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出台“噤声令”

为了控制对于名人案的审理，法官往往限制人们对于案件的了解，但是这种做法使公众丧失了知情权。

一个星期六下午，一群来自相隔两个县的警察闯进了位于卡拉巴萨斯的一座豪宅，他们向里面的住户出示了搜查令，然后对这座住宅进行彻底搜查。

然而，几个星期后，圣巴巴拉县警察局仍然没有证实他们搜查了这座住宅，甚至没有证实是否发生过这次搜查。难道是这幢豪宅的邻居产生了幻觉？

“我无可奉告，”圣巴巴拉县警察局发言人克里斯・帕帕斯说。几家新闻机构做了报道，说圣巴巴拉县警察局搜查了这幢豪宅，但都援引了匿名者或者间接人士所提供的消息。一个法官已经下令将搜查令（对于这次搜查的官方记录）密封保存起来。

法官采取这一保密措施的理由是，对于这幢豪宅的搜查涉及到一起名人案件：流行歌坛天皇巨星迈克尔・杰克逊因被指控猥亵儿童受到了刑事。

大明星成了被告，政府往往会谋求噤声令

在名人案法庭诉讼中，采取保密措施的现象已经司空见惯了。当一个大明星被推上了被告席，政府常会采取各种措施限制人们对于法律档案和法庭聆讯的知情权，并且谋求法院下达封住律师和调查人员嘴巴的噤声令。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了。

司法制度的公开法庭（指正式开庭处理司法审理事务的法庭，或指准许公众旁听的开放法庭）和公众监督是美国民主的基石。但是，一些法官说，为了防止媒体报道左右陪审员的判断，从而损害审判公正，保密有时候是必须采取的一种措施。

“这是一种平衡措施，” 最近退休的法官戴维・哈维茨说。哈维茨在22年法官生涯中帮助洛杉矶高级法院制定了各项保证法庭审判公开的规则。“有些法官认为，噤声令，封存档案，你就能控制法庭和案件的审判。”

检察官和律师往往同意这么做。“部分原因是报道量大幅度增加了”，威斯康星州密尔沃基县地区检察官E・迈克尔・麦凯恩说。麦凯恩强调，有线电视台，如法院电视，对案件审判过程作自始至终全程报道的情况越来越多。“对于这类案件的需求，似乎永远不会得到满足。陪审团参与的案件审理并不是娱乐表演。”

加利福尼亚刑事律师协会会长杰克・厄尔利说：“对于有些案件，不把所有信息公之于众，好处很大。”

拉上窗帘审理案件这种趋势刺激了第一修正案的支持者。他们说，这种保密措施可能会产生审判名人案的陪审员问题，许多上诉法院做出的裁决重申了不涉及国家安全的必须坚持公开原则。

这些上诉法院的裁决强调了公众监督是司法有效和公正的关键。但是，在审理媒体高度关注的名人案的低级法院里，这些可以作为判例加以援引的上诉法院的裁决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验。目前正在低级法院里受审的、媒体高度关注的名人案有：流行歌坛天皇巨星杰克逊案，家政皇后玛莎・斯图尔特案，NBA洛杉矶湖人队超级巨星科布・布赖恩特案，还有突然名声大噪的被指控杀害其怀孕妻子的化肥商人斯科特・彼得逊案。

杰克逊案的所有搜查令要么一直被封存保密着，要么在大量删节后才公之于众

“尽管有着这些与法律具有同等效力的判例，但是向公众保密，不让公众了解真相，事实上正在成为一种惯例。”加利福尼亚第一修正案支持者协会的总顾问特里・弗兰克说。

弗兰克指出，搜捕令、调查人员立誓所作的书面陈述、还有被提取的所有证据的详细清单，通常在实施搜查之后10天内，就应该接受任何人的审查。

调查人员誓词所做的书面陈述，是对警方在搜查中搜寻什么为什么搜寻所做的详细说明。披露这些信息，目的就是为了确保政府，无论是否情愿，不侵害私人领域，未经法院许可不没收公民财产。

在杰克逊案中，这种执法透明变得模糊了。在此案的调查过程中，每个搜查令，要么一直被密封保存着，要么在大量删节后才公之于众。

弗兰克说，他相信，这种做法不会惹恼公众，因为人们总是感到，媒体对于名人案件的报道已经足够了。

警方调查NBA湖人队篮球巨星布赖恩特案和彼得逊谋杀妻子案的搜查令也一直被密封保存着。

“似乎这是一个本能反应。”新闻自由记者委员会法律辩护部主任格雷格・莱斯利说。这个委员会正致力于将大大小小案件中的法院文件开封解密。“我们应该更加信任陪审团，相信他们能够遵照法官最后所做的法律适用要点的说明，并且按照他们在法庭上所听到的事实来做出自己的决定。”

