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庄的十年蜕变

时间:2022-09-27 10:30:10

一个村庄的十年蜕变

十年变迁,他们从分散居住到集中安置,从传统农业到经济种植,从移民变果民,如今正在小康路上阔步前行。

罗甸县龙坪镇移民新村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

但近年来,众多党政参访团频频造访此地。

“大多是冲着山地高效特色农业来的。”很多村民这么说。

移民新村平均海拔不到300米,即便是初夏,中午气温已达36度。

生活在这里的40余户移民却喜欢这个季节,遍布山村的上万亩火龙果正悄然开花结果。

十年前,他们或是从条件恶劣的深山搬迁到这里,亦或是从库区移民到这里,开荒拓土,谋求出路。

十年变迁,他们从分散居住到集中安置,从传统农业到经济种植,从移民变果民,如今正在小康路上阔步前行。

搬迁记

“红河江水去悠悠,一层波浪三层愁。”

一首民谣,唱出多少麻山地区群众的辛酸。

麻山地区,中国石漠化最严重的喀斯特地区之一,生存环境恶劣。

龙坪镇兴卫村在海拔近1000米的麻山腹地。“上看一座山,下看土一碗,下雨一泡糟,天晴象把刀”,这里被认为是“不具备生存条件的区域”。

全村100多户散居在10多条深山沟里,人们常年在一条条石缝里撒上几粒苞谷种籽,“辛苦一年,只够半年糊口”。

熬应福就出生在这里。父母早逝,16岁外出打工,30岁还娶不到媳妇。长大后才明白,父母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而生病去世的。

辛酸的故事不知有多少。

走两个小时陡峭山路上学,两个玉米就是午餐,放学再爬回家,已经饿得头昏眼花。村里的大多数人小学还未毕业就外出打工。

买一袋肥料要几个人扛。后来用马驮,从山下驮到村里,马也累得爬在地上喘粗气。

为何不搬走?

“能搬去哪?几辈人都住在这里,生来就是这命。”村里年长的人不愿冒险。

“你们不搬走,我一个人走,等我把路找好,你们再跟来。”1997年春天,熬应福独自卷着铺盖下山,来到离罗甸县城不远的一片荒山,搭茅草棚,住了下来。

劈石抠土,开荒种地,熬应福把苞谷种了下去。农闲时他就到临近的几个县城打零工,挣钱买肥料。

秋天到了,熬应福的庄稼得收了。他扛着一袋黄橙橙的玉米就朝老家走去。

“居然有这么大颗的玉米?”村里人眼都直了。

“那还有大片荒山,要不先向政府申请,你们再跟我搬过去,我们一起开荒,搞个蔬菜基地肯定有发展前景。”熬应福自信满满。

政府批示很快下来,大力鼓励和引导住在条件恶劣深山里的群众搬迁出来,并划拨土地,重新分配,同时还由政府出资修建安置房。

随后几年里,十多户住在深山里的村民陆陆续续跟着熬应福搬到了山下,并取名移民新村。

人越多,土地分得就越少,移民新村开始大面积开荒拓土。但山上石旮旯中的泥土被抠出填田,生态变得越来越脆弱,石漠化越来越严重。

“搬下山是为了脱贫,可不能让新家变成老家的样子啊。”村民开始觉醒,靠山吃山,不能把山吃干榨净,还得学会“养山”。

2002年,国家退耕还林政策开始在罗甸县实施,移民新村投入到退耕造林中,家家户户上山植树。

村民盘算好了发展路子:山下填沟推地,种庄稼、养牛羊;山腰发展蔬菜、果园;山顶植树造林,保持水土……

天不能改,地能换!

人们惊奇地发现,秃山果真绿了起来,山下的庄稼长得比以前更好。

吃穿不愁,粮食还可以卖点小钱。熬应福娶到了媳妇。

2006年,红水河上的龙滩水电站开闸蓄水,罗甸县11个乡镇69个村的上万人面临移民。其中有二十几户库区移民先后被安置在移民新村。

在国家实施扶贫开发的大背景下,四十余户来自不同乡镇的移民在这里用勤劳和智慧建立了新的家园。

帮扶记

身材矮小,面庞粗黑,站在记者眼前的王世碧已当了两届村干部。

他一上任就走访村民。在一户黑乎乎的小屋里,看见一位生病的老人,端上桌的只有玉米粥。

移民新村的大多数村民虽然获得了土地,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后来连年干旱少雨,传统农业难以获得很好的经济收入。

王世碧召集村民开座谈会,大家一致认为,唯有走经济种植之路。

一无资源,二无经验,还要保护脆弱的生态环境,难度可想而知。可王世碧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

2007年,贵州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通过多年研究论证:火龙果在年均气温18度左右、海拔550米以下、昼夜温差5度左右的地理气候下,品质最优。

被称为 “天然温室”的罗甸县,年均气温19.6度,昼夜温差刚好5度,最适宜引种火龙果。

2008年,罗甸火龙果引种成功。2010,罗甸县获得中央现代农业扶持资金支持,开始大力开展火龙果标准示范园建设。

王世碧眼睛一亮,“我们村一定可以种好火龙果”。

找有关部门要项目,请有关专家做技术培训,向村民做思想工作,王世碧从早忙到晚,一个月瘦了近10斤。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2011年,罗甸县火龙果项目基地之一落户移民新村。王世碧喜极而泣。

与现代对接,必然要打破习以为常的农业传统,谈何容易?火龙果刚刚推广时,不少村民持怀疑:“用这么大片田土来种这个,太冒险了,而且就算种出来了,销售也是个大问题啊!”

