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亡夫还债!一个美丽农妇的沉重选择

时间:2022-08-23 03:13:01

丈夫王云林因扑救山火而英勇牺牲后,妻子陈美丽强忍悲痛、出人意料地在家门口贴出一张通告,请与她丈夫生前有债务关系的乡亲来结账!没想到,前来“报名”的债主有17人,金额达5万余元,其中有4万余元根本没有欠条。认,还是不认?就在乡亲们揣摩猜疑之际,陈美丽,这个名如其人的女子斩钉截铁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丈夫救火勇献身,不明债务困扰狐儿寡母

江西省德兴市李宅乡宗儒村,藏在深山峻岭中,是赣、浙、皖三省交界的地方,虽然只有几十户村民,日子只够基本温饱,但民风淳朴,乡亲们乐于助人。2007年4月9日中午,31岁的陈美丽正在家中哺乳一个多月的小女儿,可女儿吃饱后,却不停地哭,怎么也哄不好。陈美丽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口里“威胁”女儿:“不准再哭了,再哭爸爸就回了,他又要用胡子扎你,我就不管你了哦……”

正说着,家门外却显得很喧哗,似乎有许多人从门口跑过,陈美丽抱着依然哭着的孩子走到屋外,发现乡亲们有的提桶,有的拿着竹扫帚,喊叫着往前跑。她扭头一看,村后的大山上浓烟滚滚,原来是起火了。陈美丽心一紧,这座山是一个浙江老板承包的,是村里好不容易引进来的“外资”,眼下若是一把火烧了,不但会严重打击投资商的兴趣,也阻碍了乡亲们脱贫致富的步伐。陈美丽将女儿匆忙塞到婆婆手里,提起一只桶,抓起一把扫帚冲出了家门。

这座大山离村里有二三里远,看着近,但路不好走,跑过去也得老半天,陈美丽摔了好几个跟头才跑到山脚下,却见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将山林烧得噼啪作响,不少烧得松动了的石块,随着炭化了的树木往下滚,给正在灭火的一百多位乡亲带来巨大的生命危险。突然,有人歇斯底里般号叫,说有人被滚下来的石块砸中了,快救人啊,正提着一桶水的陈美丽身子一颤,隐隐有种不祥的预兆,还没等她奔过去瞧清楚,就远远地看见几位面部熏得漆黑的乡亲连背带搀地抬着一个伤员往路上跑。不知为什么,陈美丽觉得胸口堵得慌,脚步也挪不动,这时有个乡亲粗声大嗓地对她说:“美丽呀,伤的是你家男人云林,他被一块篮球大的石头砸中了脑袋……”

陈美丽眼一黑,手中的一桶水咣地落到地上,水泼出来,浸透了她的双脚,刺骨地冰凉。她喊着丈夫的名字,发疯般地往前追……

王云林被村民紧急送到医院抢救至次日凌晨后,医生沉痛地宣布,伤者已无生命体征迹象,请家属筹办后事!陈美丽虽然有最坏的心理准备,但在残忍的现实面前,特别是看到面目全非的丈夫直挺挺地躺在手术床上一动不动时,她的心就像被这场山火烧焦的树木一样,支离破碎,她扑过去,将脸紧紧地贴在曾经无比疼她爱她的丈夫脸上,一声声地哀唤,哭得泪进肠绝:“老公,你睁眼看看,我是你老婆,是你的美丽,你的两个女儿还存家里等你,你这一走,她们到哪里去喊爸爸,婆婆又到哪里去找她的儿子?”陈美丽的泪水全部落在丈夫脸上,这些咸涩的液体,一点点地流,一点点地冲洗着丈夫面部残留的血渍和烟尘。他的胸膛是那样宽阔和温暖,曾让她倚靠了9年,如今,宽阔依旧,却温暖不再,怎不叫人痛断肝肠。陈美丽哭得几度昏厥过去。

王云林性格内向,生前特别不爱照相,家中只有一张办农用车驾驶证的彩色登记相,所以被紧急送到照相馆放大到16寸。7岁的大女儿小颖望着爸爸的遗像,泪眼汪汪地揪着陈美丽追问:“妈妈,爸爸再也回不来吗?他说9月1日要亲自送我到一年级去报名的,还说要开车送我去!”

陈美丽无言,一手搂着大女王颖,一手搂着刚满月的王卓:“乖女啊,以后,你们只能对着照片叫爸爸了。”刚刚停歇的泪水再度涌出来。

王云林英勇献身后,影响很大,4月12日葬礼当天,十乡八里的乡亲都赶来为他送行,他在亲人撕心裂肺的痛哭和乡亲们的泪眼中下葬,当地林业局、乡政府、村支部等单位都送来了数额不一的慰问金,并称将与救火的受益方――承包山林的浙江老板协商,给王家一定的经济补偿。领导还说,王云林是救火英雄,属于壮烈牺牲,死得其所!