乔舒亚・马奎斯是全国地区检察官协会会员，俄勒岗州的一名检察官。他对于陪审团就没这么信任了。“我认为名人是这个社会的极大的腐蚀剂。”马奎斯说，把文件档案喂给无底洞似的通俗小报式的电视节目和网址，譬如专门公示法院文件的《确凿证据》，肯定有污染陪审团视听的危险。

“公开审查选择陪审团的作用是保护而不是威胁审判公正。”

律师们现在不得不担心，有些案件还没有判决，但是根据这些案件改编的电视片却播放了，这些案件的陪审员的视听很可能会受到污染。今年2月，美国网播放了一个根据化肥商人彼得逊案的调查改编而成的电视剧。

“这一定会产生审判公正与否的问题，”克雷格说。“新闻媒体的影响力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大，更能够渗透到我们的家庭和生活。”

在家政女皇斯图尔特证券诈骗案中，新闻报道产生的压力，使一个联邦法官不得不采取了一个非常措施：他下令关门审查选择陪审团。“我们历来都是公开选择陪审团的。”戴维・舒尔茨说。舒尔茨是一名纽约律师，他是报道斯图尔特案的报纸和广播公司的人。

美国检察院要求法庭秘密审查选择陪审员，理由是假如有新闻媒体在场，对于法庭所提的问题，陪审员候选人可能不会做出坦率的回答。

美国地区法官米里亚姆・戈尔德曼・锡达伯姆在批准这个请求时，援引了1988年审判拳击赛经纪人唐・金诈骗案的判例。在唐・金诈骗案中，陪审团成员是关起门来审查选择的，理由是假如记者在法庭上，陪审员候选人可能在他们的种族态度上撒谎。

舒尔茨代表他的当事人提出来，将唐・金案的判例应用到斯图尔特案的审判之中，这是对这个判例的滥用。一个上诉法院撤消了锡达伯姆法官所做的裁决，理由是“对陪审团成员进行公开的审查和选择，是对审判公正的保护而不是威胁。”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陪审员已经端坐于陪审席，案件的审判已经开始。“为时已晚了，”舒尔茨说。舒尔茨补充说，他希望这个上诉法院所做出的裁决将来会阻止法官关上法庭大门对陪审员进行审查和选择。

不披露陪审员的身份也可能是冒风险的做法

在彼得逊案中，陪审团的保密程度较低，但是也构成了问题。主持审理此案的法官允许在开放法庭上对陪审候选人进行盘问，但是同时又裁定他们的名字不能公开。检辩两方都要求法官做出这个裁决，他们认为媒体的报道会干扰这些陪审员。阿尔弗雷德・德卢西法官还把一个证人的名单封存了起来。

“这有点儿奇怪。”卡尔・奥尔森说。奥尔森是一名旧金山律师，受雇于《时代》、合众社和其他传媒。他说，一些上诉法院一直强调，证人名单必须公开，陪审员身份只有他们可能身处险境，譬如审理有组织犯罪的案件时，才不应公开。

但是，即使是审理黑手党案件，不披露陪审员的身份也可能是冒险的做法。在一起联邦政府黑手党党徒戈铁的案件中，一个没有披露身份的陪审员与一个爱尔兰裔美国人犯罪集团私下有关系。该陪审员后来被判有罪，因为他向戈铁索取贿赂，作为交换，为其谋求无罪判决。“公众根本不可能调查他的背景，”莱斯利说。

1997年的辛普森民事诉讼案，一个不披露身份的陪审员有一个女儿在地区检察院工作。法庭到了陪审团开始法庭评议阶段之后才发现了。最后这名陪审员因为可能存在影响审判公正的偏见而被除名。

“从某种程度上说，任何人，只要手里握着重大决定权，其身份就应该向公众公开。这些陪审员恰恰掌握着最后的决定权，”奥尔森说。“公众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彼得逊案的律师现在无法对法官的做法评论了，因为这个法官了一个噤声令，禁止参与此案诉讼的各方面外界谈论与此案有关的一件事项。

