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反腐中的白水案

诗曰：

总统掌权不致富，

只因难把私利图。

老美防官如防盗，

官再大也受监督。

国家反腐败，这是一个全球关注的热门话题。但反腐败，同时也是需要国家付出巨大司法成本的行动。在这一点上，美国虽然是司法制度最完善的国家之一，但仍然避免不了腐败的发生，也避免不了国家在行使这一权力时要付出的巨大成本。

人们都知道，美国前任总统克林顿因为一件桃色丑闻差点儿遭弹劾，而不太知道的是，另外一件经济案件困扰了克林顿的整个任期。这就是有名的“白水案”。

第一夫人惊出冷汗

１９９３年的万圣节前后，《华盛顿邮报》报道的一则消息轰动了美国。此消息说，根据匿名的“政府消息来源”透露，联邦机构已对麦迪逊担保银行展开刑事调查。这家银行的实际拥有者是吉姆·麦克道戈尔。得到这个消息，美国第一夫人希拉里先冒了一头冷汗。因为这个麦克道戈尔不是别人，正是几年前她开设白水开发公司时的合伙人和好朋友。

其实，媒体对于麦迪逊的关注不是一天两天了。在１９９２年美国大选时，媒体上就出现了专门的指控，说克林顿夫妇与麦克道戈尔有生意关系，他竞选的钱有一部分就是来自于这家公司。消息灵通的媒体报道说，克林顿当阿肯色州州长时，曾利用职权给予麦克道戈尔很多关照。为了回报，这家银行一直在向克林顿非法输送金钱，不光支持了克林顿连任州长，还包括后来的总统竞选。

那一年，克林顿夫妇费了很大劲才摆平这件事。

当然，他们所用的“摆平”办法不是我们所说的“潜规则”。他们先是证明自己在白水开发公司的投资上赔了钱，然后又证明克林顿当州长时，阿肯色州证券部门已敦促联邦管理机构，将麦克道戈尔除名并关闭了麦迪逊银行。

没想到一年后，美国人民依然还没有放过此事，仍然有人紧追不舍。

希拉里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案件会一直被人盯着，而且贯穿克林顿整个任期。

1994年3月24日，美国著名的《新闻周刊》在封面刊登了大幅漫画。漫画内容是：在一条波涛汹涌的河面上，克林顿夫妇驾着一叶小舟前行，他们二人拼命地划桨，船却朝着前面的礁石撞去。漫画的题目是：白水围绕——掩盖行为或只是表现笨拙？希拉里的作用。漫画很明显的寓意是，希拉里并不是一个为公众服务的第一夫人，而是不惜一切手段追求金钱与权力的人。

实际上，这一年多来，希拉里一直就不轻松。事件缘起几个月前，她的好友、白宫法律副顾问福斯特在一个公园开枪自杀。死时留下一张字条：“公众绝不会相信克林顿夫妇和他们的忠心幕僚的清白了。”

福斯特曾经一手处理过白水公司的许多事务，了解第一家庭的许多财务秘密。他这样突然不明不白地自杀，更使人们怀疑克林顿夫妇是不是财务上不够干净。

希拉里和克林顿是何等聪明的人，他们知道，在这个时候，挽回声誉大于一切。于是，他们开始了行动。

厉害的独立检察官

希拉里采取的行动之一是，尽快召开记者招待会。

１９９４年４月２４日早晨，第一夫人希拉里宣布在白宫宴会厅接待记者，回答记者有关他们家财务的种种问题。穿粉红色毛衣的希拉里在６８分钟的采访里，非常淡定地答复了记者们的提问，力求澄清白水案疑团。她给新闻界和全国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有记者问：“你们是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希拉里答：“不错，我是这么想。而且我想这可能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也是我今天召开记者会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你以为第一夫人要招供了。

结果她话锋一转，说：“以前，我爸爸妈妈曾经忠告我说，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以为这是很好的忠告。但由于我对于这一忠告的相信，加上我的隐私意识，结果可能使公众对我的了解不够多，无法满足大家了解我和我丈夫的兴趣与权利。所以，抵抗了这么久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被重新分区了。”

希拉里的机智与幽默一时间为她赢得了良好的分数，公众对她的印象开始趋好。

但印象归印象，美国人是不会就白水案轻易罢休的。克林顿被迫于两个月后启动独立检察官制度。

美国独立检察官制度是１９７３年对尼克松总统牵涉的“水门事件”调查后应运而生的。初衷是为了排除干扰，更有效地反对政治腐败。

独立检察官权力很大，享有独立的人事权、诉讼权、调查权和传讯权。人们知道，司法部长由总统任命，这样的话，如果总统有不轨行为，司法部长当然要念及总统的知遇之恩。在美国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一样，总统任命的内阁成员当然要与总统保持一致，不会轻易将总统拉下马。但独立检察官不同，它独立于司法部之外，而且有美国的《独立检察官法》作保障。按照这个法律，独立检察官可以调用一切权力物力，对包括总统在内的最高级官员的犯罪行为一查到底。“水门事件”中，独立检察官充分行使这些权力，最终导致总统被迫下台，独立检察官从此名噪一时。