这样的高度评价让悲伤至极的陈美丽得到了一点安慰。

可是,几位前来送葬的乡亲对话却让陈美丽听到了。一位乡亲说:“这下好麻烦,王云林还欠我几千块钱,我是如何开口要呢?”另一位乡亲说:“我还惨些,他欠我3000元,连欠条都没打,老婆昨天就跟我吵架了。”还有人说:“王云林走得太匆忙了,连个遗言都没来得及留下,咱们的钱难道真是人死账烂、打了水漂吗?可是,人家孤儿寡母,咱们讨债也不忍心啊……”

陈美丽都听到了心里,她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在农村,“男主外,女主内”很分明,丈夫的账目她确实不清楚,但知道丈夫有外债。

王云林入土为安后,稍稍梳理了一下情绪的陈美丽,跪在因丧子而卧床的婆婆程秋英面前,说:“妈,我想贴个通告,让债主们都来家对对账,我心里也好有个数。”婆婆听明白后,惊得坐了起来:“这不没事找事吗?你还嫌咱家不够惨啊?媳妇啊,这些日子你只怕是哭糊涂了!”

“妈,我心里很清楚。我想好了,云林欠下的钱,只要我活着,我就要一个子儿不落地还清,云林在那个世界也放心了!”陈美丽的声音不高,但非常清脆和坚决!

而屋外,睡在摇窝中的王卓,一声接一声地啼哭……该喂奶了!

执意张榜认债主,妻子不让黄泉丈夫背骂名

陈美丽祖籍并非江西德兴市,是她的父亲早年将全家从本省的玉山县搬来的,从而与王云林同属一个乡。陈美丽有兄妹六个,她排行第四,小学只读了几年便将读书机会让给了弟弟妹妹,自己以童工的身份去学裁缝。大哥陈成春以为四妹“读不进书”,可他却发现,四妹总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拿出以前的课本小声读。大哥这才懂了四妹的心事,因兄妹六个,父亲累死也供不了这么多孩子读书。

陈美丽学了半年裁缝后,就跑到城里的服装厂打工,赚的钱全部交给父亲支配。过早辍学使她养成了很强的独立生存能力,而且出落得亭亭玉立,含苞待放,让附近的同龄男孩羡慕得眼里滴水,一致将她冠为“村花”。穷了一辈子的陈父也是喜上眉梢,长得一朵花似的女儿,至少可许个富裕人家,以后再也不受穷,却没想到她爱上了比陈家还穷的王家二小子王云林,气得陈父拿鞭子抽她,她却不躲不跳,任凭身上一道道肉梗刺目地隆起,还倔犟地说:“只要不打死我,我就要跟他好。”最后,陈父无奈地说:“美丽,你还是书读少了,凡事一根筋到底,我也内疚。但这桩亲事是你选的,今后受苦可不要怨父母没提醒你。”

1998年,22岁的陈美丽如愿以偿地嫁给了25岁的王云林。但王家一直没脱贫,而且灾难不断。2000年,公爹王堂付在门口劈柴时突发脑溢血,借了一万多元也没能救活老人。2001年,几年没生育的陈美丽生下了大女儿王颖,全家着实高兴得合不拢嘴,

可在2003年,王云林的大哥王成林在附近的海口镇打工时,不幸车祸身亡,大嫂留下一笔债后,带着自己的女儿改嫁他乡。王云林的担子更重了,作为全家的主心骨,既要照顾因幼时患脑膜炎而有些傻笨的三弟王淦林,还要担起还债的重任。连串打击面前,他掐不住了,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上的山风口胡思乱想,身后悄悄跟来了妻子陈美丽,她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他,哽咽着说:“云林,我知道你累,可你不要吓我和两个女儿。要不,你打我一顿减减压吧,我是你老婆,我爱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这话让身材高大的王云林猛地一转身,眼中满是闪烁的泪光,他将妻子紧紧搂在怀里,额头抵额头地说:“美丽,你为我做出了那么多牺牲,我却始终给不了你富足的生活,我窝囊,我多想在岳父面前证明一下,他的女婿是有能耐的,是能够让他的女儿过上好日子的,可我……我无用啊!”

“不,你有用,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证明我没看错你。咱们前半生遭光了所有的罪,后半生剩下的就全是好日子,你说是吗?”

