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响恩:中国首位横穿北冰洋女“舵手”

高挑的个头，干净利落的马尾辫，身着纯白海员制服，浅含微笑间，一股飒爽之气荡漾在眉宇。很难想象的是，这样一位青春靓丽的妙龄女性，竟然是我国第一位驾驭万吨破冰船，横穿北冰洋的女“舵手”……

从小胸怀拥抱大海的梦想

白响恩从小便与大海结下不解之缘――

1984年6月，她生在上海市的一户普通工人家庭。父亲在海运集团工作，白响恩呱呱坠地之时，父亲已经在海上行船四年多，是一个历经风浪的“老船长”了。

在这种家庭氛围中，白响恩接触大海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两岁那年，父亲抱着她一同行船，刚刚学会蹒跚走路的白响恩一来到甲板上，便光着小脚丫，四处走来走去。可在汽笛声响起，货轮驶离码头的那一刻，看到近在咫尺的沙滩越来越远时，小响恩吓得大哭起来，父亲慈爱地抱起她说：“哭啥？孩子，大海里有更多的乐趣，那里才是你真正的乐园呢！”

读书识字之后，白响恩最常看的课外书只有两本，那就是《神秘岛》与《海底两万里》。“尼摩船长驾驶的船叫‘鹦鹉螺号’，鹦鹉螺号里的床是用大叶藻做成的，每个船员的衣服是由一种贝壳的足丝织成的，尼摩船长用的笔，则是用鲸鱼的触须所制，墨水是用墨鱼或是乌贼的分泌汁提炼……”每当读到这一章节，白响恩便合起书本，陷入到无边的想象之中。

就这样，白响恩对大海的感情越来越深，她在作文中这样写道：“我最喜欢大海，喜欢它那瞬息万变的浩瀚；喜欢它汹涌磅礴的波涛，更喜欢它的浪静风平……每次站在海边，任凭着海风迎面吹来之际，顿时让人全身都无比轻松。红彤彤的太阳照在起伏的海面上，海面上霎时金光闪闪，绚丽多彩的光芒如同锦缎一样耀眼。海浪拍打着堤坝上，与那千奇百怪的礁石碰溅起白色的浪花，像是千万道明亮的眼波，凝视着天空下的秀色，每到此时，人们的欢笑声，拍岸的波涛声，远处的汽笛声交织在一起，便构成了最动听的乐曲……”

2004年5月，上海海事大学航海技术专业招收第三届女学员，白响恩报考了这个极其冷门的专业。当时，许多人对她的行为不解，一个小女孩学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学航海技术，难道她将来去开轮船不成？要知道，那可都是男人的职业啊！可白响恩却认准了一个道理：当今航海技术高度发展，其中有许多实践性课程不仅适合男性，同时也适合于女性，一些看海图、定船位，以及熟练操作各种航海仪器等工作，细致耐心的女性更加有优势。

白响恩这样对身边人解释道：“过去的观念是女人不允许上船，要是船上有女人，都没有人敢上去乘坐，这主要是心理上因素在作祟，还有，以前船上的工作大多是一些力气活儿，真有事的话连船长也一样要挽上袖子，进行体力劳作，女性力气小，自然不太适合。但现在的航海环境不同了，随着技术的更新，对船员的体力要求越来越低，女性良好的抗压心理开始在航海领域闪闪发光……”

这年9月，头戴宽檐制帽，身着白色立领袖衫、白色长裤的白响恩出现在海事大学的校园里，望着远处的一艘艘巨型轮船，她在心里默默地许下愿望：“大海，我终于来了，这次的我一定完成那个驾驶‘鹦鹉螺号’的梦想！”

海的波涛打造别样坚强

真正开始航海技术专业学习后，白响恩才发现，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有一次，老师特意安排一个十米多高的跳台，让大家体验高台跳水的感觉。站在高高的跳板上，望着下面明亮的水池，白响恩的双腿有些发抖，但是，老师却很有原则，不跳就是不及格，因为将来船舶一旦失事的话，生死攸关的时刻每个人都需要跳下去。

因为无法求情，许多恐高与恐水的学员都咬牙跳了下去，白响恩也穿着泳衣，一步一步地往跳板的尽头挪动。到了再也无法前进之时，白响恩眼睛一闭，纵身跃了下去，只听得“扑通”一声巨响，原来，她是横着身子躺下去，溅起了最大的一朵水花，她的整个后背都被水波拍红了……

还有一次，白响恩在老师的指导下学习荡桨课，她和同学们套好求生衣，扛着木浆出海了，一个班可以组成两条船，这样互相间可以形成竞争，由于白响恩是女生，受到了男生们的“优待”，将她安排在不太用力的船尾位置。可即使这样，四个小时的课程结束后，她连上岸的力气都没有了。

