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空间的灰度

时间:2022-08-31 12:24:09

公共空间的灰度

朱雄毅

悉地国际东西影工作室主持设计师、设计总监。深圳大学建筑学学士。东西影工作室定位于以日常身边所见所闻之“东西”作为对象,关注场所特征、气候回应、结合造价的建造可实施性和品质。以“轻量化”的设计理念,介入公共生活、公共空间、公共建筑的实践。主要作品:中国版画博物馆、深圳软件产业基地、深圳信息职业技术学院、海南清水湾剧场、海纳百川双塔等。

公共空间在西方的观点里是介于私人空间与公有空间之间的灰色地带,使用者不受限于政治和社会地位,是任何人都有权使用的场所,也是孕育社会良性发展的重要土壤。从某种程度上说,公共空间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使用出来的,缺乏在场感的公共空间不具备讨论的真实性。至于公共空间有多“灰”取决于地方的气候、地形、景观、历史、文化、政治等因素,也取决于个人活动的自由度。

南方

本人近年的设计实践基本都在深圳,这个北回归线以南的城市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南方都市。“南方”是一个地缘的空间概念,它涵盖自然气候和政治气候两个方面的内容。从自然气候的角度看,深圳北靠内陆、南面大海,气候湿热多雨、阳光强烈,植物常绿、生机勃勃,几乎四季常“夏”。气候、风土的特征是我们设计无法逃避的现状,也是我们着重处理的现实。长期生长在这片土地的人们用他们的智慧、观察、体验,建筑着属于这片土地的房子,他们重视通风、限制阳光,因此传统的南方建筑出现了大量的架空、连廊、挑檐、天井、冷巷、绿化等元素,建筑呈现出“轻、薄、透、绿”的特征。

当然,南方也是地缘政治的空间概念。南方地处传统帝国中心的边缘――经典意义上的南蛮之地,但正是这个“未开化”的地方,贡献了中国最早的商业文明,商业的传统使得市井文化在南方尤为兴盛。南方的深圳是个偶然规划出来的速成城市――“一个老人画了一个圈”,它的产生和发展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一方面,深圳是一座自上而下“规划出来”的城市:高大的建筑、巨大的广场、宽大的马路和绿化带是典型的现代主义城市和中国式政治诉求的典型体现,“花园城市”的称号只是满足了“鸟瞰”的视觉需求,而把最基本的、居住在这里的“人”的需求放在了一边。另一方面,随着商业社会的发育,深圳这座城市又在局部地区呈现一些异化的城市空间,一些规划以外“失控”的场所,如书城西广场、OCAT创意园,甚至城中村却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生命力。它们依托于商业的规律、弹性的规划原则、民间的自我意识,使得个体的活动得到保护和尊重,从而无意中产生了亲人尺度的城市空间,滋生了多样、丰富、生动的城市生活,使我们期盼的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空间的出现成为可能,进而孕育公民社会的基础。自下而上的城市生活弥补了宏观城市规划的一些问题,从另一个维度上保护了社会的良性发育。

深圳是个“老人画圈”的城市,这个“圈”就是“二线关”,“二线关”是国家设立的边境管理区域线,已然成为无法回避的现实。关内是全国人民的试验田,“关外”则是自由实验,等待结果,带来了成功经验和局部转化。虽然2010年宣布撤关,但三十年政策导致的关内、关外发展的失衡。

关内

深圳软件产业基地位于深圳科技园南区――一个传统地理意义上的“关内”,一片填海的“无中生有”之地。上层次规划为西、南、北三侧为U形高密度区,聚集了腾讯、百度等知名企业,东侧是城市公共绿地。项目位于U形格局的核心区域,服务于周边,密度较低,有成熟的周边配套,是高大上城市的需求,具有典型一线城市核心区的特质。

在高强度的城市开发区与公共绿地之间,我们设计了一个贯穿东西,距离地面10m高的两层空中连接体,串联起各标准办公塔楼(塔楼办公进深控制在24m,南北向布局保证良好的通风采光),从而塑造出“三重界面”的立体城市。地面层在连接体的阴影之下遮挡阳光、暴雨,并设置多样丰富的商业配套,营造南方连续有顶遮阳的街道生活。为了释放地面的空间,两层的连接体本身是钢桁架结构,连接体功能为院落式办公和园区会议配套。平台之上过滤了各种机动车,成为纯步行空中地面层,在此可眺望大海,是园区健康生活的体现。

在高密度的城市核心区,完全开放的架空公共空间体系没有明确定义功能的属性,没有准入条件,市民可以自在轻松地呆在平台上,或停留或经过,甚至买卖商品。建成之后,早上上班时间,我曾见一些小贩驾着电动车到此卖早餐,在此上班的白领排了长长的队伍,一派早市繁华的景象,这当然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却又在意料之中――弹性的城市公共空间允许了自下而上的市民活动,这些活动极大丰富了场所的内涵,给人以真实的感动。

关外

中国版画博物馆位于深圳龙华新区的版画基地内,处于传统地理意义上的“关外”。基地西侧有一座小山丘,山丘的西侧是观澜早年闻名的高尔夫球场,具有精心规划的自然景观。基地东侧是深圳关外城市典型的自下而上、无序蔓延、自由生长的都市肌理。场地内有一组保留完好的“老房子”、碉楼、半月塘,建筑群呈南北向线性布置,小体量尺度宜人,给人以强烈的历史感,是场地重要的人文景观。场地的边缘属性赋予设计更多的可能性。

设计中我们保留了“客家元素”并强化为基地“时光轴”,使得“时间”在现在与过去之间取得关联;博物馆主体抬高架设于山丘之间,连接基地和高尔夫球场,在“空间”上将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关联起来;博物馆形体折起,为南方气候下的场所提供了一个有阴影的覆盖区,与“时光轴”垂直相交,成为一处汇集展览、工坊、咖啡厅等多种功能活动的多元化公共开放空间。项目远离城市中心,到这里的人大多结伴驾车而至,架空区域自然成为大家会面的场所。拾级而上,山体、绿林、旧村,随着建筑顶棚镜面的反射和身体的移动不断地变换景致。在这里,笔者也接待过各种类型的访客:有专业人士、政府官员,上至70岁的老者,下至5、6岁的小朋友,有顶覆盖的台阶更像一个“市民的讲堂”。在这里,大家进行思想的碰撞、交流各自的看法,在这里,不仅融合了新与旧、自然与人工,更重要的是以版画为主题的“人”的活动,才使这座建筑和场所最终成为深圳特有的文化景观。

灰度

黑白之间的公共空间是个灰色地带,它是特定时间、地点、气候的产物,与人群的使用需求息息相关。公共空间离不开它存在的“土壤”,虽然“颜值”不一定很高,但自下而上的市民活动和对空间的使用方式,哪怕是错用、误用,都将决定它的“灰”度,塑造它丰富而令人感动的场所,反应出对个体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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