王云林松开妻子,双手握拳,冲着山谷,像狼一样地大声吼了十几嗓子,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牵着妻子的手回家,并着手向亲友借钱买农用车营运,以期改变命运。好在他平时的人缘不错,居然借到了4万多元钱,将一台天蓝色的崭新农用车开到了家门前,农闲时就为乡亲们拖石头盖房或碾谷,但收费极低,加上崎岖的山路很费轮胎,而一条轮胎就是几百元,虽说并没赚着多少钱,但家中总有活钱用,今年又添了小女儿王卓,日子就慢慢看到曙光了,可没想到一场不期而遇的山火夺走了他的生命。

这个命运多舛的家,7年失去三位亲人,搁在哪个男人头上也会疯掉,何况是一个女人。王家尚有五口人,除了陈美丽娘儿仨,还有公婆和小叔子,尚在哺乳期的陈美丽现在是全家的顶梁柱!可这个新任“顶梁柱”第一件事就是想着维护丈夫的声誉,他生前清白,死后也不能背污,她一定要认下丈夫所有的欠债,不能漏掉一个债主!

陈美丽勉强做通了婆婆的思想工作后,很快就买来自纸,执意请人用毛笔字写一张通告贴在自家外墙上,以此遍告乡邻,以便债主上门对账。可是,村里几个书法不错的长辈都不帮她写,一是同情她,二是他们从来就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只听说招工、招亲,哪有满世界招债主的,好像她陈美丽有家财万贯散不出去似的。

陈美丽无奈,找到自己当年的小学语文老师黄诗平求助,黄老师也惊讶万分,问她为什么这样做。她说:“王云林不但是个大孝子敬重老人,对我和孩子也很疼爱,又有志气,总是不甘贫穷地奋斗,对人热情真诚,所以才有人借钱给他创业,他这么好的口碑,我不能让他在九泉下当‘老赖’挨骂,我是他老婆,他的债也是我的债,我一定要还,好让他安心休息!这是我,一个做妻子的、唯一能替他做的事!”

黄老师深受感动,但还是提醒她:“咱们农村人借钱,很多是不打欠条的,通告贴出来后,如果混杂一些假债主,你怎么办?”陈美丽掷地有声:“照单全收!”黄老师一脸肃然:“美丽呀,你丈夫是救火英雄,你则是诚信英雄,这将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好,我磨墨!”

维护亡夫好名声,5万元“债务”无条件兑付

2007年4月15日,在工云林牺牲的第六天,他家矮小破落的外墙上,张贴了一张约半个平方大小的通告,几行饱蘸浓墨、力道千钧的毛笔字:

通告

各位乡亲好友:如有与死者王云林生前有经济来往账目的,即日起请与其家属联系。以待清理解决!

家属陈美丽

小小一张纸,大家口口相传。让整个李宅乡炸了窝。村民王堂考动情地说:“像这种广告,我从来没看过。别看她是女将,好多男人都不如啊!”是啊,在很多人都认为“人死账烂”的世俗里,是什么原因让这名村妇作出这样让人感动的决定?正是怀着这样的好奇心,小小的宗儒村涌来了一拨拨看热闹的乡亲,除了踊跃对账的19位债主,还有大量看稀奇的外乡村民,将她家挤得水泄不通,小女儿吓得哇哇大哭,婆婆只好把孩子抱到外面去转悠,但老人忧伤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自己家。对于儿媳这样的做法,婆婆还是有些想不通。全家5口人,1男4女,唯一的男人(老三王淦林)大脑还有问题,陈美丽啊,你这样做,看你如何将一双女儿养大?如何将百年后的婆婆送上山?你一个尚在哺乳期的女子,如何挑起一家五口的生存大计?

这般赶庙会热闹的场面是陈美丽始料不及的,她有些不安地坐在桌前,手里拿着大女儿读学前班剩下的半只铅笔,摊在面前的是一本女儿的画画本,陈美丽拘束地维持秩序,说:“各位好心人,你们都是云林的恩人,你们不要挤,我一个个地登记,保证不会漏掉一分钱。”她将一个个真假难辨的债主名单记下来,发现持有王云林亲笔欠条的债务只有一万多元,而那些没有欠条的债主一个比一个急,且争相诉说王云林是何时何地借了多少钱,谁是证人等等。有的说,我的8000块。有的说,我的3600元……我的1950元……

陈美丽每记一笔,头皮就麻一下,心脏就像被粗壮的橡皮筋拴着,时不时被人扯几下,辣疼辣疼的:她还听见有人议论:“听说浙江老板要赔二十几万元给她,这下发财了……”她闭闭眼,发现自己的双手和双腿,不,全身都颤起来了,脑子也嗡嗡地响……

