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市民运动时代的社区营造

时间:2022-10-21 03:33:26

日本市民运动时代的社区营造

社区营造(日文まちづくり)是日本独具特色的一种地域治理模式。日文“社区营造”的字面意思,直译是“城市建设”,但它与汉语中偏重政府主导的“城建”一词有着本质不同。它不单是冷冰冰的硬件建设,而是以居民为主体,通过行政和居民的协调合作,从硬件、软件两个方面解决地域、社区特定课题的过程。几十年来,社区营造运动在反对公害、环境保护、历史建筑保护等领域中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弥补了政府治理的不足。学习日本社区营造的经验,对于高速城市化的当代中国,无疑是很有启示的。

诞生于“市民运动时代”的社区营造

全面进入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的1960年代,市民运动在日本蓬勃开展起来。当时,中央政府为了促进经济发展,陆续实施了大规模的开发计划;在国家强化中央集权的同时,地方自治体也着力推进工业基础设施建设。这些政策固然促进了工业化、城市化的高速发展,让拥有“中产意识”的社会阶层达到总人口的90%,让日本进入了“丰裕的社会”,但是,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也产生了诸如生活环境恶化、自然环境破坏、人口过密/过疏化、资源浪费等深刻的社会问题。在问题多发的时代背景下,各类市民运动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

与政治性的党派开展运动不同,市民运动是通过公民权利意识的觉醒,超越阶层差别,为达到特定的共同目的而展开的。市民运动因其抗议对象的类别,可以区分成各种公害反对运动(工厂公害、交通公害、食品公害等);福祉、文化、教育等相关公共设施完善要求运动;大规模公共设施(如机场、新干线、高速公路、核电站)建设反对运动;大规模开发反对运动等多种类别。

在1960年代,市民运动多为两种类型,一是要求增设、完善教育、福祉设施之类的“作为要求型运动”,二是阻止导致生活环境恶化的开发行为的“作为阻止型运动”。石油危机后,日本社会从高速增长期进入低增长期的1970年代,社区营造逐渐成为日本各地社区的一大主题,环保、文化、防灾等市民身边的事务成为其关注的焦点。

社区营造运动在环保方面,成功地开展了1980年代的神奈川县逗子市反对在池子森林建设美军住宅的抗议;1990年代,反对新县卷町核电站、阪神大地震后神户机场建设等开发计划,也展开了持久的市民运动。在抗议破坏环境的开发活动的同时,社区营造也通过社区训练、合作,积极增进社区的能力。例如,别具特色的防灾社区营造,旨在针对地震、火灾、暴雨、暴雪等自然现象诱发的灾难,通过行政和市民的共同努力,将防灾的社区营造和防止犯罪的社区营造结合起来,形成了安全―安心城市营造的社区活动。今天,拥有较强抗灾能力的城乡社区,在地震多发的日本发挥了显著成效。

再造魅力故乡

大约1 0年前,东京大学工学部教授、著名城市遗产保护专家西村幸夫出版了《传统街区:社区营造故事》一书,在日本引起了轰动。一本著作能引起诸多读者的关注,这不仅来自传统社区本身的魅力,也是人们为居民、学者共同为保护传统街区、精神故乡而百折不挠的努力所打动。

在西村幸夫看来,每个地方有其独特的问题,也有独特的魅力,以及居民们热爱本地的方式,这种感觉是大家共通的。但是,“从一个更高的层次解决自己居住地方的问题”的这种努力,却会打动其它地方人们的心。也就是说,解决自己地方问题的经验,也可以成为大家共同的经验。这样的有形行为,整体来说,就是社区营造。

作者讲述的17个故事,虽然各有不同的人文背景和地理环境,却都是在生活环境面临人口外流、不当开发等各种不同危机时所发生的故事。崎阜县古川町的故事就是从一条流经市区的小河沟开始的。居民合力清理这条名为“濑户川”,实则不到2米宽的河沟,将它从被弃置的臭水沟慢慢改变成一条有数千尾锦鲤优游其中、周边植树绿化的带状休闲步道。为了濑户川的鱼,每年下雪前,必须动员居民共同来将鲤鱼捞起来送到较深的水塘过冬,大家借机将河道清理干净;春天,雪开始融化时,大家又一起来将锦鲤放回川里。就这样,濑户川养鱼成了动员社区的新事务,而美丽的濑户川成了大家共同的骄傲。

而在新县津川町,当地常年主办“狐火祭”庆典活动,凝聚村民认同感,带动了旅游业;福井县上中町,保护起有河床形成的冰斗地形、小支流冲积扇形成的聚落等,成为与日本其它地区迥然不同的地貌,成为当地一大卖点。诸如此类由传统文化和历史街区保护而开始推展到社区营造的故事,主角都是一些打从心底深爱他们土地的当地“士绅”,或者用今天的话说,是那些优秀的社区工作者。

地方的魅力是由居住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物魅力而产生出来的;了解居住在这里人的想法,再来观察这个地方时,就会感受到这个地方更深刻的吸引力。在新加坡资深规划师刘太格看来,日本的传统街区“美得像一首诗,温暖的火光、亲善的笑容、甜甜的美酒、精致的小菜,十分吸引人”,此言毫不为过。

社区营造:从日本到中国

旨在通过传统街区的再生推进社区营造,进而通过市民社会的力量推动城市的治理,已经成为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地区的共识。

而在中国的台湾地区,“社区营造”也从1990年代中期开始,成为一场最基层、最普及、最温和,但影响却难以估计的社会运动。由于日本过去经济的快速发展,比台湾更早面临人口与设施极端集中于都会,地方日趋没落的情况,因此台湾居民充分借鉴了日本的经验教训,将社区营造变为一个交还给人民对生活环境与空间的主控权,实现真正的自下而上、浩大绵久的家园再造工程。台湾的社区营造,一点一滴地唤醒人们对土地、对家乡的感情,对于拉近邻里间的关系,功不可没。

在当下的中国,围绕环境保护、古城保护、城市规划等领域,新型的市民运动正在兴起。这几年来,就怒江大坝、厦门PX项目等环境保护议题、北京、南京、天津等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议题,此类自发的社区型的市民运动已初见端倪。可以预见的是,将地域、社区的市民运动,引导为协商、共享的社区营造将成为中国政府和社会面临的共同课题。让民众从生活的角度,透过各种参与和学习等方式,进行地域治理,这样的社区营造,不仅能培养土地认同,进而是国家认同,也是从生命共同体出发,营造一个可永续发展的社区生活共同体的过程,这是学习如何当家做主的最好方式,也是将民主落实在日常生活的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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