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援外的公共宣传:经验与借鉴

日本官方发展援助(ODA)无论是其规模还是效果都处于西方发达国家前列，在日本整体外交和国家战略中发挥着重要作用。日本政府十分重视对外援助的信息披露和宣传工作，据经合组织发展援助委员会(DAC／OECD)的一份评估报告称，日本将公众对对外援助的支持放在优先的位置，采取多种措施，向公众宣传对外援助对日本国家利益的重要性，让公众认识、理解日本的ODA，公众对政府提供对外援助的支持率得到大幅提高。最新民意调查显示，日本公众对政府开展对外援助活动的支持率大幅度提升，从2004年的18％提高到2008年的30％。

一、建立了完善的对外信息披露和公共宣传机制

信息披露和公共宣传是日本政府提供发展援助的需要。没有公众的理解支持，政府的任何工作都难以顺利开展。一方面，政府对外提供发展援助、开展经济技术合作的经费来自国家财政，用的是纳税人的钱，必须接受纳税人的监督，获得纳税人的理解和支持。另一方面，日本政府每年的对外援助政策规划和财政预算都必须经过国会批准，接受国会对对外援助资金和项目执行情况的审计。近几年日本政局不稳、经济不振、失业增加、消费不旺、民怨高涨，内政压力巨大。同时日本政府又欲在国际舞台上成为政治大国，拓展发展空间，加强作为外交重要手段的对外援助工作是日本外交政策的优先考虑。经济增长迟缓与扩大对外援助规模之间的矛盾使日本政府面临严峻挑战。尽管《日本官方发展援助》从法律上规定政府可以根据国家利益需要对外提供发展援助，但政府的对外援助政策和执行工作仍受到来自国会、舆论和公众的质疑和批评。

宣传的内容和重点是对外援助给日本国家利益带来的好处。日本外务省公开宣称，对外援助是推进日本外交和做出国际贡献的最为重要的外交手段之一，利用对外援助为发展中国家的稳定和发展以及解决全球性问题做出贡献符合日本自身的国家利益。日本在宣传其为也门、阿曼等国家海上保安机构举办打击海盗的培训和为索马里提供人道主义援助时，对国内公众表示，这一援助是以提高亚丁湾和阿拉伯海沿岸国家打击海盗的能力、帮助索马里从根本上解决海盗问题为名，其实际考虑则是日本的国家利益，因为每年有2000艘日本船舶经过这一海域，消除海盗问题与日本的国家安全和繁荣息息相关。又如，日本向亚洲地区发展中国家提供应对有关禽流感、新型流感等感染症的无偿援助和技术合作，主要是为降低这种感染症向日本传播的可能性。向亚洲发展中国家提供人才培训和提高其法制建设能力的发展援助，在促进受援国经济发展和法制社会建设的同时，更为日本企业打入这些国家奠定了法律基础。这种宣传较好地获得了公众的理解支持，为日本顺利开展对外援助创造了良好的舆论和民意环境。

将信息披露和对公众的宣传工作纳入法律和政策规定之中。2003年8月修订的《日本官方发展援助》规定，提高公众对援助的支持和理解、促进公众积极参与对外援助活动是日本政府的重要职责。主管对外援助政策的日本外务省在每年公布的对外援助政策中，都将提高日本对外援助透明度和公关活动的有效性作为重要内容予以强调。分别负责对外援助政策制定和项目执行的日本外务省和国际协力机构(JI-CA)根据相关法规政策，均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公众宣传活动。已连续任职七年多的JICA理事长绪方贞子明确要求JICA各级部门要“加强信息的对外”，并经常出席重要宣传活动，为日本的对外援助摇旗呐喊。

