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主创新呼唤金融创新

中小科技企业是“自主创新”的主力军，目前我国65%的发明专利、75%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新产品都是由中小企业完成的。但相比大企业而言，中小科技企业面临的发展环境却艰难得多，尤其融资问题，是制约中小科技企业发展的一个重要瓶颈。科技部长徐冠华提到的“胡晖现象”就是一个典型，很好的技术和产品，就是得不到资金支持，结果被外资重金收购，再高价转卖到国内，令人扼腕。

创新企业“成长中的最大烦恼”

长期以来，中国一直非常重视扶持科技创新，为解决中小科技企业的融资问题出台了各种政策，如设立政府扶持基金、发展风险投资、鼓励银行支持科技创新等。但这些举措在实际中尚没有能解决中小企业的“资金饥渴”。

北京谷数科技公司（以下简称“谷数公司”）是一家科技型中小企业，由一支海外留学人才与本土人才相结合的专业技术管理团队创办，注册于中关村科技园区，2006年6月被北京市科委认定为高新技术企业。

谷数公司的业务领域是“海量存储和多媒体数据搜索产品和服务”，该领域属于《2006－2020年国家科学和技术中长期发展规划》中提到的“下一代网络关键技术和服务”。现在，随着国民经济和社会管理信息化程度的提高，以及互联网络的迅速普及和发展，数据存储和管理也发展成为一个1000亿美元规模的全球市场，国内市场规模也在迅速扩张。然而，国内目前的海量存储设备市场基本上为三家国外公司垄断，价格居高不下。

谷数公司的研发团队经过科研攻关，突破国外公司的技术垄断，拥有了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海量存储和多媒体数据搜索技术，产品也已得到市场的认可：安徽省公安厅武汉市公安局、上海文广新闻传媒集团等单位已经成为谷数公司的用户。同时，这些用户也享受到了价格低廉的实惠，谷数公司将同类产品的售价降低了50％。

然而，谷数公司在快速发展的同时却面临“成长的烦恼”。由于市场拓展迅速，谷数公司需要大量的资金用于设备和原材料采购、人员招聘和市场网络建设，但融资却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同大多数中小科技企业一样，谷数公司融资时，首先是找到几家内资风险投资公司，“他们只对投资房地产和股票感兴趣，对我们这样的公司不感兴趣。”谷数公司的创办人杨刚说。谷数公司只好求助于外资风险投资公司，结果几家外资风险投资公司对谷数公司很感兴趣，不得已，谷数公司出让了5％股权，获得了50万美元的资金支持。现在，新加坡淡马锡也找上门来，希求股权投资。

谷数公司也曾试图申请各级政府扶持资金、中小企业基金等科研扶持资金的支持，但却 面临“远水不解近渴”之困。杨刚说：“这些基金申请手续繁琐，周期长，我们等不起，等到钱到时，我们要么已经饿死了，要么已经周转开而不需要钱了。再说，我们现在主要的精力还是在产品研发和市场推广上面，没有很多的精力去拜衙门，何况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拜。”

谷数公司也寻求过银行资金支持，但公司没有足够的固定资产做抵押，也缺乏有实力的机构提供担保，因此，尽管很看好谷数公司的发展前景，银行还是没有提供贷款。

谷数公司遇到的融资困境并不是个案。北京东红信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拥有液化石油气钢瓶残液助燃技术自主知识产权的公司，其生产的产品可以促进瓶装液化气的残液充分燃烧。公司董事长王东方也苦恼地告诉笔者：“我现在生产模具所需的钱基本上都是向朋友们借的，如果能够融来几百万，我的资金就可以滚动起来了。但银行需要固定资产进行抵押，我没有他们需要的那种固定资产。申请国家的有关资金支持，时间耗费太长了，能否申请到又是一个未知数。市场机会却是等不来的。 ”

中小科技企业融资的“艰难险阻”

谷数公司和东红信科技有限公司遇到的融资困境，实际上是许多中小科技企业面临的共同问题，非常有代表性。这个问题一方面和中小科技企业的特点有关，另一方面也和我国金融环境的市场化程度不够有关。

中小科技企业有三个特点：一是战略性人力资源是企业的核心资源；二是中小科技企业往往是以技术等无形资产为主，有形资产较少；三是中小科技企业业务波动性大，既可能成倍增长，也可能快速萎缩。因为有这些特点，中小科技企业往往难以提供足够的抵质押物，也难以获得担保机构的担保，中小科技企业要寻求风险投资、政府扶持资金和银行贷款的支持都有一些现实困难。

