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之冬: 感动的生命

时间:2022-07-29 01:03:15

“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新疆的冬天,以简洁明快的剪影,步伐轻盈地走近和走来,最后以幻化的格局走入色彩斑斓的新疆人的视野。

不同的季节每每莅临,大地都会传来轰鸣的声音。一座座绵绵山脉的骨架,一条条狂妄不羁的河流,高耸而炫耀地撑起着这片神奇又美丽的天空。

从南到北,从西到东,西部的新疆,雪峰雄起,俯瞰人间如梭岁月;连亘着大地雄睨天下,巧妙的手笔勾勒了苍茫的戈壁、万顷的草原和雄浑的河流。

新疆的冬季,独来独往与众不同。一场大雪过后,顷刻之间,寒冷便充满着上空的苍穹,势不可当、铺天盖地、挥洒自如,尽情地表达着它的勇敢或者莽撞。

孕育:新疆的冬季是显性的,也是隐性的

我从未强烈地意识到,一片地域、一个季节、一种色彩,甚至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居然如烈酒入腹般有了一份久违的冲动和激情的灼热,有了一个厚重、感叹、惊讶和记忆的岁月。它,如同母亲,将所有的生命,甚至包括荒凉一并包容着;它,如同父亲,将高大的躯体和尊严的生命,甚至是沉默无言的性格,郑重地交给了你。它如托起一本厚重的历史课本,穿越着风沙与年轮的变更交替,留给你一份终身不忘的感动

初看色彩,新疆的冬天往往能给世界带来一份丰富的遐想。褐色的戈壁、黄色的沙漠、斑驳陆离的村庄、靓蓝色的天空,还有隐于高山巅峰的雪白。本应是黑白两极分明的世界里,出现了一道宽阔的灰色、中性色彩的出面,带着多重色彩的突然和坚决,环顾着美丽大地。

这就是它的冬天,由地理意义展示出来的新疆。

塔里木盆地、准噶尔盆地、吐鲁番盆地,3位血缘相近的亲兄亲弟,恪守一方土地。此时,它们已直立着身子,挥动着风的手掌,在166.49万平方公里的三处边缘,友好地示意、遥相凝望、互致谢意;隐于山脉河流之间、盆地沙漠边际的小城镇、村庄、牧区,带着星星点点散落无序的热度,构筑了一片片绿洲家园的归宿地;村庄的安静、村庄的声音、村庄的等待,还有点燃的篝火,不分白天黑夜地陪伴着这片美丽的原野;浑然的落日、笔直的炊烟、缓步的羊群、静穆的雪山,衬映在冰天与烈火之间,挥霍着贮存了一年的阳光,孕育着下一个春天的热烈。

雪,完整无缺地占据了这片近乎残酷和极致的冬天。当果树、胡杨树、白杨林、白桦树身上披挂了一春一夏一秋的金色黄叶,在秋风的吹拂下层层落尽;当曾经绿荫密布从不透光的树枝间,重新露出蓝色的天空,穿越空旷的寂寥流出了欢畅的阳光时,帕米尔高原的喀什噶尔、天山脚下的乌鲁木齐、额尔齐斯河畔的乌伦古湖、还有塔里木河旁的万顷垦区、被白天鹅装扮的巴音布鲁克草原都迎来了欢欣鼓舞的节日。它们会以欢聚的方式,挥手招来堆积如山的流云,相携并肩,与无限的天空一起自如地行走和飘逸地飞翔。然后,重新送走了苍老的岁月,关闭即将结束的这段历史。此时,我们都以树木伸手的姿态,站在它致无尽岁月的送辞里,静止、站立、面对,任凭捎带着沙尘的寒风,从脸颊上带着刺啦啦的感觉蜂挤着穿过。

看似安静的世界、平缓的天地,积蓄着酵母般迷人的歌声,从荒野深处升腾起的热情。你放眼望去,唯有长长的冬季,才会让新疆在周而复始的岁月里,长久地积蓄着力量、积攒着激情、积累着热情,以等待的姿态守候着下一个路口,完成一次生命里带着突破性的激情迸发。我这时才明白,是冬季的覆盖,让新疆找到了一种完全的释放。

积累:进入冬季,新疆的时间仿佛完全静止了

随着2013年的日历被一张张地撕下,霜降,这组农历秋天节气里最后一个农业名词,终于完成了自己本年的使命,带着美丽的面纱,动作优美地挥手告别。

冬季来了,新疆的时间也来了。享受着时间的美味大餐,在世界庞大而庄严的时间格局中,唯有独树一帜的时间,算得上是一个色彩分明的果实。作为中国最西部的省,作为与欧洲几近毗邻的地区,深居内陆的人们,独享着私密的时间,就是一件最有地域特色的大事情了。

