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从哪里来

时间:2022-09-19 08:15:20

语言从哪里来

摘要:本文对韩礼德《语言与社会》一书中的语言观点进行评述,共同探讨语言从哪里来,语言的性质是什么。语言是人类认识世界的结果,语言的变化,在一定意义上是人类对社会认识不断深化的结果。语言也是人类认识的对象,语言成为认识的对象化过程,也是语言的发展过程。语言结构与社会结构是有相关性的,但语言的结构并不一定直接来源于社会结构。

关键词:语言社会发展语言结构语言学

语言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一直是学者们争论的热点。当今世界上最著名的语言学家之一乔姆斯基的观点是“内在语言观”,即语言是天生的,在人类进化过程中由一次突变产生。每个正常人都通过遗传得到了一套“普遍语法”(Chomsky2002:F23)。而英国语言学家韩礼德于1994年出版的论文集《语言与社会》(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影印)中则持相反的观点,主张从社会的角度考察语言,这本书也是社会语言学的经典论著。

一、《语言与社会》的基本观点

(一)方言、社会方言与语域

方言、社会方言与语域是本书的三个重要概念。它们从不同方面体现出语言与社会的关系。

方言的含义与我们平时的理解基本相同,指一种语言在不同地域产生的变体。方言体现的是社会中的地域分隔,这也是人类社会中最基本的区分之一,种种社会现象都与此相关。方言是语言体现的最古老的社会差别。在古代交通不发达的条件下,地域条件是社会生活中最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一差别也最先在语言中留下印记。

社会方言指一种语言在不同社会阶层的使用者之间产生的变体。属于同一社会阶层的人,对于其它阶层的语言特点往往具有高度一致的判断和评价。这反映了社会成员对于语言变体的社会含义是相当敏感的。曾经有人预言,随着大众传媒的日益普及,方言将会逐渐消失。实际的情况是,以地域为基础的方言差别确实在减小,但是以社会阶层为基础的方言却正在分化,并且差距越来越大,因为它体现了社会的结构。“社会结构”最大的特点是层级性,因而社会方言有“标准”与“不标准”之分,地位高的社会阶层的方言就是“标准”的。发生方言分歧的地方往往就是与社会冲突相关的领域。

语域(register)指同一方言在表达不同领域的事物时不同的说话方式。一般来说,方言间的差异主要在语音与构词法方面,语义的差别不明显。而语域之间的差别主要在于表达意义的方式,构词法上也有些差异,但也是由于表义方式的不同引起的。也就是说一个人使用不同的语域,取决于他正在做什么。语域反映的是社会演化过程(social process)的多样性,一个人通常在哪种语域中说话,反映的是他在社会生活中的参与范围。

方言、社会方言和语域的区分,说明语言结构是社会结构的反映。

(二)语言发展

本书认为儿童语言的习得实际是“语言发展(language development)”的过程。传统儿童语言习得理论一般认为,儿童最初发出的一些声音是没有意义的。但是韩礼德认为,这些声音是有前后一致性的,是儿童自己创造出来用以调节他与周围世界关系的“原语言”(protolanguage),即最简单的语言系统。只不过它主要用于满足儿童当时的某些直接需要,或者用韩礼德的话说就是仍处于与当时的直接情境相关联的原始阶段,如饥饿时的哭声、高兴时的笑声或游戏时的独白等等。不过,虽然此时的儿童语言相当原始,但足以表明儿童认识世界的本能和将自己纳入已有的成人社会的本能。在儿童的发育成长过程中,语法系统开始出现,语言逐渐具有语用功能和学习功能,接下来语用功能转变为人际功能(通过说话与他人交流),学习功能转变为意念功能(通过说话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儿童就进入了成人语言体系。儿童在接受了成年人语言的同时,也接受了那些既定的社会关系和社会结构,换言之,儿童同时也发展成为了“社会人”(social man)。

儿童语言发展的过程说明语言的性质是一个社会意义(social semiotic)系统。

(三)语言与个人发展

本书以低层工人家庭儿童学习失败为例,探讨了语言与个人发展的关系。传统研究一般认为工人家庭的儿童词汇较为匮乏,或者说家庭所说的语言风格与学校要求的语言风格不同,但是儿童有能力学会他需要的词汇或另一风格的语言。韩礼德在Bernstein研究的基础上认为,语言和思维方式有密切的关系,即思维方式就是语言的编码方式。而语码则是由社会结构以及社会类型决定的,体现在特定次文化的家庭或其它群体中。中产阶级家庭倾向使用曲阐码 (elaborative code,委婉地表达目的),而工人阶级家庭倾向于使用局限码(restrictive code,直接限定对方的反应)。工人阶级家庭的儿童获得的编码方式与学校要求的编码方式不同,因此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不能适应学校的要求,从而导致学习失败。因此教育失败的根源在于社会。

学习失败现象说明社会结构和类型决定了语言的编码方式,进而决定了人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

二、语言是人类认识世界的结果

按照韩礼德的观点,语言是社会的反映,人的思维方式又是语言决定的。那么,认识的形式和内容就都是语言决定的,我们对社会的认识来自语言,而不是来自社会本身。我们是不是就不能真正地认识社会了呢?

