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的两位女教师

莱斯丽在中国爱上了一个比她小的来自农村的青年，这段恋情让她泪流满面。

在密苏里大学学习期间，前几个月每天上午都安排语言课，我们共有两个老师。

一位名叫莱斯丽，她身材粗壮，五官有德国日尔曼民族的特征，精明干练。第一次上课，莱斯丽作自我介绍，说她曾在马来西亚、尼泊尔、中国的长沙等地作过英语外教，在中国度过的那两年使她对世界和生活的认识发生了很大变化，给自己的一生带来重大影响。

我们每个人分别用英语作了自我介绍后，她让大家为我们这个班起个名字。这时学员们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发表意见。把表述山东特色的词，Mountain Tai（泰山）、Confucius（孔子）等等列了一大串，然后再把有关美国密苏里的词列出来，如：Tiger（老虎，密大的标识），Mississippi(密西西比河)等，大家举手表决确定了最后的名子，即MTM。第一个字母M代表泰山，第二个字母T代表老虎，第三个字母M代表密苏里。

我过去学英语，除了学课文，就是作题，学习目的是应付考试，而不是为了交流。来到美国上莱斯丽的英语课，每次上课都有一些情景设计。如，教生活英语，学习如何到餐馆就餐。她说在这方面中美有不同的风俗习惯，中国人进了餐馆，顾客自己进去找位子，美国人站在门口，等服务员领进座位；餐后，美国人要给服务员餐费的10%作为小费。

莱斯丽就像一个演员，一会扮演侍者，一会扮演顾客，把每个环节都真实再现。她教我们用英语问路，把我们的住处和学校附近的环境，画成一张画，发给每个人，然后一个人问，一个人回答，如邮局、图书馆、公园怎么走，既学习了语言，又熟悉了周围的生活学习环境，你感觉不是为了学习而学习，而是为了生活而学习。

她带来一些卡片背面写上英语单词，每个学员抽一张，用动作表达出来，另一个学员再用英语猜出它的意思。一个学员拿到一张写着kiss的卡片，作着飞吻的动作，高兴得手舞足蹈，其他人都乐得笑弯了腰。

几个月下来我们没用一本教材，上课时间到了，哪位同学来得迟些，她带头鼓掌，让来晚的同学请客，实际上是委婉地强调课堂纪律。

第二个学期，换了一位新老师。她叫伊琳，金发碧眼，皮肤白细，有荷兰贵族的血统。她大约有五十多岁，这是大家的猜测，因为直到最后，我们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准确年龄。

伊琳温顺，柔和，什么时候都笑的，像少女般清纯。伊琳上课不像莱斯丽那样有些夸张地故意放慢语速。她的语言流畅，语速快，而且讲课随意，我们笑谈伊琳的课就是脚踩西瓜皮，滑到哪儿算哪儿。她那手漂亮的板书，据说绝对是有身份的贵族才能写得出的草体，也让我们很难辨认。

后来知道伊琳个人生活不顺，离过两次婚，至今孑然一身。她的母亲已经去世，老父亲原是密大知名生物学教授，独自一人住在家乡。每个星期一的英语课，大家都要用英语复述自己的周末活动。伊琳总是说，周末她驾车两个小时回家去看父亲，可见她的孝心和她的善良。

两个老师都非常喜欢吃中国饭，团里几位大厨高手，总是拿出十八般武艺大显身手。那天微醺的莱斯丽向大家诉说了她在中国的两段恋情。其中感情最深的，是一位比她小几岁进城开饭馆的男青年。她说他们两人非常相爱，那位男青年不懂英语，两人为此有时都急得哭。她说：她到这男青年家里去过，他的母亲明显地不欢迎她。我们说：你们语言不通，你怎么知道他母亲的态度呢？她说，告别时，他母亲在屋里睡觉，没有出来为她送行。莱斯丽就是这样洞悉人情世故。他们这段感情非常真挚，虽然事过境迁，但说到动情处莱斯丽泪流满面。此时，我们看到她坚强外表下内心的柔软。

莱斯丽说她很欣赏中国男人，他们都是很负责任的男人。一次课间，莱斯丽把她与这个小伙以及家人的合影拿来，用电脑放给我们看。照片上的那小伙高个儿，五官端正，质朴中还略显稚气。从照片背景映出的简陋环境和他们家人的衣着表情，看出他们都是带着乡土的气息进城不久的农民。

是什么让莱斯丽如此痴情和迷恋？是异乡孤独中的温暖？是东方文化神秘的吸引？还是对世俗滥情中久违的纯真之珍视？

我们也请伊琳吃饭，大家很关心她，问她为什么不再成立家庭。她只是说，美国男人不负责任，但对以往的婚姻和感情生活闭口不谈，还时常露出少女般的羞怯。伊琳很爱吃水饺，走时我们把剩下的一盘水饺让她端走，想第二天她就不愁做早餐了。

一天晚上，伊琳突然到了我们宿舍，说她八十多岁的老父亲在自家院里种了一些瓜，让我们做菜吃。是类似南瓜的一种蔬菜，非常好吃。

我们越来越喜欢上了伊琳，也接受了她那漫谈式的语速和贵族风格的草书。有时出行在车里，与她交谈，叫她一声：伊琳（美国人都是这样直呼其名），她总是很快地回答，唉！有时她的反映很快，动作很大，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这让我非常不安。望着她那碧澈的眼睛，像白兔一样柔顺的面孔，时常会生出一种心疼。

最后一次英语课，莱斯丽主持考试结束后，放美国歌曲让大家轻松轻松。放到美国国歌时，伊琳突然提出唱国歌要郑重，要求我们站起来，她自己把手放在胸前，神情凝重。此时，我们被美国人的爱国之情所感染，同时也为中国人站着唱美国国歌而不平，一致要求再唱一次中国国歌。这时伊琳走上前，把中国国旗展开，以示对我们国家的尊重。

最后一个月，我们到州政府实习，再见到莱斯丽，看她满面春风，知道她又有了新恋爱对象，此时伊琳的心情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