真正具有民事主体的法律地位。

(二)银团内部的法律关系

1　牵头行与其他成员行之间的法律关系

牵头行存续的阶段性较强，当银团成立且银团贷款合同签署后，除有特别约定外，牵头行的角色即转变为普通的参加行。但在银团贷款合同签订前，应当如何认定牵头行与其他银行之间关系的性质，这是个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颇为棘手的问题。此时牵头行与其他成员行之间的法律关系在我国的《民法通则》和《合同法》中并无相应规定，在《银团贷款业务指引》中强调了牵头行的发起和筹组银团贷款，并分销银团贷款份额；贷前尽职调查，草拟银团贷款信息备忘录，并向潜在的参加行推荐的责任；代表银团与借款人谈判确定银团贷款条件，聘请相关中介机构起草银团贷款法律文本，组织银团贷款成员与借款人签订书面银团贷款协议；协助行进行银团贷款管理；对行的贷后管理和贷款使用情况进行监督检查的职责等，没有指出牵头行对其他成员行所应负的具体法律责任。

2　行与其他成员行之间的法律关系

行是银团其他成员行的人，他是根据各成员行的授权而履行对银团贷款进行日常管理职责的，所以他们之间的法律关系是委托关系。这种情况下，行作为各成员行的人，其在授权范围内实施的行为的法律后果应由银团各成员行承担，但行超越授权范围而实施的行为的法律后果则应由其自行承担。既然行与其他成员行之间是委托关系，因此行与其他成员行之间的权利义务应适用《民法通则》和《合同法》中关于委托合同的规定。

3　各成员行之间的法律关系

直接银团贷款的各成员行是基于合同而联系在一起的，故他们是一种合同关系，主要包括银团贷款合同、银行间合作协议等，各成员行在上述合同项下的法律关系具有如下特征：经营者自负与合作共赢。经营者自负是银团贷款业务的基本原则，是指银行“自主经营、自担风险、自负盈亏、自我约束”的行为。

(1)各成员行之间的法律地位平等。主要体现为平等参加银团贷款的谈判，按照贷款份额共享利益、共担风险，包括按照贷款份额的比例发放和回收贷款，按照贷款份额享有担保和保险权益，按照贷款份额行使银团会议表决权等。

(2)各成员行之间的权利与义务相对独立。直接银团贷款中的每个成员行所承担的权利与义务是相互独立的，彼此之间不存在连带关系。

(3)各成员行彼此与借款人的权利义务关系独立。

(三)银行间合作协议

国内银团贷款发展初期，关于调整各贷款银行之间关系的约定，以及银团重大事项的决策等，都包括在银团贷款合同中，造成了一份银团贷款协议同时规范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律关系的法律文书，也让借款人通过银团贷款协议过多地了解各贷款银行之间的具体约定。通过《银行间合作协议》的方式，将涉及银团内部法律关系的诸多问题独立于银团贷款协议而另行约定，不仅在具体内容上能够更为细致，同时也将银团内部的关系与借贷关系进行了明确区分，有利于界定银团贷款的内外两种法律关系。

三、银团决策机制的法律分析和思考

(一)国际上通行的“多数银行原则”

早期的国际银团贷款协议上没有关于多数银行的规定，银团内部经常产生无法决策现象，实践中发现银团成员行之间需要确定一种决策机制，这一机制就是多数银行原则。关于多数银行的理解，有人认为其通常是银团参与银行中超过相对多数或者绝对多数的银行的一种指代；有人认为其应当是指多数贷款权银行，即拥有贷款总金额50％或60％以上的一家或几家银行。我们认为后者更准确、更严谨，因为银团贷款本身就是一种集合融出资金的行为，融资契约能否正常履行直接关乎资金的安全与否，资金数额所占比例越大，利害关系的程度也越高，这里我们将其称为“多数决原则”。从具体称谓上看，似乎“多数决原则”比“多数银行原则”或“多数贷款权银行原则”更容易理解。实际上，在所有成员行不能就某一贷款事项做出完全相同的决定时，为了保障

银团各成员行的整体利益，银团中多数银行的意见或决定往往即被视为代表了银团整体的意志。

(二)引进“资金分享原则”

银团内部除了确定“多数决原则”和建立银团会议的决策机制外，还要有必要的补充和完善，以平衡各成员行的利益，在贷款本息回收的最终结果上，才能平等地照顾到所有成员行的切身权益，于是就引进了“资金分享原则”。

“资金分享原则”旨在确立一种类似财产共有的效力，即银团成员行通过抵消、诉讼程序或其他类似方式获得的任何偿还款项，将无歧视地在所有银行之间按照各自在本银团中的贷款额度比例进行分配。资金分享条款是调整银团成员行之间关系的一项重要条款，它体现了银团成员之间的平等性原则，为银团贷款所独有。资金分享方式主要有两种：一是“份额转让法”，二是“重新分配法”。前者指一家成员行收到借款人归还的本息，在比例上大于其实际占有的贷款比例时，应立即购买借款人按照贷款协议仍欠其他银行的相应数量债务；后者是同样情况下，由行按照比例使所有参加行的贷款本息平等的获得偿还。这一原则作为银团“多数决原则”的补充，应当与其共设共存。