泛绿的冬小麦正等待第一场雪的到来。急切的人们开始翘首向往冬天的暖阳。从东部哈密回王府的汉式角楼到西部惠远钟鼓楼,从遥远的帕米尔高原到群山间的小村庄;等待人们的也许是热气腾腾的相聚,也许是窗花里的一张桌子,一本书,一杯奶茶;或许还有一段历史等着你去咀嚼。

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曾用非常羡慕的口吻谈论过新疆:世界的文化体系之中,中国、印度、希腊罗马西欧、伊斯兰这4种不同的文化,唯有一次全部亮相、整齐集中在新疆这片神奇的大地上了。不同地域和不同质地的文化,让尘土飞扬的大地重构着另一种重彩的历史,自然而然地成为串起文化玉石的线索,凭据着寺院、庙宇和图腾的不同外形,和平协调地留在了新疆,任凭时间这位修德持重的大师,满带着耐心和欣喜,屏气凝神地去细细地打磨研修。

冬季的新疆,让新疆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了一处歇息停步的地方。这是时间营造出来的空间,也是由充满木炭火、羊羔肉、辣子粉和飘扬的茴香气味,用冲动和艺术的激情开辟出来的时间。

还有来自民间的歌声,带着响彻云霄的气势。大地与河流、大山与高原、沙漠与流云;还有棱角分明的季节、个性鲜明的民族;还有尚留在史册里的楼兰、罗布泊、米兰、高车、匈奴、喀拉汗、别失巴里;还有陪伴着尘土在飞扬中荡漾激昂的刀郎、毡毯上欢快的十二木卡姆、日日夜夜泣血歌唱的玛纳斯奇和用力弹响的冬不拉。那是胡杨树、小白杨、婷婷白桦和穿过玉门关一路走来的左公柳、葡萄树,时时彰显着饱满甜蜜的桑葚、哈密瓜。它们是每一天都会最先开门揖客的清晨。正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才会让这一片泥带着清香气味,一次次地沉迷浸润在这份宏大磅礴的状态里,呈现出无比朝气的生命状态。相互间的包容、相互间的激励,相互间的冲撞,能完全做到这些的唯有新疆。正是这些能够混合在一起的新旧词汇,它们的信息之大、之饱和、之溢满记录着新疆农耕、游牧的历史。

人们在感叹着新疆丰富的白与黑的季节更迭,也惊叹着白与黑之间细密无间的灰色温度,正是这些酝酿和发酵着自然色彩的过渡层次,让摄影师们有了更加丰富的艺术体验。殊不知,这正是中原大地上诸多摄影家、艺术大师最为喜爱而可望而不可及的。表现这些简单的丰富和丰富中的简单,实际上是在叩拜着了人类艺术的真谛。雪原之上,灰色的村庄揣着双手缄默着,它们喜爱冬季的收获。在等待和孕育的期盼中,新疆像一位富有经验的老农,欣喜地倾听着种子在一颗颗地开花、在一枚枚地绽放。

考验:独特和不同凡响,让新疆有了急于表达的欲望

冬天的分量势不可当,这些暴雪带着君王的威严,令来自西伯利亚的狂暴之风,以酒后失态的错落,在反复回旋和盘桓之间,拥有了潮湿的喘息和庄稼的气息。吹落的种子,撕碎的痛楚,撕裂的炽热,冬天还是带着破坏的快意来了。这才是来自草原、牧场、田野、荒野和打草者身上的馥郁气息,是来自河流、湖泊、溪流、泉涌和冰山之下坎儿井里的声音,也是来自丝绸之路上消失已久的夹杂着凄婉和忧伤的声声骆铃。你不能不去感受,每一个新疆的冬天都是一次重新的轮回,都是身处历史与当代、时间与空间、纯净与混杂的多层厚重前。因此这也是一扇仅用两只大手,始终无法用力去推开的敞亮大门。

狂风之后,沙尘之后,雪来了,隆重地推出了它的场面。这是狂欢者的聚集,也是载舞者的汇合。一场接着一场如同倾盆大雨的雪,沿着山脉、沿着盆地,沿着河床,用顷刻的迅猛亮相出场,成为这个季节里最为亮丽的主人公。

自由潇洒的大雪,精灵怜爱的雪,万物等待的雪,舞蹈者的雪,音乐间的雪,欢呼里的雪,还有我们敬佩过的雪,都带着一副野性的彪悍如约而至,神情欢愉、雄姿勃发地巡视着这片起伏广袤的大地,迎接和等待它一年一度的新娘。雪季来了,或细如粉末点点滴滴,趁着迷雾的掩盖用力地亲吻着大地上能够找到和看见的事物;或宽如叶片,用纷飞的鳞甲覆盖着大地之上的万物,包括干枯千年的胡树、睡眠中的森林、颓败的泥筑古都,也穿山越岭覆盖着成吉思汗骑马走过的牧场古道。层层密密的雪片,如提开闸阀的大坝之水,势如破竹地席卷而来,淹没了喧嚣不息的大小城镇、淹没了散发着干草燃烧气味的乡村牧区,也淹没了寂静无声的戈壁沙漠。

