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彩陶装饰的文化涵养述评

作者：顺 单位：珠山居士工作室

不管是具象还是抽象题材，装饰位置一般都在陶器的口沿、肩部、上腹等视觉最容易触及的醒目部位，敞口盆一般绘在内壁或盆底，而装饰图案的组织方式最为常见的有单独、连续、适合以及相互结合等几种，其中采用得最多的是二方连续的构成方式。

依照现代的审美和艺术观念，我们很容易将原始彩陶上面的装饰图案等同于装饰艺术，认为它仅仅是一种单纯的装饰形式，并不包含什么内涵和意义。的确，从表面上看，我们很难从这些装饰图案特别是抽象的装饰图案中寻找到某些固定的含义，但我们并不能因此就认为它们本身就是无内容和意义的。其实，这些图案装饰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简单。这些看似简单、单纯的装饰形式，实际上往往是跟某些文化观念和意义紧密相联，并且往往还是作为某种文化观念和意义的符号或象征而存在的。原始民族在描绘这些图案的时候，跟我们现代人进行艺术创作的心态和目的是完全不同的，虽然在原始彩陶装饰中，我们能够轻易地发现史前人类在认识、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已经逐渐具备了懵懂的审美意识和对形式美规律的高度创造和把握能力，但他们的观念跟我们现代人却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并不是单纯为了艺术、为了审美的需要从而去设计、描绘一个纯形式的图案，也完全不是为了表达个人的情感和抱负而去进行个性化的创造。原始彩陶上的装饰图案在多数情形下是作为氏族、部落图腾或其他崇拜的标志而被描绘出来的，它们跟一个氏族、部落的图腾、、巫术、祭祀等有着密切关系，并且一般都具有很强的实用性和功利性，带有祈求得到庇护，实现氏族、部族人丁兴旺、和平安定、渔猎丰收、防避灾难、生殖繁盛等目的。比如半坡类型的《人面鱼纹盆》，就是个内容十分丰富的彩陶，对其具体含义的解释，目前学术界就已经出现了近30种观点。其中主要有图腾说、神话说、祖先形象说、原始信仰说、面具说、摸鱼图像、权力象征说、太阳崇拜说、原始历法说等等。图腾说认为这一图案是原始人的图腾信仰和观念的反映。至于这一图腾代表的具体含义，则各有说法:有人认为这是祈求渔猎丰收、生殖繁盛，因为鱼自古即为财富和丰裕的象征，同时有多子多孙的寓意;也有人认为半坡氏族可能把鱼视为他们的祖，于是将鱼当作图腾来崇拜;还有人根据古籍记载的人鱼互变的神话，而认为变形的鱼纹其实是人格化的氏族保护神的象征;此外，由于该人面鱼纹是出现在夭折儿童瓮棺的棺盖上的，有学者鉴于《山海经》中曾有巫师“珥两蛇”的说法，认为人面鱼纹描绘的其实是巫师珥两鱼，其含义是巫师让鱼附体，从而进入冥界为夭折的儿童招魂。即便是那些表面上看来无关具体题材和内容的抽象装饰图案，可以肯定，在那时候也必然是隐含着某些含义。何况据考古资料表明，很多抽象图案其实来源于对现实的具体事物的抽象和概括，它们往往是由具体的写实物象逐渐演变为抽象化、符号化的。比较典型的如鸟纹、鱼纹、龟纹、蛙纹等，在早期的原始彩陶上面，它们是具象、写实的，但其后被逐渐抽象，以至于当我们把晚期的很多抽象图样和早期的具象图案之进行比照时，很难想象它们之间还存在着某种关联，但只要我们把它们发展的几个主要阶段并置在一块进行比较分析，其相关、相似性以及彼此之间的先后发展关系就会很清晰地浮现出来。对此，李泽厚先生曾有过很经典的论述，他说:“在后世看来似乎只是‘美观’、‘装饰’而并没有具体含义和内容的抽象几何纹样，其实在当年却是有着非常重要的内容和含义，即具有严重的原始巫术礼仪的图腾含义的。似乎是‘纯’形式的几何纹样，对原始人们的感受却远不只是均衡对称的形式，而具有复杂的观念、想象的意义在内。”

在原始彩陶上的抽象图案的抽象形式中，其实是包含内容和观念的，只不过“内容积淀为形式，想象、观念积淀为感受”，图案变成“有意味的形式”而已。原始彩陶之所以在我国艺术传统中具有那么显赫的地位，其装饰纹样之所以在整个原始社会时期显得尤为光彩夺目，除了其造型、形式、色彩等因素外，还在于它包含大量的精神与文化成分，隐含着原始民族的精神信仰与文化观念。即便是在遥远的今天，当我们凝视着那些古朴、神秘的原始彩陶时，也会觉得它们仿佛正在向我们诉说着某种远古的情绪和信息。在我国原始彩陶的许多优秀作品上面，内容与形式、物质与精神、实用与艺术之间实现了很好的统一。但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其形式是服务于内容的，其物质是服务于精神的，其艺术是服务于实用的，实用性、功利性的图腾、、巫术、祭祀等方面的内容和精神，是它们被制作出来的主要原因和目的，也从根本上决定了当时的人们采取何种表现形式、物质手段和艺术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