我国的风险投资发展尚不成熟。在欧美发达国家，风险投资是中小科技企业寻求融资的一个主要渠道。美国超过30％以上的中小科技企业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风险投资支持，微软（Microsoft）、英特尔（Intel）、谷歌（Google）等世界级IT企业都是在风险投资的扶持下快速发展起来的。我国的风险投资却存在着若干体制问题：（1）融资环节，资金主要以国有资本为主，受行政影响较大，市场化程度不够；（2）投资环节，缺乏高水平的创业投资家；（3）管理环节，缺乏有经验的管理顾问；（4）退出环节，没有顺畅的资金退出渠道。这些问题，使得我国的风险投资发展极不成熟，不能形成对中小企业自主创新的有力支持。与此同时，外资现在非常看好中国风险投资市场，2005年中国概念的风险投资筹资额已达40亿美元，规模居全球第三。近年来，几个有名的自主创新企业，如尚德、百度、携程等公司都是由外资风险投资支持，最后在国外上市。中国企业大量自主创新成果的收益被外资获得，中国的投资者却只能袖手旁观。

政府扶持资金管理存在问题。政府扶持资金是政府支持科技创新的重要手段，它不是为了盈利，而是为了通过前期支持缺乏资金的创新型企业，获取企业成长后带来的科技水平提高、税收增长、就业增长等社会效益。多年来，我国各级政府的科技创新支持资金对我国的自主创新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科技部技术创新基金设立5年多来，已投入43亿人民币，资助了5500个小企业的技术创新，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但同时由于政府行政效率不高，审批手续复杂，评审环节不透明，过于倾斜国有科研单位，使得政府扶持资金的效果大打折扣。上海交通大学陈进伪造“汉芯一号”，骗取国家科研资金上亿元的事件，就充分说明了我们的科研扶持资金体制存在较大的问题。

银行贷款风险控制过于保守。长期以来，我国银行业的市场化进程缓慢，一直奉行比较保守的风险控制机制。在现有体制下，银行难以为中小科技企业提供支持。银行认为，相比大企业而言，中小企业具有高风险性。高风险有三方面的原因：银行和企业之间高度的信息不对称，银行难以监控企业的行为；中小企业相比大企业存在更高的客观经营风险；抵押担保能力弱，中小企业与大企业相比，在资产的数量和质量方面都有较大的差距。这使得中小型科技企业要获得银行贷款非常困难。实际上，在解决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以借鉴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经验，创新银行的风险控制机制。比如，我国台湾省的银行就认可专利、股权、订单收益等作为贷款的抵质押物。北京东红信科技有限公司，就是在大陆银行都不予理睬的情况下，以专利抵押的方式获得了台湾一家财团的资金支持。

构建中小科技企业的“金融支持联盟”

有什么途径可以解决中小科技企业的资金问题？借鉴发达国家的成功经验，构建“金融支持联盟”，不失为有效途径。

按照企业成长的逻辑，我们将企业发展阶段分为种子期、初创期、发展期、成熟期和稳定期，不同时期的企业规模、资产状况、风险都不同，因而也对应着不同的融资途径。

企业在种子期的资金往往基于自筹资本：创业者本人，他们的亲属和朋友（又称3F资金，即Founders、Friends和Family）。天使投资也可称为种子期的资金来源之一。如果创业者的确掌握具有巨大潜力的专利和划时代的发明创新，企业也可以得到政府扶持资金的资助，如美国的“小企业创新研究项目（SBIR）”，中国的863项目、火炬项目，973项目等等。在企业的初创期，投资者除了“3F”和天使投资以外，还有风险投资及政府扶持资金介入。这时企业虽已正式成立，管理团队也初具雏形，但仍然处于初创阶段，没有成形的产品，或者即使有了一定的产品，并没有销售收入。此时的投资风险比较高。当企业进入发展期，风险投资开始大规模进入。投资风险这时要比种子期和初创期小得多，一些借贷资金也开始进入企业。在发展到成熟期和稳定期时，不仅权益资本介入，借贷资本也开始大规模进入。如果企业选择公开上市，公开权益资本市场也是一个重要的融资渠道。

结合我国的金融体制情况，现在不妨将政府扶持资金、银行资金和风险投资有机结合（3F和天使资金的个性化、偶然性太强，此处不论），形成针对中小科技企业的金融支持联盟。目前在我国，三者之间基本上是孤立的，缺乏互动和共同参与，不成系统。我们可以建立一种资金和信息上的传递机制，将三者有机结合，发挥各自长处，使中小科技企业、风险投资、政府扶持资金、银行贷款都能够实现各自利益，实现共赢。

为此，风险投资机构、政府和银行应该构建有效的资金和信息传递与共享机制，共同对被投资项目或企业进行评估和监督。政府支持资金之后风险投资进入，风险投资退出时，银行资金进入，三者实现有机结合。

风险投资要与银行签署“投贷联盟协议”，银行为风险投资公司提供一定金额的授信额度。在授信范围内，风险投资支持下的高科技企业如遇资金短缺，可委托银行办理委托贷款，而无须经过烦琐的审查，直接用于高科技企业的短期流动资金贷款。借鉴硅谷银行的经验，银行还可以主动参与创业投资公司投资的项目。

（作者单位分别为：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北京邮电大学文法经济学院）（本文编辑杜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