人类社会是重要的认识客体,古往今来,人类进行了大量认识和改造社会的实践活动,所以毫无疑问社会是能够被我们真正认识的。但是,我们的思维和行动确实都无法离开语言,而且我们对语言的掌握速度远远快于我们对社会认识的积累,也就是说,我们先学会了语言,然后透过语言去认识社会。大概从这个意义考虑,哲学大师海德格尔才说“语言是既澄明又遮蔽的东西”,“只要我们本质不植根于语言的力量,一切存在者就仍然对我们封闭着”。

(一)语言是人类对社会的认识

语言内部系统包括语音、语法、语义三大部分。与我们认识社会关系最密切的是语义系统。韩礼德把语言称为一种社会意义系统,原因也就在此,不同的语言面对相同的事物,对其进行的编码可能大不相同。例如古代汉语中,对马的分类十分细致,按马的年龄、体态等特征,对马的称呼有驹、骢、、骝、骓、骥、骠等几十个。而到了现代汉语,这些词大多都消失了。当然我们还能区分这些不同种类的马,但是我们是用临时造的词组去表达,而不是基本的编码。汉语中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这是与社会变化分不开的。古代社会中马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人们有必要区分各种不同的马,以适应不同的用途。因此古代汉语对马的分类,在基本编码层次上非常细致。这一事实很符合韩礼德等人的观点。社会生活中需要区分各种马,反映在语言中就是大量关于马的词汇;人学会了语言,自然就接受了对马细致分类这一思维方式,在行动上就表现为根据不同用途,去挑选具有不同名称的马。

那么,这种观点进一步推论下去,我们就会得出:人在语言中给马分了这样多的类,那么他就会按照这种编码方式去认识“马”这一事物。而且随着语言代代相传,人们会一直受着“遮蔽”,给马分出这样多的类。这显然是与语言事实相违背的,现代汉语中已经没有这么多关于马的分类了,那么这应该如何解释?我们可以说,现代社会中马的用途已经没有古代社会中那么广泛,我们已经不需要再给马分这么多的类,这实际是一种对社会的认识,而且显然不是通过语言获得的。

由此可见,我们只要追溯一下语言变化发展的事实,就可以否定韩礼德等人的观点,产生这种观点错误的原因在于它没有历史地看问题。就儿童成长的过程来看,人确实是通过语言来认识世界的。但是语言是变化的,一代人与一代人之间的语言已经不是相同的了。而语言之所以变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社会的变化,就像上文所举的“马”的例子。

因此语言的变化,在一定意义上是人类对社会认识不断深化的结果。儿童在接受长辈语言的同时,实际接受的是前人对社会已有的认识成果。儿童利用语言去认识社会,实际上是借助了前人的认识成果,而不是给自己机械地划定条条框框。

(二)语言也是人类认识的对象

价值关系使人产生了对客体的认识,进而把认识对象化为语言,这就是语言产生与发展的过程。美国著名语言学家拉波夫的研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拉波夫经过调查发现,纽约市英语元音之后的r发音与不发音,与说话人的阶层、年龄、说话风格三种因素相关。阶层方面,下层中产阶级发音的最多,社会上层阶级其次;年龄方面,中年人发音的最多;说话风格方面,正式场合发音的最多。拉波夫进一步认为,元音后的r发音本是上层阶级的特征,由于其他阶层加入上流社会的动机,纷纷模仿上层阶级的语言特点。下层中产阶级的这一愿望尤其强烈,以致“矫枉过正”,上层阶级不发r音的时候他们也要发音。中年人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提高自己社会地位的动机最强,因此表现得尤为突出。

这个例子很清楚地说明了语言是人类认识的对象。人们在社会实践中,认识到上层阶级在社会中被人尊敬,这一身份对自己有价值。基于这一认识,人们有意识地使自己带上上层阶级的特征。这种意识越强烈,语言中带有的上层阶级特征就越多。语言成为认识的对象化过程,也是语言的发展过程。

(三)语言结构与社会结构

上面已经证明了语言是人类认识的对象,但这并不能否认语言结构是社会结构的反映。很多时候语言结构(实际指的是语言各种变体之间的结构)确实跟社会结构(社会的分层)关系很密切,那么语言结构到底是不是社会结构的反映呢?我们认为,语言结构与社会结构都是人借助对社会的认识改造客体的结果,它们因此而相关。语言结构的成因,是因为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系统,因此他们对客体的认识不同。认识对象化为语言后,其差异就保留在语言里,成为社会方言等语言变体。对客体认识的不同,也使不同的人在改造社会的实践中采取不同的具体形式,从而使社会产生阶层的差异。这两者是有相关性的,但语言的结构并不一定直接来源于社会结构。

语言的性质到底是什么,至今还没有完全研究清楚。语言事实纷繁复杂,恐怕不是“语言是认识的对象化”能够完全概括的。这需要语言学家和哲学家的共同努力,才能使我们对语言的认识更加深入。

参考文献:

[1]海德格尔著,熊伟译.形而上学导论[M],北京:商务印书馆, 1996.

[2]苏杰.试论文字对语言的遮蔽[J].语文学刊,1998,(4).

[3]郑祥福等.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程[M].上海:三联书店,2001.

[4]Chomsky,N.语言与心智研究新视野[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2.

[5]M.A.K.Halliday.语言与社会[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6]Weinreich等著,王洪君译述.语言演变理论的经验基础[J].当代语言学,1989,(1).

(杨锋北京大学中文系1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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