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国的文人与中国的军人

时间:2022-09-01 01:14:58

读中国的文人与中国的军人

翻看黄茵送我的书。一张照片和一个人名再次跳入眼帘,谭作勤。他是我在伊犁时的老领导、老首长。

去年底著名作家黄谷柳的孙女黄茵在现代文学馆举办《中国的文人和中国的军人》展览,展出黄谷柳先生当年赴朝慰问时拍摄的400多张照片。黄茵在2003年发现了它们。她辞去工作,去找寻照片上的人。找到的就标注在照片上方,至今还有很多人没找到,她还在为此忙碌着。巴金先生正是在这次慰问志愿军回国后写出了《团圆》这篇小说,后来根据这篇小说拍摄了《英雄儿女》这部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电影。中国人有不知道王成和他那句经典台词“向我开炮”的吗?有不知道王芳和她那首“风烟滚滚唱英雄”战歌的吗?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这是巴金先生的作品。这些照片记录了巴金和巴金所率领的“中国文人”在朝鲜战场上的活动。由此可知这批照片资料的珍贵。

黄茵送我签名本《中国的文人和中国的军人》。谭作勤的照片正是在这本书里。

岁月如长河。溯河而上,去追溯记忆的源头。朝鲜战场上的112师一营营长谭作勤到新疆伊犁军分区当司令是1970年,那时我已当了两年兵,是电话班班长。当时手下一班人马心齐风气正,值班服务态度好,课外时间挑泔水喂猪、爬电线杆查线。打篮球、唱样板戏都是我们的“班内活动”。可有人却说我们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谭司令虽高高在上,但在兵堆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他冷眼看得明白,问通讯站的领导:“这个班工作干成这个样,怎么连个党员都没有?”在他的关怀下,我们一个个相继入了党,谭司令对我们班有知遇之恩啊。后来荣誉接踵而来,我们班被评为“四好”标兵班,事迹登上了《新疆日报》。

1977年,我父亲和我爱人到部队看我。谭司令给予他们很高的礼遇,派小车去机场接回来,安排在小招待所,吃小灶。还请去观摩了在霍城举行的民兵演习,去了霍尔果斯口岸。又几次与我父亲彻夜长谈。那时我只知道他们同是1938年入伍的老兵,还是山东老乡。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那时的我太年轻,不懂老一辈军人,这成为我现在后悔不已的遗憾。我爱人第二次去伊犁是和我一同回去的。在乌鲁木齐下火车后碰上了来开会的谭司令。他说:“飞机上还有一个座,小赵去吧,我有车接,不想坐飞机。小彭跟我的车走。你是开战斗机的,更不用坐那老安2(安2型运输机)。”安2也确实老,机翼上蒙的是亚麻布,刷上桐油。安2老归老,可从乌鲁木齐到伊犁只要两个小时,坐车得两天。再说我这个陆军还是第一次飞回伊犁,比坐车的还晚到了一天。

1978年我调到爱人驻地部队,离开了伊犁。

1992年,新疆的战友刘浩诚去保定38军干休所看望了已离休的谭司令,回来后跟我说:“谭司令在车站等了我一小时,我在他家门口等他一小时,两下走岔了。谭司令见了我就说,我以为你会和赵金凤一起来呢。”我心里一沉,我知道司令老了。他像老人想念女儿一样开始思念部下。我暗下决心尽快去看他。转年我去保定看望了谭司令。

1997年,我又陪在中央党校学习的薛司令再次去看望了谭司令,还一起合了影。4年后谭司令去世。我在四川成都开会,司令的家人没有找到我……没想到那次的合影竟成了诀别照。

今日,我面对老首长在朝鲜战场上的照片,泪水无声的划过脸颊。照片后面肯定有金戈铁马、炮火硝烟的故事,虽然我并没有听谭司令讲过,但他的面庞已叠印在以王成为代表的无数志愿军英雄的身影里。一张张照片中那些或欢乐或沉稳或自信或腼腆的面庞,都因了我熟识和了解的“这一个”而一时间都成了我的亲人和长辈。他们和共和国血肉相连,他们和我们血肉相连……

在北京初冬的这个深夜里我再次捧着黄茵的这本书。我相信我所尊敬的巴金先生在朝鲜前线慰问的日日夜夜里,听过无数个志愿军战士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经历过无数次内心的震撼和感动,否则他如何写得出《团圆》的小说?没有《团圆》又怎能改编拍摄出《英雄儿女》电影?又怎能塑造出王成、王芳那样典型的艺术形象?作为作家,他的创作无疑取得了成功。而他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成功,是因为在朝鲜战场激情燃烧的岁月里他也被激情燃烧过,他的灵魂也被煅烧得通红透亮,所以他才写出了燃烧别人灵魂的作品。巴金先生不是军人,在朝鲜战场上,他走进了军人的世界,走进了军人的心灵,他懂得了军人。世界上很多事,知道的人不少,懂得的人不多。黄谷柳先生通过400多张照片记录了军人,也懂得了军人。50多年后这批照片又改变了他的孙女黄茵的生活轨迹。陈建功馆长曾在序言中说:“我知道这本书对于黄茵(黄茵曾被某些评论家称之为“小女人”散文的代表作家之一)的意义――它标志着一个作家更新、成长和前行的努力。”

上一篇:“近三十年来外国文学史研究及教学”全国学术... 下一篇:中国作协召开学习实践活动学习调研阶段小结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