建立完善有效的宣传工作体制。日本外务省和国际协力机构均设有专门机构负责对外援助的宣传工作和公共关系，其分工和侧重各有不同，前者负责对外援助的宏观政策宣传，包括对外援助的重要性、政策措施、国别重点、应对国会的质询等，后者则侧重对外援助的具体项目宣传，利用丰富灵活的形式和项目现场的动态信息宣传对外援助给日本带来的好处，增强宣传的感染力。大约100个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日本国际协力机构海外事务所和17个遍布国内的培训中心不仅向总部提供了丰富的信息内容，同时也承担着对所在国政府、媒体和民众以及国内公众的宣传。设在东京和名古屋的“地球广场”专门针对青少年宣传发展中国家，举办各种各样的展览、活动和研讨会，提供国际合作信息，很受中小学校和学生的欢迎，每年有十万余人参观。特别是，日本对外援助管理机构提出宣传工作的“核心业务化”，将宣传工作纳入到具体业务的执行当中，同部署，同落实，同考核。

充足的人力财力保障是开展宣传工作的必要条件。仅JICA宣传室就有正式编制11人，加上支持人员多达30余人。这些人员的主要职责是制订宣传规划，明确宣传重点，策划宣传活动，提供宣传内容，指导监督有关专业人员和机构实施宣传项目，有关诸如编辑杂志、建设网站、举办活动等具体事务则外包给专业机构承办。所需宣传费用或由专门的宣传经费支付，或由相关的援助项目费用提供，地方政府和有关机构也会根据需要提供相应的物力人力支持。尽管日本没有公布官方发展援助公共宣传的经费总额，但据笔者了解，仅JICA中国事务所2010年度的公共宣传费用至少达到400万日元，这些费用主要用于印发宣传材料、举办展览活动、组织媒体采访等。

二、公共宣传在形式上广泛多样、注重实效

据日本国际协力机构宣传室介绍，日本对外援助的信息途径多种多样，主要有七种方式：

媒体召开国内外媒体记者新闻会，通过电子邮件随时向记者提供宣传资料，每年就某一国别或专题举办四到六次受援国媒体记者学习班，经常举办记者演讲会或招待会。

建立网站日本外务省专门开办了日本对外援助网站，用30多种语言对日本对外援助的法律政策、地区国别政策、重点领域、项目管理等予以介绍。国际协力机构的网站内容更为丰富及时，有新闻、国别信息、活动动态、人物故事、现场报道、图片库、出版物等，几乎涵盖了该机构的所有工作内容。网站分日语、英语和法语三个版本，每个语种的内容并不完全一致，而是根据使用不同语言的读者的不同特点和需求而专门制作。网上是日本对外援助宣传的主要方式，几乎一半的信息都是通过网上。

电子杂志日本外务省用日文和英文每年出版《日本对外援助白皮书》，日本国际协力机构出版的电子媒体主要包括《Netword杂志》、年度报告、研究报告、评估报告和宣传小册子。《Netword杂志》每月出版两期，每期发行2万份，其内容包括JICA的主要活动、项目概要、研修生和专家的信息与访谈等。年度报告每年用日、英、法、西、俄、波斯、普什图等语

言出版，内容包括JICA执行对外援助业务的增长变化、规划和项目的执行情况等。研究报告是日本就探究对外援助项目知识、提高开发合作能力的专门报告，分为开发与技术、国别与地区、特殊专题及发展能力与JICA活动等类别，定期或不定期。所有杂志均可在相关网站上方便获取。

纸质媒体包括对外援助手册、年度报告、书籍和杂志等。这些纸质媒体可在国际协力机构所有分支机构的醒目位置轻松得到，最大限度地扩大纸媒的发行宣传。JICA出版的机构刊物《JI-CA世界》日语版每月一期，英语版每年四至六期。以日本与发展中国家关系、日本的生存只依赖自己不行、也需要发展中国家的支持为主题的书籍《难以孤立生存的日本》、《依存大国日本》等成为一时的畅销书。值得一提的是，JICA在国内还设有五个向公众开放的图书馆，公众在法定工作时间内免费浏览、借阅馆内有关图书、报告和资料。