2006年初，白响恩第一次在校船“育锋”号上实习时，便遭遇了很大的风浪，由于极度晕船，她整个人都如虚脱了一般，最难受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呕吐到无法入睡。那些日子白响恩迅速消瘦，心情差到极点，有时她甚至怀疑自己能否看到第二天的朝阳，可当太阳从海平线一次次缓缓升起时，她的内心也越来越坚强，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大海不相信眼泪，想做好舵手，首先要克服晕船！

迈出最艰难的一步后，前进的白响恩一发不可收拾，毕业之后，她主动留守在一线驾驶员的行列里，成为唯一活跃在中韩航线之间的女性驾驶员。两年后，她那一届的毕业生中，只有她一个人仍旧奋战在航海的第一线，并拥有远洋经验。此外，她通过大量航行时间来积累经验，顺利拿到了“二副证”，她还凭借着出色的英语能力，成为上海海事大学商船学院的一名航海英语专业教师，并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实现硕博连读。

2012年4月，我国组织大批科学家对北极进行第五次科学考察，由于上海海事大学多年的协助，前往极地的“雪龙号”给了海事大学一个驾驶员的名额，消息传到白响恩的耳朵里时，她兴奋异常，对于远洋船的驾驶员来说，能够挑战北冰洋冰区航行，尤其是中国船舶从未涉足过的北极东北航道和高纬航道，是无可取代的人生经验和对专业实力的最高肯定。

于是，白响恩开始积极“备战”，她四处搜集中国历届科考队的记录情况，将选拔面试时可能遇到的困难一一列举出来，努力做到心中有数。同时，她还大量阅读了关于北极航道气象水文、历年冰情等资料。精心准备再加上自己的实力，白响恩对自己越来越有信心。

果然，在5月末的最终录用结果中，白响恩以综合能力第一名的成绩遥遥领先，顺利地拿到了驾驶资格，成为“雪龙号”航船上的唯一女性驾驶员！惊喜之余，她也深感到责任的重大。

拿到航海计划表后白响恩得知，在这次北极科考中，“雪龙号”将首次穿越北极航道，往返大西洋和太平洋，开创了我国船舶从高纬度穿越北冰洋航行的先河――该船最北到达北纬87度40分。

这次考察还将创造多个“第一”，考察队第一次实现北极和亚北极五大区域准同步考察；第一次在北极高纬地区布放极地长期现场自动气象观测站；第一次新增了海洋湍流、甲烷含量等调查内容，为深入了解北冰洋地球物理特征和环境变化积累重要资料。看到这些，白响恩不禁心潮澎湃，她恨不得马上生出一双翅膀，飞到那冰天雪地的北极……

穿越北冰洋的首位中国女性

2012年7月2日，“雪龙”号从青岛奥帆中心出发，向冰天雪地的北极驶进！自古以来航海一直是男人的领地，谁能想到在这艘巨无霸的远洋巨船上，驾驶员竟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性！

出发时，白响恩在自己的行囊里放上了相机、爱吃的零食，爱美的她还不忘带上几瓶防晒霜。不过第一天，她就发现配发给她的航海装备里，各种绒衣线裤以及洗漱用具等竟都是男用的。一位船员和她幽默地调侃说：“这也难怪，因为‘雪龙号’的驾驶员一直都是男人。人家自然也要将你当成‘男人’来对待。”

后来，白响恩在日记里这样记载自己在船上的生活：“住处并不大，里面有视频影像和通讯器材，你可以在房子内做一些私密的事情，但睁开眼睛后，我还是想到甲板上……”

作为船上的二副，白响恩每天要完成的工作，包括修改航线、下达舵令、控制船速、避让船舶、处理突况等。在冰区航行，需要及时了解实时冰情、做出预判，选择正确航路，并随时控制航速以及切入浮冰的角度，以免航行受阻或绕航。在冰情较重区域，需要“前进、倒车”几次才能完成破冰，细心和耐心必须时时到位。

“雪龙号”航行的第七天，船只开始接近北冰洋边缘，强大的洋流裹挟着海水，一波接一波席卷而来，溅起的水花甚至漫过了高达8米的船头，白响恩及时调整“雪龙号”，转舵迎向涌浪的方向，由于海水水沫正对着船体，再加上气温骤降，冷冷的海水有时直接溅上了八层驾驶台的玻璃窗，玻璃上顿时留下薄薄一层晶莹的盐粒！

