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的距离(节选)

时间:2022-10-08 11:12:44

月亮的距离(节选)

据乔治・H・达尔文先生所说,从前月亮曾经离地球很近,是海潮一点一点把它推向远方的:月亮在地球上引起的海潮使地球渐渐失去了自身的能量。

“我知道,”老QFWFQ喊道,“你们都无法记得,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月亮就在我们头顶上,其大无比:望月时,月光如昼,那是一种奶油色的光,巨大的月球似乎要把我们压倒碾碎。新月时,它在空中滚动着,恰似风持着的一把黑伞。那蛾眉月的尖垂得那么低,好像要穿透礁石让月亮抛锚停泊。那时候,什么都跟现在不同:由于离太阳的距离不同,运行轨道、倾斜角度都不同于今日。地球和月亮紧挨着,不难想象,这两个大家伙怎么也找不出不互为对方阴影的办法,结果随时都会发生月食。”

你问运行轨道吗?椭圆形的,当然是椭圆形的。一阵子压在我们头顶上,一阵子又旋转着飞开。而海潮呢,月亮压低时就涨潮,谁也拦不住。有些满月之夜,天低低的,潮高高的,月亮只差一丁点儿就要被海水浸泡湿了,顶多也就差几米吧。难道我们就没有想过到月亮上去吗?哪能呢?只需划着小船到月亮下面,支上一架木梯就能爬上月亮。

月亮离地球最近的那一点是金礁湾。我们划着舢板,就是一种圆身平底的软木小船,到达那个海域。船上的人还不少,有我,武贺德船长和他的妻子,我的聋子表弟,有时还有小希恩息,她那也就是十二岁的样子。那几夜,海面极其平静,银光闪闪,如同一池水银。那些经受不住月球引力的小蟹、墨斗鱼、透明的海带、小珊瑚等,跃出海面,升空落到月亮上,吊挂在那抹了灰浆似的月亮表面上;还有的小东西悬浮在半空中,成为一群发光的流体,我们不断用芭蕉叶扑打着驱赶它们。

我们的工作是这样进行的:我们在船上带了一架木梯,一个人扶着梯子,另一个则爬上去,还有人划桨,把船划到月下,所以需要几个人的配合(这是几个主要人物)。爬在梯子顶部的人在小船靠近月亮时吓得大叫:“快停住!快停住!月亮要撞破我的头了!”那种感受真是难以言表:月球这庞然大物,表面上满是尖尖的突起和深深的凹裂。好像就要压到自己身上。现在肯定会不同了,而那时的月亮。确切讲是那时月亮的肚子,就是离地球最近的、几乎要相碰的那部分,表面覆盖着一层尖头鳞片。那样子很像一条鱼的腹部,连那种味道都很相似。在我印象里,若说它不像是鱼,是因为鱼是软的,而月亮更像熏鲑鱼。

其实,站在梯子顶部最高一层横栏上平衡直立,只要伸出胳膊,正好可以够到月亮。我们原先的估计是正确的(当时我们还没有怀疑到月球会渐渐远离地球而去)。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何上手登月。我选择一块稳固的鳞片(我们这一组五六个人都要依次上去),先用一只手抓紧它,另外一只手也抓住它,这时立刻感到脚下的梯子和船都逃掉了,而月亮的移动则使我得以摆脱地球的引力。是的,月亮有一种撕扯你的力量,当你从地球向月球过渡时会感到这种力量。你必须迅速抓住鳞片,像翻跟头一样,纵身一蹿,两脚就落到月亮上了。从地球上看,你是头朝下倒挂着的,可你自己却是和平时一样正常站立着,唯一奇特的是眼前看到的是一汪海水波光闪闪,小船上的伙伴们都手足倒置,像是葡萄串倒挂着。

在这种登月的跳跃中表现得最超群出众的就是我的聋子表弟。他粗糙的双手一触到月球(他总是第一个爬上梯子),就立刻变得非常柔软、特别准确。他总能一下子就找到最理想的登月点,甚至双手一按就全身妥帖得附着到这个地球卫星上。一度,我甚至觉得当他伸出双手时,月亮就向他迎面而来做接应。

他从月亮返回地球时也同样非常灵巧机敏,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跳高:伸开双臂,尽最大努力往高跳(这是从月亮上讲。如果从地球上看。那样子就更像跳水,上臂向后张开。一个猛子扎下来),总之,跟在地球上跳高一模一样,因为月亮上没有什么能支撑梯子。而我的表弟可不是双臂前伸纵身一跃,他像要翻跟头一样,低头蜷身,靠手撑月面的反弹力腾空而起。我们从船上看他在空中翻跳起来,真像要用双手擎起月亮这个巨球。当他双手用力撑月面时,整个月球都在颤动,直到他落到我们上方,大家才能抓住他的踝骨,把他拉回到船上。

现在,你们会问我们去月亮上究竟要干什么,我这就解释给你们听。我们是去取奶的,用的是一把大勺和一个大木桶。月乳是很浓的,像是一种凝乳。这种月乳是当月球掠过地球上的草原、森林和沼泽地时,受月球吸引而飞到月亮上的那些东西在鳞片之间发酵而成的,其主要成分有植物汁、蝌蚪、沥青、兵豆、蜂蜜、淀粉晶体、鲟鱼子、苔藓、花粉、凝胶质、小虫、树脂、胡椒、矿物盐、燃料等。只要将勺子伸进鳞片之间,就能盛出满满一勺这种珍奇的乳液。当然,它不是纯净的,含有不少沉渣。在发酵过程中并非所有物质都能溶解,有些东西还直挺挺地混在乳浆中:指甲、钉子、海马、榛子、花梗、陶瓷碎片、鱼钩,偶尔还有梳子。这种乳浆在盛上来后还要撇去皮,再过一遍滤勺。做到这些都不算困难。难点在于如何把它送回地球。我们是如此操作的:每盛上一勺。我们就双手握把,用力将它像发弹射弹似的甩向地球。只要投掷力够大,这一勺乳浆就能被甩到海面上。一旦到了海面,它会浮在水面,把它捞到船上就很容易了。在这种投掷运动中,又是我的聋子表弟大显身手。他很有臂力,又极善瞄准,能一下子把乳浆甩到船上人端着的木盆里。而我则屡遭失败,往往因为无法战胜月亮的引力,投出去的一勺乳浆又回落到自己头上。

我的聋子表弟超群出众的表现还远非这些。对于他来说,在鳞片之间掏月乳是一种游戏:他有时根本不用勺子,只用一只手。甚至一个手指头伸进鳞片缝隙中。他没有一定的运动路线,只是从一点跳到另外一点,像要跟月亮开玩笑,}H其不意,甚至是给它搔痒。说来也怪,它的手到之处,乳浆竟像从肿胀的母羊上向外喷射而出。我们这些人就只好跟随其后。拿着勺子收集他“开发”出的乳浆。他时而往东,时而向西,没有明确的路线,显得十分随意。有些地方只是因为他觉得有味道才去,比如一些鳞片之间着的软软的皱褶。有时,表弟连手指都不用,而是用他计算精确的跳跃去踏,用大脚趾(他是赤脚登月的)戳出月乳来。从他发出的欢叫声和随后的一连串跳跃来看,这似乎是他开心取乐的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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