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李健吾咀华批评的独特性

时间:2022-10-07 10:04:31

作者简介:郝江波(1978―),男,河北徐水人,保定学院副研究员,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摘 要:李健吾是中国现代文坛著名的文学批评家,他的咀华批评虽然数量不多,也没有什么宏言大论做旗帜,但却自成体系:在观念上将批评视作与创作平等的独立的艺术,艺术性成为其批评的存在特色,载体是散漫抒情的随笔体,表现出审美直觉的思维特征。

关键词:李健吾;咀华批评;独特

李健吾是中国现代文坛著名的文学批评家,他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以刘西渭的笔名陆续发表了一系列的批评文章,并分别于1936年和1942年将之结集出版,即现代文学批评史上著名的《咀华集》和《咀华二集》,刘西渭自此蜚声中国文坛。香港著名学者司马长风对李健吾及其评论给予至高的评价:“三十年代的中国,有五大文艺批评家,他们是周作人、朱光潜、朱自清、李长之和刘西渭,其中以刘西渭的成就最高”。①新时期以来编写的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也均给李健吾与他的咀华批评留有重要位置②,其影响力可见一斑。那么,李健吾在文学批评领域有怎样的创见呢?笔者以为最重要的当属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李健吾以批评实践成功确立了文学批评独立地位。关注文学整体性,在文化领域内赏鉴作品,进行情绪、直觉、心理的细致观察,是京派批评的整体风格,这不妨称之为“寻美的批评”。那么咀华批评则更进一步,关注批评本身的审美性,成为“寻美的美的批评”。其他的京派批评家所主要关注的是“文艺是什么”,“文艺为什么”的创作本体问题,据此展开批评,而李健吾则立足批评,进行“批评是什么”,“批评为什么”,“批评怎么写”的思索与实践,对于批评独立性的鲜明体认和成功实践,是李健吾咀华批评的的重要特色与重大贡献。对独立的文学批评学的建设有重要意义,是李健吾在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上伟大成就的重要标识。

在他的批评理念中,最重要的就是对批评地位与性质的体认。他将批评者与作者、批评与作品置放在平等的位置。作者不必遵循着批评者的理论教导进行创作。咀华批评不力心于宏观、深邃的理论系统的“经营”,倒不是他能力不逮(从他多面的创作研究实绩中,可以清晰见出他渊博的知识、缜密的思维和严谨扎实的学风),而是这本身便具有一种选择的意味,体现出他所秉持的批评原则:批评不是对理论的阐释推演,更不是强硬的理论裁断,而是一种积极的艺术创造活动。这种见解散落、渗透于批评实践中,俯拾皆是。这特殊的理论表达方式,在另一个角度上显示了李健吾对自己批评理念内在的坚执。他不认为先有好的批评家才有好的创作,不认为创作必须完全接受批评家的指导;[P16],他说“一个批评者与其说是指导的、判断的,倒不如说是鉴赏的”[P29],“抽象的观念不就是他批评的标准”[P29]。同时,他又明确地维护批评的尊严,认为批评也无需完全受制于作者的旨意而放弃自己的领悟:“批评并不象我们通常想象的那样简单,更不是老板出钱买的那类书评。它有它的尊严。犹如任何艺术具有尊严。”还说:“这样一个有自尊心的批评者,不把批评当作一种世俗的职业,把批评当作一种自我表现的工具,藉以完成他来在人间所向往的更高的企业”[P145]。批评关联作品却不依附于作品。这就在平等的基础上确立起批评独立的地位与任务:“一种独立的、自为完成的,犹如其他文学的部门,尊严的存在。”[P302]这平等的基调使批评与创作拉开一段平行的距离,改变了批评要么高高在上俯凌创作,要么等而下依附作品的贯有认定,将创作与批评的关系由父子关系变成了兄弟朋友关系。这与京派所持的广博宽容、自由的学术理念是相通相承的。

第二,李健吾将批评建设为一门独立的艺术。李健吾重视批评自身的独立地位和创造价值,丝毫不窘迫于作者和其他批评者的压力与责难,谦逊宽容而又自由自信地将批评作为接受表达的双重艺术。为此,他的批评关注点、批评结构、语言色彩及整体表达风格均独树一帜,这成就了他艺术化的批评风格。所以我们见到的咀华批评,不是对创作进行理论的裁决指导和解释,而是依据批评者自我的情绪直觉体验靠近作品,将文学的菁华萃取出来呈现到批评中。正如李健吾的夫子自道:“分析一首诗好象把一朵花揉成片片。冷静下头脑去理解,潜下心去体味,然后,实际得到补益的是我,而受到损失的,已然就是被我咀嚼的作品――那朵每早饮露餐阳的鲜花。”[P311]批评作成了艺术!成为饮露餐阳的文学花朵的菁华,甚至比作品还要醇香。而与这艺术批评相适应的也最突出的表现是他散漫抒情的随笔体。

李健吾以整体直观的感悟来建构他的批评,结构松散自如,没有严整的规划,也没有固定的格式,如同是写给亲朋的书信,或与友人的闲聊。在批评中李健吾并不紧扣论题,喜欢“绕弯子”,喜欢节外生枝,他的眼睛常常“游离”出去或者慨叹人生引发某种切身的体验;或者联想类似的文学现象,寻找与此时阅读相同的感受;或抄录一句名人名言,或叙述一件掌故。为此还曾引出一些评论者的异议,但仔细品味,这些“弯子”与“节外之枝”又均与评论的作家、作品有着相类、相拟的联系,不觉间读者读起来很放松,很自然地随着涉笔成趣的“题外话”感应批评家的印象,引发比作品评论本身更多的哲理感悟。例如,在评论巴金的《爱情三部曲》时,李健吾用了几乎三分之一的篇幅来闲谈“题外话”,然后才峰回路转地开始评论。这种散漫自如的结构其实就是所谓的“灵魂在杰作中的奇遇”。李健吾的批评文体和批评语言与他的批评方法相适应,他把批评看作是精神的游历与印象的捕捉,那么语言最好是会意和直观的,因为许多印象体验可能是超语言的,不能全靠语言分析来表达。在他那里,批评语言成为渡河之筏、捕鱼之筌,以引导读者进入作品的艺术世界,发生各自直观感悟式的阅读印象。

不难看出,李健吾的咀华批评虽然数量不多,也没有什么宏言大论做旗帜,但却自成体系。首先是在观念上将批评视作与创作平等的独立的艺术,而艺术性是其批评的存在特色,载体即是散漫抒情的随笔体,审美直觉为其最突出的思维特征。它们的和谐构成,兼顾了文学内外的矛盾,使李健吾营造出一个散发着

温馨、有着丰盈生命、活泼情态的文学批评世界,这与当时强调阶级斗争、政治革命,倡导文学批评应该成为斗争工具的左倾的批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作者单位:保定学院)

注解:

① 司马长风《中国新文学史中卷》,香港昭明出版社1978年版,第248页。

② 代表有:温儒敏《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许道明《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新编》,复旦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刘锋杰《中国现代六大批评家》,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黄曼君《中国20世纪文学理论批评史》,中国文联出版社1998年版。

③ 批评引文出自:郭宏安编《李健吾批评文集》,珠海出版社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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