十几天后，“雪龙号”来到了北极东北航道，该航道被誉为“黄金航道”。而“雪龙号”首次穿越东北航道，具有重要的意义。目前，海运承担了我国90%以上的国际贸易运输，东北航道的开通及商业运营，能为我国增加一条更为便捷的到达欧洲的航线，大幅减少航行时间和能源消耗。此外，北极地区目前石油产量占世界总产量的10%，待探明石油和天然气储量估计占世界总量的25%，因此东北航道的开通，有利于我国开辟新的海外能源采购地。

7月24日，在一艘俄罗斯破冰船的引航下，“雪龙”号驶入了东西伯利亚海，东西伯利亚海是北冰洋五个边缘海之一，也是俄罗斯北极地区最冷的海，就连夏季都存在大量浮冰甚至是长年搁浅的冰山。驾驶舱里的白响恩极目望去，大大小小的冰山连成一片，几乎填满了整个海洋，偶尔露出的一点点海面，海水呈现出宝石蓝的色彩，运气好的时候，还可以看到几只极地海豹畅游其间。

可是到了夜里，冰海顿时陷入到可怕的沉寂里，“雪龙”号在时疏时密的冰区中航行，不时撞到大块浮冰，发出“嘎吱嘎吱”的巨大声音，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窒息。虽然白响恩打亮了船头的灯光，可是海面上雾气越来越浓，强光也只能照见前方不足1海里的距离。白响恩深知，海雾是航海最大的克星，极容易使船只遭遇方向迷失和碰撞，她笔直地站在驾驶台方向舵前，密切关注电子海图和雷达显示屏，时刻保持谨慎望，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在航行第二十天的时候，“雪龙号”来到了北冰洋的腹地，这里的海冰属于“陆缘冰”，正在消融的海冰形成了许多融池，看着不厚却十分坚硬。即使前面有破冰船开道，驾驶者也要十二分地小心。身为二副的白响恩每天不停修改航线并做出预判，以选择正确航路，她还随时控制航速以及切入浮冰的角度，以免航行受阻或出现绕航的情况。当遇到在冰情较重区域，她还需要“前进”与“倒车”反复多次才能完成破冰。由于船上的雷达只能扫描到大型冰山，不大但是同样致命的大冰块一旦进入了雷达盲区，就是离船舶3海里以内完全扫描不到，只能靠肉眼观测。有一回，白响恩凭着肉眼发现有座冰山正在漂过来，过了几秒钟，雷达才报警，这时，其女性细致耐心的优点全部显现出来。

还有一次，“雪龙号”没有任何征兆地被冰脊卡住了，就凭空被搁在那儿。当时白响恩非常紧张，生怕船出不来了，北极冰不同于南极冰，船体四周还受到气旋的影响，如果船不能及时出来，船尾又不断被由气旋吹来的冰堵住，那就彻底被困在中间，情况就非常危急了。所幸的是，在全体船员的通力协作下，经过10个小时的努力，“雪龙号”最终安然通过被卡住的冰脊。

近两个多月的航程里，“雪龙”号要往返跨越十几个时区，驾驶员每四小时要进行白班轮换和每两天进行一次夜班轮换，时差混乱和日夜颠倒会使人的生物钟完全紊乱。家人很为白响恩担心，但白响恩却告诉他们，船上的生活配套设施很是齐全，有健身房、台球室和KTV酒吧，从驾驶舱下来后，她常常听歌和看电影，压力与劳累随之一点点散去。此外，白响恩还利用闲暇时间整理自己拍摄的照片，在日记里写下一天的心绪，将自己的每分每秒都调整在最佳状态。

2012年9月27日，“雪龙号”顺利返航回到她的“母港”――上海长江外高桥中心码头，此次航行整整历时85天，总航程17000多海里，创造了我国历次北极考察时间和航程的新纪录。此次出征的83名队员里，作为第一个穿越北冰洋的女性，白响恩成为最为耀眼的一抹色彩！

2012年12月初，白响恩将自己的航海日记发表在新浪网上，日记详细介绍了第五次科考任务，以及航程中出现的种种趣闻，日记一经发表，驾驶“雪龙号”的白响恩便受到了无数人的热烈追捧。

近日，接受采访的白响恩谈到，由于她顺利地完成了驾驶“雪龙号”的任务，整个科考行动圆满完成了北冰洋地质、海洋生物与海洋化学等环境要素的分布特征和变化规律。北极科考结束后，她回到学校继续当教师，并完成航海方向的博士学位。年近三十，正是航海人生的黄金期，她深情地说道：“这次能够驾船穿越北冰洋，我感到自己很幸运，因为这是一条充满传奇的航线，不过作为一个海员，我还是有很多地方特别想去，我会一直把航海的梦想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