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同名电影中花木兰形象的不同阐释与改写

时间:2022-07-28 07:29:01

中西同名电影中花木兰形象的不同阐释与改写

[摘 要] 花木兰原型最早源于我国古代民间叙事诗《木兰辞》。1998年迪斯尼动画片Mulan和2009年末中国上映的同名电影《花木兰》都对这一原型进行了重新解读。这两部电影中的花木兰形象都不同程度地偏离了《木兰辞》中的原初描写,且相互之间也有极大的不同。前者在西方视域下对花木兰形象进行了重新改写,而后者则对同一形象进行了现代中国式的阐释。

[关键词] 花木兰;解释学;阐释;改写

花木兰在我国是家喻户晓的一位古代巾帼英雄形象,其原型来源于我国南北朝时期的一首民间叙事诗《木兰辞》。因天子点兵(“可汗大点兵”),老父亲卷上有名,可惜“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木兰孝顺,女扮男装,“从此替爷征”。自此征战于沙场,历经十多年才最终凯旋,受到天子赏赐,却拒受官职,宁愿回归故里,恢复女儿身。花木兰不仅是一个忠孝两全的巾帼英雄,同时也是一个具有传统美德的贞女,在外征战十二年从未暴露自己的真实性别。

《木兰辞》只是给花木兰形象勾勒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给读者留下了很大的阐释空间。历代的读者以自己不同的阐释创造出了大量的以花木兰为原型的文学、影视、戏曲等作品,对这一形象进行了不断地重塑、更新与改写。1998年迪斯尼出品的动画片Mulan和2009年我国拍摄的同名电影《花木兰》即为其中的代表。这两部电影中演绎的花木兰形象都不同程度地偏离了《木兰辞》中的原初描写,且相互之间也有极大的不同。本文借用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理论对这一现象进行简要探讨,试图找出隐藏在不同阐释与改写背后的深层原因。

一、 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

解释学(Hermeneutics,也称诠释学、阐释学等)最早源于古希腊神话中信使赫尔默斯(Hermes)之名。他不仅传达神谕而且还担任解释者的角色,使神谕清晰而得以被理解。解释学缘起于古希腊时期人们对古代历史文本的解读,后来经过施莱尔马赫的努力,使它成为人文科学中一门关于理解的普遍学问。随后狄尔泰拓展了解释学的研究范畴,使它跳出了纯人文科学的局限,进入哲学领域并具有自然科学的严密体系。而海德格尔则完成了解释学从方法论向本体论的转变,他提出“理解的本质是作为‘此在’的人对存在的理解,理解不再被看成是一种认识的方法,而是看做‘此在’的存在方式本身”。(伽达默尔,1987:3)理解与解释被看成是以我们已经先有、先见、先把握的东西(先结构)为基础,受到解释者自身所处的历史环境影响。伽达默尔继承和发展了海氏的思想,成为现代解释学的集大成者。

根据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的理论,“在理解过程中,人无法根据某种特殊的客观立场,超越历史时空的现实境遇对文本加以‘客观’理解”,(王岳川,1999:208-209)即每个人都带有一定的“偏见”去理解一个文本,也即海德格尔所谓的“前理解”或“前结构”;而“艺术文本是一种开放性结构,因而对艺术文本的理解和解释也是一个不断开放和不断生成的过程”。(王岳川,1999:216-217)在面对一个文本时,读者不是带着一片空白去阅读,而是处在特定的时空环境中,有着自己独特的文化历史传统和景况,因而对艺术文本的理解和阐释会打上自己的个性和存在的烙印。

二、 不同“前结构”下的不同阐释与改写

借用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理论,我们不难理解迪斯尼电影Mulan和中文同名电影《花木兰》中木兰形象的不同,也不难找到这不同阐释与改写背后的深层原因。中外电影人身处不同的时空环境中,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意识形态,且具有不同的电影制作理念与经验。方方面面的原因导致他们拥有不同的“前结构”,因而在面对同一个文本和同一个原型形象时会有不同的阐释,也就会出现由同一个故事改编的同名电影会有不同面貌的情形。

(一) 《花木兰》:中国现代式的阐释

中文电影《花木兰》剧组站在21世纪现代中国的立场上对古诗《木兰辞》中的花木兰形象进行了全新的解读,并以其中国现代的视域下所具有的“前结构”对该形象做出了不同于传统的阐释,其呈现给中国现代观众的花木兰形象虽有不少传统解读的影子,但更多的却是新的时空下重新解读与阐释之下重塑的银幕新形象。

《木兰辞》中的花木兰是个严格遵守忠孝节烈传统伦理道德的巾帼英雄,其所做的一切都处在传统伦理道德所允许的范围之内,是作为完美的道德楷模而被传颂的。《木兰辞》一开始便用“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10个字简约而传神地勾勒出一个传统仕女形象,随后着重描写了木兰出征前的心理,暗示了木兰替父从军之缘由―“孝”,诗的末尾又以“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等诗句突出了木兰荣归故里恢复女儿身的喜悦之情,而全诗对其沙场征战的英勇壮举则着墨不多,可见,《木兰辞》彰显的是木兰所具有的传统女性伦理道德。

