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出布加勒斯特

2014年底，我与姐妹到罗马尼亚布加勒斯特自助游，我们持的是申根签证，乘火车先到保加利亚索非亚，而后到罗马尼亚。穷游哦。

这段进出罗马尼亚的行程，我之前有两大困扰：一是持申根国家签证是否真能免签进入，攻略有说，非申根国家的罗马尼亚允许免签入境，对象是持在有效期内申根签证者；二是怎样去布加勒斯特城北18公里外的国际机场，出境飞去意大利是否会遇到签证问题。一进一出两个难题，令人忐忑不安。

由索非亚出发去布加勒斯特，要翻越横跨保加利亚中部的巴尔干山脉，高山南麓的公路西边，有许多迷人的小镇。在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之间过境时已经是下午，火车停在两国间的Ruse―Giurgiu口岸。当中隔着的是多瑙河，这条欧洲的大河蜿蜒曲折由此奔向黑海。

与从希腊过境到保加利亚一样，我们所乘的列车又只剩下两节车厢。乘客只有7人，连我们在内。罗马尼亚的警察上来，年轻帅气，一脸严肃，我猜他心中在揣摩，这几个中国人不去巴黎、罗马、伦敦，为什么到此地来？他拿着对讲机一个个核对登记我们的护照号码（后来，这一登记在出境核对时起了作用）。然后问我们随后的行程。边警拿着我们的护照下去又上来，最终盖章放行。

费时30分钟，列车开动，停靠Giurgiu Nord站，罗马尼亚的火车和乘客“链接”上来后，列车一路向北。布加勒斯特到了。

布加勒斯特火车站在城正西面，我从网上订的旅店在历史城区的中心，两点间约3公里。LP《欧洲》等指南中有言在先：“不要乘坐在北站外等客的出租车。出租车司机有时要价极高。在北站外等客的出租车尤甚。”同时还强调不要在半路招车。这可怎么办？下了火车出得车站，已经傍晚，果然见到如此威势的出租车，一时走投无路。正尴尬和彷徨间，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那司机说：“你们是中国人吗？我是你们的朋友。上我的车，打表走。”将信将疑地上了车，戒惕，无奈。

司机高个子，英语很好，自谓这是他比同行突出的优势。路上，他自我介绍：“我叫Rodo，我兄弟在北京工作，我到过北京，住在地坛公园。”噢？这还不算，他开始回忆哼唱中国歌，那是他住在北京时天天听的晨练歌曲，唱得投入认真，是“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大乐，我们跟唱，真的一时有异国他乡遇到熟人的感觉。很快，Rodo将车子开到目的地附近。

我从网上预订的旅舍其实是家民居，在闹市中心的一条小街上，没有招牌之类的标识。而那街小到出租车司机都闻所未闻。Rodo绕着市中心广场一圈后，终不得要领，只能在路边停车，让我们等着，他自己下车向路人询问。我们坐在车内无可奈何，看Rodo在寒冬中跑来跑去，他被冻得奔回车子，穿上大衣再奔出去。我突然想到预订的回执中有房东的电话，赶紧给了他，Rodo如获至宝，打电话跟房东联系。当车子靠在一条小街的尽头时，房东已经在楼下等候。谢过Rodo，握手分别，并且与他敲定了后天凌晨的用车。

入住后才知道这旅店是一家民宿――私人在家中开的旅舍。旅舍在一栋老洋房内，只有门牌号码，自然难找。不过，货真价实的历史城区的中心，窗外就是教堂的圆顶。旅舍在楼房的第三层一侧，一共住四户。大家守规矩，住处整洁干净。两晚一共60欧元！这间看得到风景的民宿真的物超所值。店主丽娜礼貌地介绍房间和使用要求，收完房租后，微笑着走了，一直到我们第三天离开，再没有出现。