雪成了新疆大地上满身新装的裁剪师,点燃涸浸、描涂抹写,寥寥随意的几笔,便把面带苍凉和悲伤心情的大地装扮得洁净如新,仅用巫师才有的神奇之手,便把一个又一个穿戴着尖帽子、皮大衣、长筒鞋子的男人女人,持续不断地从布满童话的秘境里送了出来,让他们为了爱情、为了友情、为了祖先的故乡,勇敢地守候在沉静的大地上;让他伸展优美的肢体、蹬出滑动的双腿、张开喷热的喉咙、扯开热腾腾的肺腑,歌颂着苍茫的天宇、歌颂着心中的神灵。

和中国的内陆相比,新疆的冬季的确与众不同,它可以“早穿棉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它可以在雪原之上“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任凭着一具具滚烫的生命,在冷与热之间享受着感情之间强烈的交替;它可以收起被手掌磨得光亮的坎土曼,把陈旧的热瓦甫响起来,弹动的弦指上,一次次地拨动着少女身后一条条黝黑的长辫。声声激越、低语回荡,轻手放下手中的牧羊皮鞭,坐听着毡房之外风吹过后。它撩动着冬不拉细细的肠丝,一次次地唱着起伏的山峦和山峦下我们低矮的故乡。它可以站在用蒙古包连成一片的乡村里,听着马头琴和苏尔在炉火旁重新响起,体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生活。这可是怀念祖国、怀念英雄、怀念亲人发出的低吟。还有身处中国版图西北角的寂静的图瓦人,还有离开了楼兰古都的罗布泊人和他们为重温故国辉煌的一条条开裂的渔船。

搏击:冰和雪构成的新疆才会拥有的文化风景

冰雪覆盖下的土地并不安心,最不甘寂寞的是人群,是生活在不同角落里的新疆人。

从人类滑雪的发祥地阿勒泰开始,冬天将脚步重重地落在了可可托海、落在额尔齐斯河清澈的源头,这是一种气温在零下40度的骄傲。冬季让这一片素有“中国北极”之称的源头,承受又一次透骨的极寒。从冰冻的水面上,塔里木河停止了它的怒吼,以父亲般的温情,坐在沙漠的边缘眺望着远方的蓝色天空。

冬天以洁白的姿态呈现。雪是冬天最亲密的恋人,是大自然纯洁的结晶体。雪是新疆喂养大的精灵,是略显粗糙和干旱大地上一群迎春的雨燕,是带着希望啼血归来的杜鹃鸟,是生生死死、来来回回,从不间断向生命表达着爱情的勇士。

面对着厚雪堆积的冬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伙伴,它就是冰和雪!从巍巍昆仑山“冰山之父”的冰峰到林海雪原里保持警惕的边防哨所,从带着现代城市气息的乌鲁木齐到天山雪峰下透明清澈的冰达坂;从天山奎屯大峡谷的刀切断痕流动的淙淙雪水,到阿尔泰山下堆积着神秘符号的三道海子王陵;还有宁静、原始带着处女般清闲的喀纳斯湖和从木屋里流淌出来的苏尔声声。雪,用严寒的阳光,点燃了骚动的冬天。平整的雪原上,一队队踏雪而来的马队;一阵阵雪橇的轰隆,一片片滑雪者的惊喜,还有拥挤的骑手,在粗犷的呼叫声里荡起了雪花的碎片。人欢马嘶雪飞的场景,旗帜飘扬祭山的场景,在森林之间,在胡杨果树之间,在柳枝纷飞之中,引回了呐喊震天的大汉王朝、匈奴铁骑和突厥的重装马队。火焰、火光和火,隐匿在浓浓的烟雾里,带着无数的联想,闪现着蒙古人、维吾尔人、哈萨克人、塔吉克人、柯尔克孜人、图瓦人的一张张脸……雪,借着夸张拟人和比喻的手法,借助着低沉与激昂、光荣与使命、生命与历史一幅幅画面的反复交替;雪,又一次拥有着血缘基因里的图腾族谱,出现在无垠的雪原和高高的山巅上,用火光的红、血液的红与奶液和雪的白色,完成着他们对于先祖的祭祀。

长达半年的赏冰滑雪,异域绝色的文化观光;既有与众不同的民俗民情体验,又有个性和个体的生命在寂寥中的深入体验……新疆正成为中国的冰雪圣地。

如果说,在新疆自有的体系里,包括人畜和植物的生命世界,最具有重头戏的就是冬季,因为,唯一的冬季孕育了新疆的世界,给了新疆下一次隆重的春天,持有这种个性分明的特点,毫不夸张。

在沉睡之中积蓄着力量,在安静之间等待着春天。新疆的冬季带来的意义往往不同,它是一份生命的礼赞,是滚淌着能让你流泪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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