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汇聚与文明互动

时间:2022-07-13 10:30:12

民族汇聚与文明互动

山西的历史,尤其北朝这一段,纷繁驳杂,绚丽多彩,统一和多

民族是其中最重要的两个元素,统一已由汉族的观念升华

为各族共识与政治目标。这种新历史观,是隋唐统一的精神基础,

追溯它的来源,与拓跋部定都平城、统一北方密切相关。可以

说,没有北朝,便不会有多民族的开放统一的隋唐,也不会出现盛唐。

地处游牧区至农业区过渡地带的山西,堪称诸民族汇聚最密集的地区之一。史书记载,东汉以来,匈奴分裂为南北两部,不断有大批南匈奴人降附汉朝,被安置于今山西境内。据谭其骧先生研究,山西境内设七八个郡,都有匈奴杂居,北部诸郡,甚至“胡多于民”。

魏晋南北朝三百余年(265~589年),全国政治格局经历了由统一走向分裂,又由分裂走向统一的过程。开始和完成这个历史过程的主体力量,都是聚集于今山西的北方少数民族。如最初打破西晋统一局面者,是避居吕梁山区的匈奴酋帅刘渊。130余年后,结束这场漫长痛苦的分裂的,是定都山西的鲜卑拓跋部。386年,北魏道武帝拓跋迁都平城(今大同)。至太武帝拓跋焘时,先后败后燕、攻大夏、克北燕、灭北凉、降后仇池诸国,最终统一了黄河流域,结束了“五胡十六国”时期,停止了分裂带给北方的浩劫,历史正式进入“南北朝时期”。

北朝时期,山西有两个城市非常重要,一个是北朝前期的平城,一个是后期的晋阳(今太原)。平城与北部游牧区相连,自古为军事重地。北魏定都平城,许多降民迁来,人口不断增加,最多达150万(李凭著《平城时代》),成为黄河流域最大的城市。三长制、均田制等稳定社会、促进农业的政策相继推出,北方得以休养生息,回到发展的轨道上。统治者又通过认同汉族官制礼俗,推动民族融合,为迁都洛阳和北魏孝文帝深度汉化做好了准备。

平城附近发现了大量鲜卑遗存。御河东沙岭太武帝时期墓葬壁画和其他墓葬壁画中,醒目地绘着毡帐星布、牛车马群,以及席地而坐、宰羊饮酒的宴饮场面。而在文成帝时期的墓葬壁画中,除保留驱狗放马、弯弓射箭、集体狩猎的游牧生活场景外,开始出现养殖耕牛、从事农业生产的画面。到北魏孝文帝时期,墓葬出土物中反映农业生产的器物、画面数量不断上升,集体狩猎等场面逐渐减少。两种生产形式上下浮沉的情况,反映出两种生产方式的渗透融合及其农业生产逐渐为主的趋势。

晋阳位于山西中部,北魏后期地位日益重要。不仅是中原北大门,而且是控制北方的战略要地。“霸业所在,王命是基”,北魏后期的尔朱荣、高欢,都是依靠雄踞晋阳、掌控并州精骑而遥控朝廷、争夺天下的。在太原晋阳城遗址及其周围,同样发现了当时民族汇聚的遗存。北齐东安王娄睿墓、顺阳王厍狄洛墓、北齐大将军贺拔昌墓等诸墓主都是来自鲜卑集团。近年斛律金父亲《斛律那墓碑》的发现,证明太原地区还活动着一些高车部落。而北齐武安王徐显秀墓的壁画和出土陶俑,相貌服饰均有差异,显然来自不同民族,反映出国家统一和民族融合的曲折与历史趋势。

遗址、石窟、墓葬、出土器物等丰富多彩的北朝物质遗存,涉及到文化、政治、军事、经济、艺术等领域,清晰展现了北朝文明的发展主线及特点。北朝前期的服饰、器用、毡帐、车具等遗存具有浓郁的游牧民族色彩,随着时间推移,器物中的草原文化色彩日渐淡化,一种吸收了草原文化的新的汉文化逐渐走向主导地位。

国学大师陈寅恪认为,“隋唐之制度虽极广博纷复,然究析其因素,不出三源:一曰(北)魏、(北)齐,二曰粱、陈,三曰(西)魏、周。所谓(北)魏、(北)齐之源者,凡江左承袭汉、魏、西晋之礼乐政刑典章文物,自东晋至南齐其间所发展变迁,而为北魏孝文帝及其子孙摹仿采用,传至北齐成一大结集者是也。”制度如此,文化也是如此。