难怪她事先来函询问我们到达时间，我起初以为是客套和尽责；告知我们到达方式，出租车合理的价格；还特地注明：“如果我暂时离开”我们应该知晓的事项，如大楼电子锁的密码，使用电梯方法，上楼后，拨密码锁打开信箱自己取出钥匙进门等等。后来，我们离开时，将房间收拾到原样，我写了一张表示感谢的便条留在桌上，钥匙放进信箱，关门走人。

进入罗马尼亚，心中会有点刻板印象在先，看多了过往时代影片的缘故。如获2007年戛纳影展金棕榈奖的《四月三周两天》。影片讲的是东欧剧变前夕的1987年，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被男友抛弃的女大学生Gabita意外怀孕，违反法律堕胎的遭遇。有一篇关于这部影片的豆瓣，标题为“阴冷肮脏的融雪天”。

LP《欧洲》介绍布加勒斯特的景点，处处提及罗马尼亚的过往旧事，如齐奥塞斯库阳台、好大喜功的统一大道、“世界上第二大的行政建筑议会宫（仅次于平壤）”等等。其实，布加勒斯特很美，尤其是老城区，老教堂、老建筑随目都是。因为住在老城区的中心，我们当晚到达后就下楼看景。灯光闪烁的广场，圣诞节庆活动热闹非凡，完全没有昔日的沉重印记。倒是街上美人无数。先前见识过希腊美人的周正，罗马尼亚的美女美男则可以用惊艳来形容，瘦长高挑绝美，就时尚和新潮、妖艳和绚丽，超出希腊美女美男了。处身其间，疑入仙境。

离开布加勒斯特的那天，早早起来准备去机场，布加勒斯特冬天的凌晨，滴水成冰！下楼时心中嘀咕，Rodo会如约准时来吗？这事儿原本就非常麻烦别人。推门而出，黑暗的小街口，一辆出租车亮着温暖的灯候在那里。Rodo微笑着从车里出来，一边接过我们的行李装车，一边微笑问我：“我准时吧？我像士兵吧？像中国的士兵。”到了灯火通明的机场，下车与他告别，拥抱后合影留念分手。

随即，下一个关键来了。离开布加勒斯特去意大利，这是第二次进入申根国家，会否遇到问题？让人很揪心。谁料，越是怕“鬼”，越是撞倒了“鬼”身上。我们此次乘坐的是飞往博洛尼亚的蓝色航空，到柜台去值机，我最担心的问题来了。航空公司的一位小伙子值机职员，拿着我们的护照看了半天，一口咬定我们出了希腊，进了保加利亚和罗马尼亚，就算用掉2次申根签证了。那小子蛮横地抛下一长排乘客，开始翻检我们的护照、进出关记录、来往希腊的机票，最后，他索性撇开我们去旁边打电话。然后回来说：“没有办法，你们必须等一个电话回复。”

这一等待过程长达80分钟，令人想及《四月三周两天》中，私人医生对女孩子的威胁性谈话场面。我站在那里无助无聊，气闷气愤，无所适从，甚至当即吃了麝香保心丸。不知他那电话去查证了什么？我猜想是火车进关时的记录。航班起飞前的最后一刻，值机小姐接到回复的那个神秘电话：“OK！”然后悻悻然慢吞吞地打印登机牌放行。“就这样OK啦？”我问，“我们仅仅是背包客，只是来旅行看世界的。”小姐眼睛朝天，不答。

蓝色航空的客机在博洛尼亚落地前，飞机向西，北面远远的是白雪覆盖的阿尔卑斯山脉。山脉北坡的阴冷很难熬。当意大利的太阳照进机舱，此行我最担心的一关过了，心头一阵轻松。飞机着地，乘客有礼貌地鼓掌，我也是，既为机长更为自己。那么，持2次申根签证，免签进入保加利亚、罗马尼亚，进入意大利，这样的路线是可行的。我走过，我知道。

自助行看着有趣和自由，其实遭遇与困境很令人辛苦和焦虑，旅途中一直在解决自己所不知道的问题。未去之前，几乎忧虑到想放弃，解决了以后不过如此而已。（作者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