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边缘与人性记忆里的脉脉温情

时间:2022-10-10 05:15:03

历史边缘与人性记忆里的脉脉温情

朱天文是一位典型的都市作家,她喜欢刻画都市中人的孤独、疲惫、寂寞和痛苦以及那种在华丽的背景下渲染出来的极度的狂欢、激情和放纵。作者一反传统作家们对生命力的赞美和张扬,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展示了生命的姿态。

自启蒙时代以来,我们便一直在强调一种线性的历史时间观,而当我们向前越走越远、自我感觉越走越好的时候,我们却常常会因为时间不能倒流、因为物的泛化,而产生迷惘和感伤,这种迷惑也就是一种后现代历史现场下多维性的主体困境,可以说这在朱天文的《世纪末的华丽》集中的表征。

“这是台湾独有的城市天际线,米亚常常站在她的九楼阳台上观测天象。依照当时的心情,屋里烧一土撮安息香。违建铁皮屋布满楼顶,千万家篷架像森林之海延伸到日出日落处。”从小说的开头,我们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布局混乱的世界,世界排山倒海而来,主角米亚又是处于楼林屋海的包围之中,被含纳入一个高度现代化的物质世界之中,仅靠安息香来维持一种精神皈依,强大的、在场的物质与精神的虚弱无根构成鲜明的对比。米亚是一个嗅觉和色觉而存活的人,光色与感觉构成了她的存在世界,并不断地被感觉召唤进入过往的历史场景。“安息香使她回到那场春装秀中,”“清洌的薄荷药草茶,她记起九零年夏装海滨浅色调。”“乳香带米亚回到八六年十八岁,”在召唤的同时,时间也在解开锁链,一种断裂正在生长,一种碎片正在生成。米亚往前回溯获得不是时间连接的记忆,不是往事少年的年华浪漫,因为“米亚很早已脱离童年,但她也感到被老段浪漫灰所吸引,以及嗅觉,她闻见是只有老段独有的太阳光味道。”米亚在这里所获得只有感觉,只有自身体验。历史意识游走于身体之外,米亚并不知道如何为历史,她只记得她去过国家森林公园,去过阳明山,而成长怎么顺成,米亚无法给出答案;成长如何累积,米亚不得思考,她追赶时尚潮流,也是被历史潮流所追赶,因为“世界绚烂她还来不及看,她立志奔赴前程不择手段”,她所拥有的只是当下。

时间走向紊乱,而与此同时,米亚还面临着空间的体验障碍。她的生命是与地理文字符码连缀的,她知道加勒比海缤纷印花布,了解格陵兰岛的冰山,喜欢法国式直筒长T恤连衣裙,栽培非洲董,她猎遍世界名奇,纾解异域风情,是一个地理全知者。而走遍乡土却又恍若隔世,不知走向何方。“她买了票随便登上一列火车,随便去哪里。出总站,铁道两边街容之丑旧今她骇然,她从未经过这个角度来看台北市。越往南走,陌生直如异国,树景皆非她惯见。票是台中,下车。逛到黄昏跳上一部公路车,满厢乘客钻进来她一名外星人。车往一个叫太平乡的方向,越走天越晴,刮来奇香,好荒凉的异国。”米亚看尽满眼风光,在故乡进行异乡漂泊,灵魂与肉体的分道扬镳。可以说,朱天文展现的是人在特异的时间和空间场域里的生活或者生存逻辑,人是被物质所决定,所存在的。在历史方向面前记忆是被物质割断的,在空间上又被物质包围,所挤压,精神世界一片荒野,任何重返历史的活动已经无法圆满达成,过去、现在的不断交织形成拨不开乱局,只有华丽的往事遗骸来遮掩,因而朱天文悲哀的叹息:“人在一面富丽堂皇复古,一面忏侮回归大自然。”

米亚始终生活在虚拟的意象世界里,这是一个艳丽的世界,取消中心的世界,也是一个被削平了深度的乌托邦,完全是表面的、浮华的,没有任何内心的理性情感。而米亚却觉得“这才是她的乡土,台北米兰巴黎伦敦东京纽约结成的城市邦联,她生活之中,习其礼俗,游其艺技,润其风华,成其大器。”可以说米亚的精神存在已经深深被消费文化所控制,已经失去了主体性,个人却又不得不依赖于这种异化,不断地复制这些意象,然后连同记忆也被复制,其间充斥着不得出路的痛苦,由此而生的幻灭感不时涌上心头,“年老色衰,米亚有好手艺足以养活。湖泊幽邃无底洞之蓝告诉她,有一天男人用理论与制度建立起的世界会倒塌,她将以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存活,从这里并予之重建。”米亚已经无法依靠爱情,也无法理会伦理与制度,一种古典式的“未知生,先知死”的寂寞体验在世纪末期爬满心头,无法拯救灵魂只有靠时间来安置,依靠嗅觉和颜色的记忆来存活或许是对青春的最好折返与悼念,但也就意味着向死而生的人会继续来路不断。

上一篇:浅谈学校层面数据采集平台的建设 下一篇: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