(三)国内银团会议的法律地位

国际银团贷款协议通常还会有一些程序性的规定，这些规定改变了国际银团各成员行彼此独立地与借款人发生法律关系的一般情况，使银团作为一个整体来处理与借款人的法律问题。在确定了“多数决原则”后，银团内部就需要建立起一个平台和机构，来协调、处理银团贷款协议履行过程中所可能出现的各种事件和情况。于是，银团所有成员行之间的协调会、碰头会，逐步演变为正规的银团内部会议，并在实务操作过程中成为理所当然的决策机构。

目前国内的银团贷款项目中，由各成员行所组成的银团会议已成为银团的最高权力机构。该会议由银团贷款的全部成员行共同参加而组成，负责协调各成员行之间的协作事宜和讨论决定银团贷款的重大事项。从法律上分析，银团会议的法律地位类似一家有限公司内部的股东会，他是完全建立在当事各方所认可的章程或契约的基础上。银团会议本身不是一个常设的机构，也不是具有法人资格的组织，但其经过合法召集后就有权决定法律所规定或各方提前约定的银团贷款的重大事项，且一旦银团会议做出决议，该决议对银团的所有成员行均具有法律上的约束力。

(四)国内银团会议的权限

国际银团贷款中，多数贷款权银行的权力通常包括：对借款人违反约定事项时的弃权或放宽约定事项；确定某项不正确陈述或借款人财务状况的不利变化是否属于重大违约事件；发生违约事件后指示行加速到期等。在国内的实践中，不仅是银团会议对借款人或银团成员行的违约行为进行认定和处理构成影响银团贷款合同正常履行的问题，银团贷款合同和担保合同的变更，借款人债务的豁免与缩减，行的辞职与罢免等问题，同样会直接关系到银团各成员行的整体利益。所以，我们认为：为保证银行间合作协议、银团贷款协议得到顺利履行，与银团整体利益有关的重大事项都应当列入银团会议的具体权限，它们至少应该包括以下11项：

1．银团贷款利率的调整；2．借款人申请提前还款或提款计划的调整；3．银团贷款的展期；4．中止或终止银团贷款协议、银行间合作协议；5．追加银团贷款，取消全部或部分银团贷款；6．缩减、豁免、放弃借款人或担保人的全部或部分责任或债务；7．借款人或担保人转让的全部或部分权利、义务；8．借款人或担保人再次对银团以外的人提供担保；9．银团成员行及借款人、担保人重大违约事项的认定及处罚决定；10．通过共同诉讼的方式解决与借款人、担保人之间的纠纷；11．银团行的变更，包括辞职和罢免。

(五)国内银团会议的表决

1．银团会议的表决权计算标准

银团贷款是不同的银行金融机构共同向一名借款人发放贷款，各银行金融机构的贷款额度多少有差异。通常，每个贷款行在银团内部的发言权依其放款数额的多少而定，所以银团会议中成员行的表决权份额一般以贷款额为基准。如果某一银团中牵头行或行所发放的贷款数额比例接近或超过相对或绝对多数时，为了保障贷款数额较小的参加行的利益，银团会议的表决权计算还可以采用以成员行的数量(人头)为标准，或在某些特殊事项的表决上同时推行两套标准。因为银团贷款从筹组到放款之间的时间跨度很长，而许多针对借款人的贷款条件在银团贷款合同签署前就需要银团内部协商和决定。所以，关于各成员行的表决权在不同的阶段，应依据不同的确定标准：贷款尚未发放时，如果需召开银团会议并进行表决时，则表决权份额只能依照成员行之间的贷款承诺额比例计算决定；贷款已经发放后，银团成员行的表决权份额则应根据成员行之间所实际发放的贷款余额比例计算决定；一旦出现借款人不能全额偿还全部贷款本息时，还要引进“资金分享原则”。

2．银团会议决议的通过比例

关于银团会议决议的通过比例，完全可以比照《公司法》中关于股东大会的有关规定，以表决事项为标准，划分出银团会议的普通决议和银团会议的特别决议两种不同的表决通过制度：

(1)对于银团贷款的一般事项，如提前还款、提款计划的调整、贷款的追加或取消、贷款利率的变化、行的变更等不需要过高比例赞成票即可表决通过，即全部表决权的二分之一以上即可通过；

(2)对于银团贷款的重大事项，如银团贷款合同和担保合同的修改、借款人义务的转让、贷款展期、中止或终止贷款、对借款人或担保人或成员行重大违约行为的认定及处理等直接关系到贷款能否正常发放和回收的事项，则需要较高比例的赞成票方可通过，一般全部表决权的三分之二以上可通过；

(3)银团会议决议由出席银团会议的成员行统一投票表决，未能出席该银团会议的成员行视为对该银团会议所作的决议弃权。

银团贷款在国内是近几年才被普遍接受的一种贷款方式，国家规范经济生活的基本法律如《民法》、《物权法》、《合同法》等还没有对银团贷款中的各种行为进行法律规范，《银团贷款业务指引》和《银团贷款合作公约》的法律地位层次也较低。按照中国银行业协会的规划，国内大额银行贷款将逐步过渡到银团贷款方式，银团贷款可能将是国内主要的贷款方式，所以，在基本经济法律中增加规范银团贷款的内容、提高银团贷款相关规定的法律层次将十分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