现代中文电影《花木兰》中花木兰虽也在一定程度上遵从了传统的伦理道德,如因为孝而从军出征和最后回归故里,但她同时表现出了对传统伦理道德的某种叛逆,做出了一些“出轨”行为。最典型的一个例子莫过于她对爱情的追求。影片中的花木兰很有现代中国女性敢爱敢恨的豪情,可以为爱情牺牲一切。在战场上,为了保护心上人文泰,她可以违抗军令,一次又一次损兵折将。拥有爱情的花木兰做不了英雄,只有当爱情故意隐去后(文泰诈死),她才成为了一个冷静的将才,但她此时的坚强还是来源于对爱还在的信念。孤身率军在沙场奋战多年以后,看见原以为早已牺牲的文泰,她却表达了自己坚定的信念:“我就知道,你没有死!”影片结尾,木兰向文泰表白了自己的内心:“十二年来,我每天在战场上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起你,因为你在,我才有勇气把眼睛睁开!以后的每一天,也都会这样!”影片中,文泰为了救重伤的木兰和剩下的羸弱士兵主动做了敌人的人质,而木兰为了救文泰,也毅然离开了自己的军队,只身混入敌人营地,见机用计杀掉了敌人首领门独,救了文泰,熄灭了战火。可以说,中文电影《花木兰》中的木兰在战场上的所有英勇和胜利似乎都源于爱情,这分明是《花木兰》电影剧组在现代中国视域下对花木兰形象进行的现代阐释,这和《木兰辞》中的花木兰有着天壤之别。《木兰辞》中没有任何爱情的描写,当然也不可能有。在中国古代,不仅“爱情”这个词不存在,也很难想象一个普通女子如此坚定大胆地主动追求爱情,而且这也不符合传统的女性伦理道德。

(二)Mulan:美国意识下的改写

迪斯尼动画片Mulan中的花木兰形象不仅不同于《木兰辞》中的花木兰形象,也不同于中文电影《花木兰》中的花木兰形象,这也与其在解读与阐释花木兰原型时所具有的不同“前结构”有关。美国特有的文化背景与意识形态使得美国人在阐释中国人物形象时难免会打上美国特有的存在烙印,同时为了迎合具有类似文化“前结构”的目标受众,他们也只好对花木兰形象进行美国式的改写。

迪斯尼电影Mulan中的花木兰不仅没有《木兰辞》中的木兰所具有的中国传统女性伦理道德,也没有中文电影《花木兰》中的花木兰为爱而战的单纯。在美国意识形态下的花木兰更多地似乎是为自己而战,也即在美国个人主义精神支配下的为自我实现而战。影片开头,花木兰因为不能做个好嫁娘和好女儿而深感失意,觉得自己只会让家人伤心失望(“Now I see that if I were truly to be myself I would break my familys heart”),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实现自我价值 (“When will my reflection show who I am inside”),替父从军恰好给她提供了一个追求自我实现的机会。她在征战失意的时候,曾反思自己出征的动机:“也许我并不是为了爹爹,也许这么做只是想证明我自己有本事!这样往后再照镜子,就会看见一个巾帼英雄!(Maybe I didnt go for my father,Maybe what I really wanted was to prove I could do things right.So when I looked in the mirror,Id see someone worthwhile.”这与《木兰辞》和中文电影《花木兰》中的花木兰因孝顺而从军是根本不同的,虽然在某一定程度上她从军也源于对父亲的爱,但爱和孝是不同的概念。影片中,年迈伤残的父亲欣然应征入伍,她不能理解,在餐桌上摔碗与父亲争论。仅就这一点来看,她就不具有中国传统道德的“孝”,因为中国古代的孝顺子女是不可以顶撞父母的。

此外,迪斯尼电影Mulan中的花木兰也是美国女权主义对中国花木兰的改写。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应该是对木兰性别的处理。迪斯尼电影中花木兰的女性身份在征战关键时刻不小心给暴露了,此后她是以明确的女儿身来完成后面的壮举的。《木兰辞》中的花木兰出征在外从未暴露自己的女儿身(“出门看伙伴,伙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而中文电影《花木兰》中的花木兰的真实性别也是严格保密的,除了儿时伙伴小虎和恋人文泰,其他军士皆不知,直到战争结束后,受皇上赏赐时,她才主动向皇上披露。可见,中文语境中的花木兰都是在真实性别身份被遮蔽的情形下完成了自己的英雄壮举的;而在20世纪90年代女权运动尚还余音缭绕的美国,迪斯尼动画片Mulan对木兰性别的不同处理恰好体现了女权主义视界下的对女性身份的认同,以明确的女权意识演绎了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故事。

三、结 语

迪斯尼电影Mulan和 中文电影《花木兰》中的花木兰形象虽然都来自于我国古代叙事诗《木兰辞》中花木兰原型,但却又都不同于《木兰辞》中的木兰形象,且中西两部电影中的木兰形象也互不相同。根据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对于同一个文本,不同的阐释者都是带着不同的“前结构”进行阐释的,经过阐释而后产生的新文本都会打上阐释者自身存在的印记。中西电影制作人因处于不同的历史时空环境,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意识形态,具有不同的“前结构”,在面对《木兰辞》中花木兰形象时自然会有不同的阐释与改写。简单说来,迪斯尼电影Mulan是在西方视域下对花木兰形象进行了重新改写,而中文电影《花木兰》则对同一形象进行了现代中国式的阐释。

[参考文献]

[1] 中国文学出版社.中国文学•古代诗歌卷[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中国文学出版社,1999.

[2] 伽达默尔.哲学解释学[M].夏镇平,宋建平,译.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

[3] 王岳川.现象学与解释学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

[作者简介] 范丽(1978― ),女,湖北黄冈人,英语语言文学硕士,武汉科技大学英语系讲师,主要研究方向:文学与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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