噤声令已经成为名人案中司空见惯的现象，其中包括杰克逊和布赖恩特案。

斯皮尔伯格在这个书中成了“某某”先生

一些法官甚至发展到了对名人提讼的案件进行遮盖的程度。

1997年，一名洛杉矶法官把大腕儿导演斯蒂芬・斯皮尔伯格的名字从一个指控一名洛杉矶男子对其跟踪盯梢的书上抹掉。斯皮尔伯格在这个书中成了“某某”先生。

最后一家报纸先于被告律师知道了这个所谓的受害者就是斯皮尔伯格。当时，法律专家们都想不起来还有其他什么案件像斯皮尔伯格案一样，书已经被正式送达了，一个犯罪嫌疑人也已经被逮捕了，但是一个重要受害者的名字还被秘而不宣。

8年前，在一个由女演员桑德拉・布洛克对演员兼导演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提讼的欺诈案中，法官下令陪审团聆讯证言的所有听证会都关起门来进行。

一个上诉法庭很快撤消了这个法官的裁决。后来加利福尼亚州最高法院对这个上诉法院的裁决做出了维持判决的裁决。据认为，这是一个推动民事诉讼公开化、可被司法裁决援引的案例。

“书本上看看真的很好，”加利福尼亚报纸出版者协会总顾问汤姆・牛顿说。“但是，实际运用起来，这些案例往往会被忽视，或者让位于其他利益。”

人们一说审判透明，就会抬出辛普森案。这个橄榄球球星被指控杀害他的妻子尼柯尔・布朗・辛普森和她的男友罗纳德・戈尔德曼，案件的审理曾经轰动一时，但是他最后被宣判无罪。审判过程都作了电视转播，法官没有颁布过任何噤声令。结果出现了一个奇观，辛普森的辩护律师迎合了新闻媒体的喜好，在接受采访中伺机破坏了证据。

洛杉矶高级法院兰西・伊托法官因为主持了这个案件的审判而受到了广泛的批评。他把陪审员隔离了起来，不公开他们的名字，一开始就关起门来举行听证会对陪审员进行审查，并且扬言要把照相机扔出法庭。另一方面他又积极配合电视台拍摄他个人的活动。“每个法官都害怕成为下一个兰西・伊托，怕得要命，”莱斯利说。伊托现在拒绝接受记者采访。

如今洛杉矶法院更不可能允许照相机进入法庭了。第一修正案的支持者认为摄像机是名人案的最好的公众监督工具。但是，辛普森案中，摄像机“暴露了一个没有很好驾驭法庭的法官，”第一修正案计划的执行主任戴维・格林说。“法官都不想暴露自己的无能。”

在辛普森案之后，加利福尼亚司法委员会给了法官更大的禁止拍照和电视摄像的自由权。在杰克逊案和彼得逊案中，法官已经禁止照相机进入法庭。在科罗拉多州伊格尔县的布赖恩特案的审理中，法官也将做出这样的裁决。

“没有这样的例子：一个裁决因为有照相机的存在而被改变。”

联邦法院历来不许照相机进入法庭。随着辛普森案的披露，美国法官联合会放弃了允许照相机进入法庭的三年试点计划。

“没有这样的例子：一个裁决因为有照相机的存在而被改变。”巴巴拉・库克伦说。库克伦是广播电视新闻主任协会的会长，也是法庭电视的一个支持者。

库克伦和其他人指出，在较远的过去发生了几起轰动一时的案件，法院从那时起就开始加强控制了。这些案件包括1935年飞行员查理斯・林伯格的儿子被杀案、1954年俄亥俄州接骨医师山姆・谢泼德的杀妻案、还有1962年得克萨斯州金融家比利・索尔・埃斯蒂斯诈骗案。

在林伯格案后，美国律师协会说服法院下令禁止照相机和广播电台进入法庭，这个法令一直延续了将近20年。美国最高法院了谢泼德和埃斯蒂斯被判有罪的裁定，因为发现带有偏见的新闻报道已经妨碍了他们得到公正审判的权利。

此后一些法院渐渐地放松了控制。它们认为，法官只要改变审判地点、把陪审员隔离起来、告诫他们不要接受媒体采访，就能保证得到媒体高度注意的名人案获得公正的审判。

然而，此后就出现了辛普森案后遗症。

“必须有一些限制，”俄勒岗克拉特索普县的地区检察官马奎斯说。“我完全理解汤姆・斯内登在做什么。”他是指现在负责杰克逊的圣巴巴拉县地区检察官。一开始，斯内登就对杰克逊的指控举行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有点儿滑稽的新闻会。

斯内登在摄像前的表演遭到了杰克逊的辩护律师和法律评论家们的抨击。后来，法院颁布一个噤声令时，斯内登对此表示非常欢迎。

斯内登不愿证实有关这次卡拉巴萨斯搜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