政府有“高招”:不仅为村民免费提供桩子、果苗和肥料,还配置了专业人员进行技术指导。

省农科院果树研究所持续在罗甸县开展生产试验示范研究工作,先后培育出了“紫红龙”、“粉红龙”和“晶红龙”等优良品种。

罗甸县农业局的简雪群白天在地里示范果苗种植、施肥、剪枝等技术,晚上与村民坐在一块讲解扶贫政策。

在村里住了几个月,这位刚出校的年轻女子皮肤被晒得黝黑。

细节,点滴,往往最能感染人。

“要不我们种几亩试试?”熬应福和村里几名敢于尝试的年轻人率先试种了几十亩。

第二年火龙果长出来了,挑去街上卖到15元一斤。赚了钱,他们在村里公开数钞票。

这犹如给村民吃了颗“定心丸”,他们纷纷响应号召,放弃传统农业,全部种上火龙果。

2012年,罗甸火龙果发展被写入国发2号文件,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的帮扶,移民新村开始了大踏步追赶。

致富记

初夏时节,火龙果从下垂的节巴处长出了一个个花苞,村民们忙着连夜给花苞授粉,不到一个月,今年的第一轮火龙果就可上市了。

步行在干净的乡村道路上,房子新,村容美。村民用上了电脑,看病有了卫生所,读书有了村完小。

28岁的郭耀刚刚当上父亲,热情邀请记者去他家做客。

49岁的熬应福买了辆摩托车,儿子去年从职校毕业,在县城开起电器维修店。

62岁的黄小秀参加村里夜校,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扶贫先扶志,生产生活方式的改变,激发了村民自力更生的原动力。通过集中培训和自学,大部分村民掌握了基本农业技术。

熬应福种了20多亩火龙果,年收入达10万元。“我们村几乎家家户户年收入都可以达5万元以上。”

2013年,“罗甸火龙果”获质检总局审批成为地理标志产品,成为全国首个火龙果地理标志产品,火遍全国。

晚饭过后,村民们聚在专业合作社办公室里,讨论今年火龙果的销售问题。大家一致同意,要实行果苗统一、肥料统一、管理统一、销售统一、价格统一“五个统一”原则。

“价格要一致,不能抬高也不能过低,我们必须要诚信为本,把我们村火龙果的品牌打出去。”

村民还想好了下一步打算,盘活火龙果产业链,在种植基础上发展深加工产业,比如搞火龙果酒、火龙果干等。

同时要立足生态做文章,发展生态旅游、休闲观光农业两大支柱产业,通过入股公司、专业合作社,不断增强村集体经济造血功能。

“种火龙果,这条路走对了。”在移民新村采访的几天里,很多村民都会跟记者这么说。

从贫民到移民,再从果民变富民,村民正在实现着他们的“小康梦”。2010年人均收入不到四千元,2013年达到八千元,2014年增到近两万元。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扶贫攻坚成绩单。

这是一份凝聚着“滴水石穿”“弱鸟先飞”精神的数据。

日子好过了,从未出过远门的黄小秀在儿子张应来的陪同下坐飞机去旅游了几天。“几十年没走出过县城,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能出去看看。”

从就地扶贫,到搬迁扶贫,再到整村推进扶贫开发。扶贫方式不断创新,移民新村改天换地。

先来“换血”,适当“输血”,再让群众真正实现自我“造血”,这是贵州生态移民的不断尝试。

梦想记

斗转星移,十多年匆匆而过。昔日的壮志青年已近天命之年,曾经的贫穷和绝望逐渐远去。

搬出大山的的愿望已经实现,人们又开始追逐新的梦想。

26岁的周瑞梅坐在家门前的树荫下看书,水塘里的白鹅伸展着漂亮的翅膀,旁边的小黄狗摇摆着尾巴。

周瑞梅喜欢这样简单闲适的生活。

出生在城里还算宽裕的家庭,周瑞梅小时候的梦想是去北上广闯出一番事业。后来在学校认识了现在的丈夫,跟随他回到村里种火龙果,过着平淡的生活。

“会不会觉得闷?”

“不会,现在交通这么便捷,平时走走亲戚,偶尔也出去旅游。很多在大城市生活的同学还羡慕我呢!”周瑞梅说。

“那你的梦想是什么?”记者又问。

“我们村的火龙果还没有真正推广出去,我的梦想是把它进一步包装,形成品牌,所以最近在看营销方面的书。”

与周瑞梅一样,移民新村的很多人都有梦想。他们说,有梦想生命才有味道。

“希望火龙果卖得越来越好,乡村越来越美丽。”村民邓先和说,加快推进城镇化建设,可以拉动农产品需求、建设新农村,拓宽农民收入渠道。

王世碧的梦想是村里可以多出几个大学生。“我们这代人没有条件读书,吃了很多苦,做了几年的村干部,深深体会到,农村发展需要有文化、有担当、有理想、有信念的人来带动。”

“农村的医疗条件,要能像你们城里就好了!”黄小秀的老伴因为年轻时过劳成疾,三个月前因病去世。除了想念老伴,她还想和还在老家居住的姐妹们说说话。

春季一片花,夏季一片绿,秋季果飘香,这是熬应福的梦想。他带着记者去山上看他们十年前植的树,如今已经郁郁葱葱。

前些年火灾时有发生,村民们制定了村规民约:严禁烧火积肥。他们要实现共同的梦想:绿水青山生态美、金山银山百姓富。

梦想在前,路在脚下。生态移民,扶贫开发,让老百姓的生活离梦想越来越近。

离开移民新村,车行迅疾,语声渐远。那些朴实的梦想话语,还在耳边回响。(责任编辑/李 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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