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墨 中国“鲁滨逊”

“古老船队的风帆落下太久,人们已经忘记了大海的模样。六百年后,他眺望先辈的方向,直挂云帆,向西方出发,从东方归航。他不想征服,他只是要达成梦想――到海上去!一个人,一张帆,他比我们走得都远!”这是2009年度感动中国人物评选组委会授予翟墨的颁奖词。翟墨因环球航海壮举,堪称“中国鲁滨逊”而感动中国。

大西洋上来的人

经过两年半的海上航行,他回来了。此时的他已然是个地道的“大西洋上来的人”了,皮肤黝黑,长发过肩,满面久经风吹日晒的时间感。

这个“大西洋上来的人”就是中国单人无动力帆船环球航海第一人――翟墨。他驾驶着他的“日照”号无动力帆船,航行35000海里后,回到了山东日照。

2007年1月6日从山东日照,翟墨独自驾驶“日照号”无动力帆船开始环球航行。“日照号”是一艘41英尺的单桅单体帆船,适合于远洋竞技航行。船长12米、宽4米,船体由碳素纤维和玻璃钢制成,重量轻、速度快。“日照号”先后沿黄海、东海、南海,横跨印度洋、大西洋、太平洋,经过爪哇海、加勒比海,穿越莫桑比克海峡、巴拿马运河,绕航地球一周,途经40多个国家和地区,完成了令世界惊叹的环球航海旅程。

2009年8月16日上午10点,当翟墨驾驶“日照”号抵达港池口门时,四艘护卫艇警笛齐鸣,口门两岸齐放彩烟,停船广场各界群众鼓掌欢呼。

为了表彰翟墨为中国航海做出的突出贡献 ,国家体育总局水上运动管理中心副主任李全海为翟墨颁发了“单人无动力帆船环球航海中国第一人”荣誉证书。

一句话唤醒航海梦

1968年出生于山东泰安的翟墨在家排行老六,他在巍峨的泰山边上长大,大海只是山那边的一个梦。山里的孩子成了航海家,这一转变多少显得有些突兀。而这一转变的机缘,却是来自随口而出的一句话。

1985年高中毕业后,翟墨考到山东艺术学院学习油画。从那时开始,他蓄起了长发,头发最长时能垂到腰际。1987年,毕业后的翟墨去北京闯荡,在电影学院学习摄影期间,他靠画广告牌和为电视台拍摄专题片维持生计。之后,在电影界打拼了几年的翟墨回到老家,闭门不出潜心画画。随后的1998年,他开始受邀到新西兰等地举办画展。

翟墨航海梦的苏醒,源自老航海家的一句话。2000年,他在新西兰举办个人画展,在那里,他遇到一位来自挪威的老航海家,翟墨问他到过多少个国家,这位老者指着港池里的帆船轻描淡写地说:“我记不起曾去过多少个国家,但是它已经绕地球一周半了!”老航海家的一句话,顿时唤醒了少时便存留在翟墨脑海中的航海梦,交谈过后,翟墨便从一个画家变成了航海家,“那正是我向往的生活方式。我可以通过帆船航海的方式,去到其他交通工具难以到达的一些地区,去探索最古老的土著艺术,然后把这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土著文化串联起来,寻找艺术的本源。”这句话促成了“单人无动力帆船环球航海中国第一人”的诞生。

为了航海梦想,翟墨卖掉了自己珍爱的作品,从朋友手里买来了一艘二手帆船开始了训练。翟墨花40万元人民币在新西兰当地买了一艘帆船,开始了他的近海航行,不久之后就有了环球的目标。2005年3月,翟墨驾船从大连出发至海口,途经烟台、青岛、上海、厦门、台北、深圳、香港以及南沙等城市和海域,总行程18000海里。

同年10月,翟墨从青岛出发,沿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然后横渡大西洋,绕南美洲经菲律宾回归,历时18个月。航海已经成了翟墨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他说自己并不是出海,只是回家。“即使是没有新大陆和黄金国,我们也一样要到海上去。”