一开始，调查白水案的独立检察官名叫菲斯克，他是由克林顿的司法部长任命的。８月份，美国联邦上诉法院的一个三人专门小组认为，按照《独立检察官法》，他们拒绝重新任命菲斯克为独立检察官，同时决定任命前联邦上诉法院法官斯塔尔接任独立检察官。

这个斯塔尔在老布什时期，曾经是司法部副部长，克林顿上台后被免职。而且，他是一名共和党人。

尽管白宫极力反对，但国家法律在那儿摆着，总统即使再不高兴，只能眼看着斯塔尔一步步地对他展开调查。

希拉里瘦了１０磅

接受调查，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要面临非常大的精神压力，贵为第一夫人的希拉里也一样。

斯塔尔接任独立检察官后，马上改组原来的调查班子成员，进行了人马大换血，然后派出１００名联邦调查局的探员专事调查，并且要求白宫交出与白水案相关的所有档案文件，其中包括希拉里以前在法律事务所工作时的法律账务记录。

但白宫说，那些账务记录找不到了。

找不到那些记录，调查就无法开展。我调查你，你不配合，显然不把我这个检察官放在眼里。斯塔尔一生气，马上动用他独立检察官的权力，约见克林顿总统夫妇。

虽然这次谈话内容外界不得而知，但独立检察官斯塔尔的威风外界已经领略。

斯塔尔果然威风。他的调查有了初步结果：当年与希拉里合伙经营白水公司的麦克道戈尔，在当年的“麦迪逊担保银行”的贷款业务中犯有银行欺诈罪，后来他和参与其中的妻子先后被判刑入狱。接着，他负责的调查委员会向卷入此案的４９名白宫官员以及相关人士发出传票，要他们到国会接受质询与作证，希拉里本人也多次被联邦机构约谈。

关于希拉里与获罪的麦克道戈尔的经济关系，随着调查的深入越来越清楚：１９８２年，克林顿连任阿肯色州州长成功，就在这一年，他们的合伙人麦克道戈尔收购了“麦迪逊担保银行”，并很快与他们自己的白水公司来往密切。随后，麦克道戈尔向克林顿夫妇支付了一笔“可观的收入”，这笔银行利息收入的金额是５１３３美元，而克林顿夫妇没有将这笔钱申报所得税。

克林顿夫妇得知调查结果后，马上就补交了税款。

自从斯塔尔敲山震虎，让麦克道戈尔夫妇获刑后，人们就更加关注，克林顿是否利用职务之便，向已经破产的麦迪逊担保银行提供过政治上的好处？他们是否收到过这家银行提供过的非法资金帮助？

各种对于总统家庭与白水公司的猜测，使得当时的美国道琼斯工业指数下跌，股市恐慌，克林顿夫妇也忙于应付这些事情而精疲力竭。希拉里不得不成立了专门的“白水应对小组”，成员包括白宫办公室、第一夫人办公室主任在内的其他高级参谋，以协助她应付这些麻烦。

１９９６年新年刚过，白宫宣布，他们发现了希拉里在法律事务所工作时的账目记录。发现的地点是在白宫三层的一间办公室的桌子上。

这一发现让本来平静一些的新闻界又乱成一锅粥。你想想，两年前，联邦调查员怎么追问都说没有这个记录，现在居然在一张桌子上发现了。这让人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理解。人们怀疑，这是因为希拉里做好了一切应对措施才让这本记录重见天日，这明摆着就是阻挠调查顺利进行。

半个月后，独立检察官斯塔尔向希拉里正式发出了传票，要她向大陪审团作证，说明账务记录是否故意长期拖延不交给独立检察官。这在美国历史上是一件大事。它意味着，希拉里成为第一位接受法院传唤的第一夫人。有媒体报道说，在作证前的一周里，第一夫人严重消瘦，体重跌了整整10磅！

这就是美国。即使你贵为总统和第一夫人，也得面对公众澄清你的问题。在希拉里之后，克林顿也应独立检察官的要求，分两次录像作了证词。虽然，对于美国第一家庭的听证是秘密进行的，但独立检察官毕竟掌握了案卷的一手资料。

直到２００２年３月，这场调查才宣告最终结束。最后的结果是，独立检察官对白水案的调查导致２１项，至少１６项被定罪，但没有足够证据显示克林顿夫妇在白水案中有不法行为。

然而，让美国老百姓哭笑不得的财务数据却显示，这场马拉松式的调查，耗资达７０００万美元，判决书长达１４页，是美国历史上“耗资最昂贵”的一次宣布总统及家人无罪的报告。

这正是：

美式反贪不拉松，

第一家庭更得请。

宁花国帑七千万，

也要查个全透明。

责编／ 杨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