确定“国际合作日”1954年10月6日，日本正式加盟援助发展中国家的国际组织“科伦坡计划”开始提供发展援助。为了让公众更多地了解支持发展援助，自1987年开始，日本将10月6日这一天定为“国际合作日”。每年的这一天，日本都要在全国各地举办形式多样的纪念活动，借此宣传日本对外提供援助的重要性。纪念活动吸引了众多民众，仅去年在东京日比谷公园的活动现场两天内就有10万民众前往。

举办活动日本还采取举办明星演唱会、邀请足球运动员、网球明星出席活动等形式宣传对外援助，以增强活动的影响和知名度，吸引民众特别是青年人的兴趣。有的活动还邀请受援国参加，展示受援国的特色饮食、土特产品、民族文化等，让受援国现场展示日本援助给他们带来的改变，以增强感染力和说服力。

此外，日本还组织接受培训的各受援国的研修生参观访问日本当地的企业、机构和学校，甚至居住生活在民众家庭，进行相互交流，既让研修生了解日本先进的技术、经验和文化，也使日本民众多了一份对发展援助的了解、理解和支持。

三、对加强我国援外的公共关系工作的借鉴和启发

我国对外援助的规模较小，在理念、政策、重点、管理体制、具体做法、发展阶段、面临的政治社会文化环境以及国情和政情等方面与日本有着很大不同，甚至有着根本性的差别，不可能照搬其对外援助宣传的经验。但是，结合我国援外的实际情况，至少可以在以下几方面借鉴日本对外援助公共宣传工作行之有效的一些做法和经验：

将援外工作纳入到国家整体宣传领域。对外援助是我国对外战略的重要内容之一，是外交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宣传主管部门应将对外援助的宣传纳入到国家整体宣传范畴统筹考虑。我国目前仍是发展中国家，还在接受一些国家的发展援助，同时，我国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向一些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履行我国应尽的国际责任。在国际发展援助领域中的双重身份是我国目前的现状，必须向国内民众和国际社会表明立场，增强社会各界对援外工作的认同感与支持度，为我国援外事业营造良好的国内外舆论环境。

将援外宣传纳入到援外业务范围。重视公共宣传不是一句空话，要体现在日常的对外援助工作当中。无论是在制定对外援助方针政策、规章制度，还是具体执行援助项目、促进受援国经济社会发展等，公共宣传都应与之同布置、同落实、同检查、同验收。在制定对外援助工作规划的同时，确定宣传的中长期规划和年度安排，将宣传工作作为业务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并推进。

采取多种形式，逐步扩大宣传。我国对外援助宣传工作基础薄弱，尚未形成完善有效的体系、载体、渠道和做法，仅有的一些零星宣传大多是随机和应急式的，没有系统全面的计划安排和制度性统筹考虑，尚未有一份专门的对外援助纸质媒体和电子网站，主管援外工作的商务部援助司和相关援外项目执行机构以及驻外外交机构的网站虽有一些信息报道，但数量不多、更新缓慢、内容陈旧、栏目单调，与专业化的高水平网站(如日本JICA的网站)差距不小。也只有中文版本，多种外语的信息宣传基本没有。针对这种现状，建议尽快创办一份面向国内外受众的对外援助专门刊物或报纸，整合现有网站资源，建立中国对外援助门户网站，形成援外宣传品牌产品，树立中国援外良好形象，以获得更多国内外民众和政府、机构的了解、理解和支持。在办好中文纸质媒体和网站的同时，要针对国际受众的特点和需求，至少办好英文版本的纸质媒介和电子网站，在条件成熟时，再创立法文和阿拉伯文版本。要结合援外工作实际和国内外舆论热点，开展一些诸如新闻会、专题研讨会、报告会、展览、纪念等形式多样、效果显著的宣传活动，为援外工作创造良好的舆论环境。

配备专门人员，提供经费保障。没有必要的人力、财力投入和保障，任何工作都会陷入空谈。政府主管部门应配备足够的掌握现代传媒知识、熟悉宣传公关业务的专业人才，提高现有人员素质和能力，并给予一定的经费支持，确保援外宣传工作落到实处，取得实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