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乐音要素的联觉在音乐表现中的作用

摘要:审美联觉是指在审美感觉活动中一种感觉兼有另一种或多种感觉的现象。其基本心理结构生理基础是联觉。外部世界的各种信息不断地刺激人的感官，引起了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这些感觉都是人对外界的反映，它们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联觉就是这种联系的一种表现。本文以奥涅格的管弦乐作品《太平洋231》为例，尝试从音乐要素中的音高、音强、音长等与情态体验等方面的联觉对应关系入手，来分析审美联觉在此作品中的巧妙运用，让此作栩栩如生。

关键词:联觉 太平洋231 音乐要素 情态体验；

作于1923年的《太平洋231》是瑞士作曲家阿图尔·奥涅格（Arthur Honegger， 1892-1955）的一部带有“结构主义”风格的管弦乐作品。“太平洋231”是指当时蒸汽机车中一种先进的大型火车头，因其每边共有以2+3+1组合而成的6个车轮而得名。3在这首《太平洋231》中，作曲家所要表现的并不是对火车头噪音的简单模仿，而是想把他看到的一种印象和感受到的那种愉悦，用音乐的手段表现出来。

那么，从音乐的外在要素来考察，作曲家是如何将火车的音响和动态模拟得这样惟妙惟肖的呢？笔者尝试从音乐要素与情态体验之间的联觉对应关系入手，对此作粗浅的分析。

1审美联觉

审美联觉是指在审美感觉活动中一种感觉兼有另一种或多种感觉的现象。其基本心理结构生理基础是联觉。《中国大百科全书·心理学》中，关于联觉定义道：“联觉（synesthesia）各种感觉之间的相互联系和沟通，也称通感。外部世界的各种信息不断地刺激人的感官，引起了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巴甫洛夫的暂时神经联系学说认为联想的生理机制就是大脑皮层中枢的暂时联系。联觉即是这样一种‘暂时联系’。这些感觉都是人对外界的反映，它们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联觉就是这种联系的一种表现。” 4

音乐审美活动是多种心理活动的参与。因此，由一种感觉完全有可能激活与这种感觉相关的某种感觉，从而产生联想并进而引起一系列的联想活动。由于音乐自身的非视觉性与语义性决定了，在音乐听觉中直接引起的是联觉活动，而联想则是在联觉的基础上引起的后续心理活动。5例如，某人的声音柔和动听，可使人联想到倾听泉水淙淙之声的欢悦，这是听觉本身的联系，继而又可联想到泉水的清澈甜美，产生了视觉和味觉的共鸣，所以人们常用‘甜润’一词形容优美的嗓音。下面，我们就对音乐要素与情态兴奋性等方面入手，详细分析审美联觉在此作品的巧妙使用。

2乐音要素的联觉与情态兴奋性等方面之间的联觉

2.1音高与物体大小轻重的联觉对应关系

在物理世界中，大/小、轻/重与运动的灵敏/笨拙、快捷/缓慢是统一的，因此声音频率的高低就与对象的这些物理性质之间形成了联觉对应关系。根据联觉理论，音高（音区的高或低）与听者对物体的物理属性的感觉体验之间存在着联觉对应关系——高音区的音会带给听者小、轻或者运动灵敏的联觉；低音区的音会带给听者大、重或运动笨重的联觉。6

在《太平洋231》的引子里，弦乐组的小提琴、中提琴和大提琴用人工泛音弱奏的和弦勾勒出轻飘恍惚的气氛，尤其是第一小提琴所奏出的人工泛音处于小字三组的音区，加上泛音空洞透明的音色，带来重量轻的联觉感受，会使听者联想到这里是在表现蒸汽机工作时升腾起的白烟。在一片烟雾蒸腾中盘踞着的庞然大物要开始上路了。

紧接着，作曲家为了更加清晰的使听者感觉到蒸汽机车的金属质感和沉重分量。还使用了音色这一乐音要素，让圆号在低音区和低音提琴的拨奏同度奏出一个短促的低音，这样，浑浊的低音区就给我们带来重量重的联觉感受，所以会现在机车开始非常缓慢地启动，而这样一个低音区的音正是机车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参见谱例1。

2.2音强与情态体验的联觉对应关系

强弱是人们普遍能够感受到的心理活动体验，不同强度的情绪体验就是情态在强度维度上的差异。根据联觉理论，表现强烈的情绪与情感活动往往要用强的音响来表现；反之，平和、安静的情绪活动，就要求用中等的或中等偏弱的音响来表现，这是联觉规律决定的。7

谱例2显示，在这个开始的段落，蒸汽机车才刚开始启动，奥涅格还是使用了比较强的力度，并且在一些音上特意加了着重符号。这样，强力度的音就会使我们产生沉重有力的联觉。另外，在乐曲的高潮部分，从谱例3的第1小节开始，这里形成了乐队全奏，而且每个声部的力度层级都至少在ff，大量的音都被标上了着重符号或者marcato的字样。纵观整个过程，从开始的段落到乐曲的高潮，乐队整体的音响强度就是一个逐渐增强的过程。乐队音响强度的这样一个变化趋势，带给人的联觉是一种越来越强烈和兴奋的情绪体验，而这正好与表现对象——火车头从静止逐渐启动，加速，及至达到全速的物理过程相吻合。所以说，奥涅格在该作品的音响强度的设计上，与他所要表现的对象之间达成了联觉对应关系；如若不然，表现意图的实现也就无从谈起。

2.3音长与物体的大小轻重、物理运动的速度之间的联觉对应关系

物体形状的大小，实际上是对象在空间中的延展特征，因此可以很容易地理解音的长短与形状大小具有联觉上的对应关系，同时由于大小与物体轻重在物理属性上的统一性也决定声音的长短与质量的轻重之间具有联觉对应关系。根据联觉理论，音长（音的时值长短、节奏的疏密或拍速的快慢）与听者对物体的物理属性的感觉体验之间存在着联觉对应关系——时值长的音、稀疏的节奏或慢的拍速会带给听者物体大、重的联觉；时值短的音、密集的节奏或快的拍速会带给听者物体小、轻的联觉。另外，听觉音长的感觉与物理运动的动、静感觉之间也具有联觉上的对应关系，长音使人感觉静止，短音使人感觉运动。8

这一理论在《太平洋231》里得到了充分的应用。由于作品意在表现蒸汽机车从静止逐渐加速的过程，表现对象这种速度上的变化趋势，就可以从联觉上得到音乐中音长这一要素的变化趋势的对应。

谱例2在这一方面体现得尤为显著。我们可以看到，第1小节开始，起初一组三音和弦，每个时值为一个全音符，也就是4个四分音符的时值；随后的一组和弦，每个时值缩短，变为一个附点二分音符，也就是3个四分音符的时值；而后每个和弦的时值再缩短，变为一个二分音符，也就是2个四分音符的时值；最后节奏又进一步加密，导入下一乐段，这时变为大三连音，每个和弦的时值是4/3个四分音符的时值。可以看到，音的时值越来越短，节奏越来越密集，音乐中音长这一要素的变化趋势，带来的是联觉上的物体运动速度的逐渐加快，所以听者会感到乐曲表现的火车头在逐渐启动，加速。这样的描写非常直观生动，可见，作曲家是充分地运用了联觉理论，有意识地在音乐中作了相应的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