“我不想做一个冒险家,也不是一个运动员,只想通过航海和这条船转载更多的东西,包括绘画、土著艺术、音乐、舞蹈、人类学的问题……我把航海作为交通工具,我需要驾船研究艺术,比如非洲、印第安、玛雅的艺术等等。我喜欢土著艺术,驾船可以去那些坐飞机去不了的岛屿,我希望通过航海实现我在这一方面的理想。”

2007年,翟墨通过办个人画展卖画筹集到一部分资金,加上朋友的资助,凑足100多万元,从日本买回一艘长12米、宽3.8米的二手帆船,又增添了远航设备,将它改造得完全适合远洋航行,避开海上台风、飓风最频繁的夏季,这一年的1月,他从日照出发了,开始了一个人的远航。

误闯美军基地

在翟墨的众多航海经历中,他遇到过很多危险的时刻,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碰上十一级飓风和深海地震一起发生。当时船舱都被水淹了,帆已经被刮成一条一条的,脚上还划了一个口子。“天色已经发黄,海都是黑灰色的,我尽可能地什么都不想。”被困在两平方米的甲板上,那一刻翟墨完全不知道下一步会是生还是死。风浪稍稍过去之后,他挣扎着爬起来,去船舱内找到医药箱,自己打麻药、缝针。

2007年7月19日,翟墨离开雅加达,开始穿越印度洋。驶向毛里求斯的海路上,四周越来越大的风力使他的方向舵被风浪打断,只能靠人力掌舵支撑。“整整7天,我都在用两只手轮换掌舵,变换着坐、站、躺、跪、趴等所有姿势,就是一刻都不能松开。海图显示,最近的陆地是迭戈加西亚岛。靠岸时,我的手全都僵了。”

没有等到救援的翟墨冒险向印度洋上的一个小岛靠近。不料,一群荷枪实弹的美国士兵竟把他抓了起来,这时候翟墨在才知道自己误闯了美军基地。中国民船的驶入,使得美国大兵如临大敌。先没收了翟墨船上所有摄影摄像设备等,然后将他关押起来。他被怀疑是间谍而被抓去盘查。“太累了,想着能够到陆地上已经是幸运。他们问话的时候,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怎样都无所谓了。”

后来,经过多方紧急联络,弄清身份后,美国大兵不但爽快地帮助翟墨修好帆船、归还所有被扣物品,还给翟墨补足了淡水和食物,惟一的要求是他必须迅速离开。为了纪念这次离奇的邂逅,岛上的士兵邀请翟墨拍了一张合影,尽管此地严禁外人拍照。

遭酋长女儿求婚

虽然一个人的航行时刻充斥着孤独与惊险,但被波利尼西亚一名酋长的女儿看上的经历,在翟墨看来,则比任何一部西部大片更加浪漫。

有一次,在波利尼西亚群岛的一个小岛上,当地一位酋长的女儿看中了这名中国航海家,而酋长也同意翟墨把女儿带走,“我对土著姑娘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这种感情是无法带走的。”当时,酋长已经点头答应了女儿要跟随翟墨的要求,但考虑到航行的巨大风险,41岁的翟墨最后还是谢绝了这份美丽的爱情,“我是一个四处漂泊的人,我不能让心爱的女人为自己担惊受怕。”

没有姑娘做伴,茫茫大海,一艘帆船,一个人,与之相伴的很有可能是飓风、巨浪、暴雨,还有鲨鱼。当船航行到5000到8000米深的海域时,海面都是黑色的,通常很少有动物出现。但是一条鲨鱼曾经出现在翟墨的帆船旁边,一直保持10米的距离跟了他一天一夜。

在这种最为危急的关头,他也会祈祷和幻想。“我想过船如果沉了,我会漂到一个小岛上,跟一个我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将来再也不出海了。”可是人必须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着,这才是翟墨眼里生命的真谛,他选择的方式就是一个人去和大海做伴。

孤独的滋味最难受

除了随时会发生的危险,单人环球航海还会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孤独。惊涛骇浪的凶惨像一种刀割般的伤害,孤独则如蚂蚁噬骨苦痛难耐。