陈美丽一下昏倒在桌上,屋子才渐渐安静下来,看热闹的开始往外走,只有那些还没来得及登记确认的债主执着地守候着,有几个人将她的婆婆喊进来,说你媳妇昏了,你给她洗个冷水脸吧。婆婆进来一看,眼泪立马一涌,恼着脸将所有人赶到屋外。

耳旁安静了,空气也充足了些,陈美丽醒来,一眼就看到婆婆正在为她拧毛巾,婆媳俩的眼泪顿时比着放。婆婆说:“孩子,你这是自讨苦吃,真正的债主,你不用通告,他们也会上门来讨。”陈美丽虚弱地一笑:“妈,我怕云林怪我不主动,他最在乎名声,若是等到人家上门来,咱们就背理了,不管有没有钱还,我先确认一下,看云林到底欠了多少债,可我感觉,这是好大的一个数字哩。”

陈美丽通过三天的“确认”,发现丈夫共欠外债54600元,若是浙江老板不赔钱,这笔数字足以压瘫这个本已摇摇欲坠的家,数着这5位数,陈美丽的心渐渐沉人井底。幸好,在当地有关部门的多方协调下,4月25日,浙江老板送来了67000元抚恤金,静静地堆在她家的小桌上。陈美丽从没一次性见过这多钱,她慢慢弯下腰,将脸埋在这堆钞票中,久久地……她忽然扬起脸,含在眼中的泪水被怦然震落,喃喃地说:“这是我老公王云林用生命换来的啊!老公,你看到了吗,我要替你还债了。很多人说我一根筋,我认了。因为你是我亲爱的丈夫,维护你的名声,比我生命还重要。至于家人的生活安排,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会饿着的。”

王云林欠下的债务主要包括:4万余元

的买车款,两个女儿出生时剖腹产手术费近万元,还有云林父亲2000年去世花费的近万元。陈美丽按照债主的登记,不管真假。统统按照债主的“口条”兑付,一共还了4万多元,但一些走得最近的亲戚执意不让她现在还,说先过日子要紧,她也就没再坚持,因为,老来连丧二子的婆婆最需要安慰了。陈美丽拿出1万元,郑重其事地递到婆婆手中:“妈,这钱您拿好,这是您的养老钱,您个人收好。而我,永远都是您的二媳妇,不管将来生活如何变换,我绝对不会抛下您,也不会抛下三弟。云林在天上监督我,我不会食言的。相信我,妈!”

64岁的婆婆程秋英几经推让,还是接过了这笔钱。而陈美丽,一直舍不得卖掉那辆车,车上有他们一家人太多的欢声笑话,特别是驾驶室内,丈夫留下了太多的气息:事实上,这辆车现在最多也只能卖一万多元,还未必有人要,因为司机不在人世,乡下人很讲禁忌!那么,就让这车能留在身边一天是一天吧。

2007年8月31日上午,陈美丽正在屋内给女儿打毛衣,忽听大门外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喇叭声,她猛吃一惊,以前,王云林营运归来,老远就摁响喇叭,以提醒家人,他平安回家了,难道……陈美丽急忙奔出门。发现驾驶室里坐着大女儿王颖,副驾驶室的座位还放着王云林的遗像,她眼一瞪,伸手将女儿往车下拽:“颖子,你干什么,下来!”女儿哭着说:“妈,明天就是9月1日,爸爸以前说了的,我上一年级他要亲自开车送我去报名,为什么还不回家?妈,我想爸爸,我按一下喇叭,他是不是就会回来呀?”陈美丽不知说什么,女儿抱着爸爸的遗像,自顾自地对爸爸说:“爸,你快从照片下走下来啊,颖子想你,我们都想你……”

陈美丽再也忍不住,这刚,她抱着女儿,号啕大哭起来……

当今有些人连有字据的债务都要赖,何况没有字据。可陈美丽对丈夫生前无字无据的债务为什么还要还?这就是深山一位朴素女子的诚信和良知!

2007年9月4日,江西一家媒体报道7陈美丽“诚信英雄”的事迹后。在全国引起巨大反响,央视的几个频道都赶去采访,这个于西汉初年建县、取“山川为宝,惟德乃兴”的德兴市,在全国的知名度也因陈美丽而迅速提高。德兴市委宣传部将陈美丽列为“感动铜都十大人物”候选人,将在全市掀起崇尚诚信、弘扬向上琵族精神的宣传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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