山西与丝路联系由来已久,关系最密切时期,莫过于北朝,并对当时其他地区乃至后世影响极大。《汉书》记载诸国距中原的距离,是以长安为目的地;《后汉书》和《晋书》中则以洛阳为目的地;而进入北朝,《魏书・西域传》和《北史・西域传》中记述西域诸国,都记载与“代”(即平城)的距离,如粟特国(今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去代一万六千里”,波斯国(今伊朗)“去代二万四千二百二十八里”,大秦国(古代罗马帝国)“去代三万九千四百里”。可见在古代史家心中,北魏王朝所在的平城才是北魏早期丝绸之路的东端。

在平城遗址和晋阳城遗址及周围,至今遗存着许多有关丝路的遗迹和遗物,最著名的当属云冈石窟,这是佛教通过丝绸之路直通平城的最大物证,中西因素相互结合,气势恢宏,独一无二。平城遗址内还出土了许多外来器物,鎏金高脚酒杯、仿波斯银盘、琉璃碗、银质耳杯、镶宝石金戒指、波斯银币、外来造型的四狮环立石灯、各种中亚伎乐俑和丝路东传乐器等,充分显示出丝绸之路与平城的重要关系。可以说,平城开创了丝绸之路的新时代,自北魏太武帝起,不仅把中断多年的丝绸之路再度恢复,而且之后来往的深度、广度上都超越两汉,深入到民间和社会诸阶层,延续到唐五代之后。

东魏北齐时期,晋阳为北方军政中心、“齐氏别都”,胡商辐辏,贸易发达,自然成为丝路东端之一,留下许多胡人活动的记录与遗物。据碑刻墓志资料记载,北朝以降,晋阳定居着许多粟特人,如翟娑摩诃、翟突娑父子、安吐根、翟楷、虞弘及其父亲等。除粟特人外,并州还有许多柔然人、高车人与突厥人。在出土文物中,我们还能看到突厥人的形象,太原北齐贺拔昌墓出土的一件骑马陶质突厥人物俑最有特色,马背上坐着一位游牧民族骑士,一手牵缰绳,一手举向嘴边打着口哨。类似的突厥人形象,在西安北周史君墓、安伽墓、太原隋代虞弘墓出土石葬具雕刻图案中多次出现。

粟特人在山西的遗存众多,大致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带来了许多西方生产的器物,如金银铜器、石刻绘画、陶瓷器、玻璃器和珠宝;二是引进了玻璃器制造技术和葡萄种植技术。《魏书・西域传・大月氏国传》记载,“世祖时,其国人商贩京师,自云能铸石为五色琉璃,于是采矿山中,于京师铸之。既成,光泽乃美于西方来者。乃诏为行殿,容百余人,光色映彻。观者见之,莫不惊骇,以为神明所作。至此中国琉璃遂贱,人不复珍之”。这条史料不但记载了大月氏人把生产玻璃工艺与技术传到中原,使得中原从北魏起就有了自己的玻璃生产作坊,并成批生产销售。2002年冬,大同北魏墓葬中出土了一个玻璃壶,形制与北魏墓葬中随葬的陶壶接近,可视为本地生产玻璃器的物证。三是传入了丝路艺术,最著名的是乐舞,云冈石窟诸窟雕刻着西方传来的琵琶、箜篌、筚篥等数十种乐器,多达五百余件。云冈石窟12窟因为乐器多,被称为“音乐窟”或“佛籁洞”。这些丝路传来的乐器,在北魏墓葬绘画中也是屡见不鲜,甚至多过传统乐器。此外在云冈石窟中还有造型独特的舞蹈形象,北朝、唐代流行的胡腾舞与胡旋舞在山西墓葬壁画器物中屡次出现,成为北朝文化的重要内容。

山西北朝文明的源头有两个,一是传统的汉族文明,秦汉以来,汉族文明已在此扎根繁衍。特别是北魏太武帝攻占河西,将大批文化人迁至平城,使山西地区的汉文化教育和环境气氛优于其他地区。另一个是游牧文明,两种文明汇聚碰撞,孕育了新的更加富有生机的北朝文明。

上一篇:八钢20万m3POC新型干式煤气柜施工监理质量控制 下一篇:《华夏地理》Planet Walk行走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