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给他的节日

过了腊八，仿佛天天都在过节。老同志集会，在车站集合。大家一见面，那高兴的劲啊，真是幸福甜在心里，快乐挂在脸上。头戴蓝色滑雪帽的老于绂糖了，说：“我孩子去了海南，昨天带回来的！”

孙师傅说话了：“昨天女儿送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五斤，今天早晨‘咕咕咕’把我叫醒了，我还以为是部队的起床号！”

大家正争先恐后地谈笑，只见高工在一旁踱着、步，无精打采。原来他心中有一种纠结，十年不化。每当听到别人晒幸福，道快乐，品甘露，赏新春，他就躲躲闪闪，沉默寡言。遥想当年在部队，他还是一个12岁的红小鬼，每次乔装打扮，翻山越岭，将军事秘密送出去，或者取回来的时候，也许是半夜，也许是黎明，首长都会把半个馍递给他。首长把他当作儿子，他把首长视为父亲，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困难时期，妻子在饭店当服务员，别人都下班了，她悄悄地打开饭盒，把客人剩下的饭菜搂到里面，回家叫醒熟睡的孩子，一口口喂给儿女们。那一年，战友来求助，他把自己仅有的100元钱慷慨递过去。岁月留痕，每每晒幸福，他就会想起这些感动，感慨，感念，并化作蝴蝶，飞来飞去，让自己享受春的美丽。

可也有让他心堵的时候。那是孙子12岁的春节，全家喜气洋洋，欢聚一堂，难得的团聚，难得的放松，难得的随性。妻子说：“过年了，别拘束，谁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小孙子高兴了：“奶奶，我要吃鸡大腿！”奶奶立刻夹给他。孙子狼吞虎咽，一会儿就吃完了，他眨眨眼睛，咽口唾沫，就说：“奶奶，我还要！”另一只又送过去。三下五除二，一会儿也进了肚。之后，抹抹嘴说：“我还没吃够！”高工生气了，“啪”地把筷子一撂：“这孩子！”退席了。孙子很害怕，也罢了饭。从此，祖孙很少见面，孩子忙；忙学习，忙补课，忙作业。即使春节来一趟，也不说话，藏在父亲身后，胆战心惊，谨小慎微。

高工每到春节就郁闷、纠结，反复思量：“当面教子”我错了吗？“孔融四岁能让梨”遗忘了吗？“百善孝为先”淡漠了吗？“先人后已”褪色了吗？他不想迁就，违心，屈从，以至失去尊严！

每次儿子来都要汇报孙子的成长、进步、优异，高工自然高兴，然而他的这块心病，总要定时发作，年深月久。春节，儿子一家来了，孙子真出息了，一米八的个子，浓眉大眼，气宇轩昂，雄姿英发，像南国的一棵蔚然的常青树，给高工带来了春的气息，春的温度，春的活力，看着孙子他只是笑，难以启齿。意外，孙子推开门就大声说：“爷爷好！”

“这回你怎么说话了？”

“爷爷，我入党了……”

只有今天才是高工自己的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