最初开始航行的那一阵子,翟墨觉得航海其乐无穷,但后来随着长时间的海上航行,没有可以与之说话的人,翟墨一度出现了“失语”状况。“我曾经一连29天漂在海上,在极度疲倦时,感觉到的不是累,而是要活命。这时候,孤独就像虫子在一点一点的吞噬你,那种痛苦没法言表。”

“总是长时间一个人待在海上,觉得度日如年。我最初是早中晚各记一次航海日志,慢慢地变成一天记五次日志。没人说话、没人做伴的感觉并不好受。有时候没按预定日期到达目的地,要在海上多待些天,那时候会觉得更难忍。绝望时,我就用酒把自己灌醉,逼着自己什么都不想。”

真正踏实的睡眠,只有上了岸才有。到了岸上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人说话,就怕自己忘掉说话的能力。

在都市里那些让人恼火的噪音,却在海上成为一种奢求。“有一次,我整整5天都没有遇到风。帆船没有动力,只能停在海面干等。水面像大块的玻璃一样平整,空气中一点味道都没有,连鱼腥味都闻不到。天上连一只鸟都看不到,安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是一种真正的与世隔绝的纯净,让人感到很惶恐。在这种绝对的安静之下,大脑只能不停地想事情,我这41年来经历过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杂事都浮现出来,直到我的大脑存储不下,感觉几乎到了发疯的境地。当时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哪怕有只苍蝇或者有只蚂蚁跟我在一起,甚至鲨鱼也挺好。”

虽然身心受到极大的考验,翟墨还是力争把船上的小日子过好,“我在很多情况下都绝望过,但我更喜欢绝处逢生的感觉。我的做饭水平一流,之前还想过开中餐馆,所以饮食上完全不会亏待自己。船上储备了足够的粮食,有米也有面,在小厨房随时可以烹调。蔬菜、水果和其他物品都靠沿途停靠补给,我都尽量吃新鲜的食物。”

将航海进行到底

翟墨回来了,但他的梦想并没有结束。

一百多年前,拿破仑曾说过:中国就像东方的一个睡狮,一旦觉醒,世界将为之震动。(拿破仑)墓地上有一个留言本,上面没有中文,翟墨就用中文写了这样的一段话:“我这次来,(就是告诉你),中国这头睡狮,已经觉醒了,这次来就是想让你看到。”

接下来,翟墨将要写出一部完整的航海日志,“我要整理此行记录的天气、经纬度位置、遇到的事物、感想,给后人提供一本航海借鉴。随后,我将参加全球最顶级的帆船赛事Vendee-Globe(法国旺底单人不靠岸环球航海赛)。这是全世界赛程最长、时间跨度最长、最艰苦、最顶级的帆船比赛,五个月时间内航行近三万海里,中途只靠卫星电话联系。比赛采用单人单船,从法国旺底出发,沿欧洲大陆从大西洋南下,绕过南极洲一圈,中间不停靠岸边,也不提供专门救援协助,此前还没有亚洲人参加。”而这项赛事的入门资格,就是参加者必须有单人无动力环球航海一圈的经历。翟墨说,那是又一次对人类极限的挑战,因此他一定要试一试。

他还想自己将驾驶这艘挂着中国国旗的帆船,环航世界三圈,用自己的行动,证明炎黄子孙面对海洋千年不变的勇气、豪情、信念和智慧。

历程评述:

翟墨,1968年生于山东日照。曾旅居法国、新西兰,多次举办个人画展,从事西方美术史和太平洋、非洲土著艺术的研究。

2000年2月至2001年8月,自驾帆船环新西兰一周,考察当地波利尼西亚土著文化。2001年9月,自新西兰奥克兰驾8米帆船再次出征,跨越南太平洋马德克和汤加两大海沟,遍访南太平洋诸岛国。2007年1月6日至2009年6月13日,总航程35000海里,圆满完成中国首次单人帆船环球航海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