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东印度公司从事华茶出口贸易发展的阶段与特点

时间:2022-06-18 08:59:14

英国东印度公司从事华茶出口贸易发展的阶段与特点

英国东印度公司从事华茶出口贸易发展的阶段与特点つ峡大学兰日旭

早期中英贸易关系史研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即是英国东印度公司从事华茶出口贸易问题。本文拟就对存在258年的英公司所从事华茶出口贸易发展的阶段与特点作一探索,以助于进一步深入早期中英关系史的研究。

一、试探――定点广州――形成垄断时期(1600―1783年)

英国东印度公司在1600年创设之初,虽然主要是以亚洲的南洋群岛一带转运香料,“靠胡椒哺育起来”。(1)但随着葡萄牙、荷兰等欧洲国家把中国的茶叶转运回欧,引起巨大震动之时,英公司也把注意力转向这一贸易。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4月6日从广州第一次运出茶叶12磅。(2)到1650年,茶叶这个名目,开始频繁出现在运回英国的东方货物中。(3)1664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澳门设立办事处,董事会购名茶2磅2两,献赠英皇。(4)1667年,英公司把购茶定单寄给爪哇万丹代办处,嘱其设法购买最优良茶叶100磅。(5)1669年由万丹装运进口茶2箱,计重43磅8两,(6)1670年夏有4罐茶叶运入,重79磅6两。(7)在这期间,英公司虽然每年都有茶叶运回英伦,但基本上不是直接来华贸易,而是与中国到南洋的商人交易,从中获得侨销茶的结果。此种情形,一直延续到十七世纪八十年代末。1689年英公司把购买中国茶叶由原先委托在中国办事处代办改为委托厦门商馆代买茶叶。“始开中国内地与英国茶叶直接贸易之新纪年”。(8)是年,出口华茶约150担,均为茶箱装置。(9)此后,伦敦厦门之间,有船舶直接往来。1697年,有船名“那骚号”者,装出茶叶600桶。三个月后,又有“屈兰波号”出口,也输出500桶。(10)1698年,输出300桶,1699年输出上好茶叶160担,价格为每担25两。此时,英公司主要是从厦门出口。然终十七世纪之间,英国运销的华茶,为数极为有限,最多不过160担。但其意义却极为重大,为今后英公司经营重点的转向奠定了基础。

进入十八世纪以后,英公司开始以广州为据点,从事华茶贸易。这时,英公司由于和国内新兴的纺织工业集团利益发生激烈冲突,“被剥夺了从印度纺织品进口中赚钱的机会,于是就将它的整个生意转到中国茶叶的进口上来,”开始“靠茶叶来喂养自己”。(11)

1684年,公司从爪哇被赶出后,就在广州沙面设立商馆,但当时由于厦门采购更为方便,才一直未在此进行茶叶贸易。现在,随形势的变化,广州商馆开始起着积极的作用。1704年,英公司派“康特号”(Kent)到广州,当时除生丝外采购的茶叶达117吨,合计105000磅。(12)首次成为广州出口贸易的主要商品。从此,茶叶的重要地位才真正从出口商品中实现出来,引起外商的相当注意,带来明显的效果,即输出数量逐年增加。到1717年,公司贸易船到广州的有二艘,均满载茶叶出口。从此年始,茶叶在贸易上之势力,已有取生丝地位而代之趋势。(13)但广州并非茶叶的主要产地,其货源主要来自安徽、江西、湖南、福建等地,由于路途遥远,英公司到广州进行茶叶贸易,尚须特别定货,然仍会迁延时日,影响茶叶的出口数量。1719年,由广州输出的茶叶达2281箱,110桶及202包。1721年广州出口的达2209箱及200桶。1723年―1724年中英船来华采购茶叶,达10400担。其后,茶叶才成为英公司最重要的垄断对象。

然而,即使在英公司把茶叶作为垄断的目标后,其垄断权的取得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其间不时地遭到国内散商,特别是国际上瑞典、荷兰等国公司的残酷竞争,导致公司获得华茶数量不稳,增长不多。且对于贩运回国的茶叶,也因英国政府对茶叶抽税甚重,使国内茶叶价格高涨,如一磅武夷茶在尼德兰的价格是一盾,而在英国却要出三倍的价钱。(14)这导致正常输入英国的茶叶数量时升时降,而经由欧洲大陆各国公司走私入英国的茶叶数量增加,此种情况严重影响了英公司对华茶出口贸易的利益。因此,在这段时间中,英公司为避免无利可图,来华交易的茶叶数量虽有增加,但并不很多。(参见下表)

根据上表,1784年以前,英公司从事华茶贸易的数量波动很大,其中除1771年超过10万担外,别的年份都没有超出这个数字。另年与年之间也参差不齐,差距甚大。但这当中,公司经过多方努力,终使政府在1784年颁布“减税法令”。(15)从而,公司一改过去颓唐不进的局面,所从事的华茶贸易一跃进入垄断――繁荣时期。

以上阐述显示英公司从事华茶贸易有如下一些特点:

(1)公司贩运华茶的数量逐步增长。自1637年开辟华茶贸易之始以来,到1784年,数量增加几达上百倍,当然,这之间,它们并非连续增长,而是曲折上升。其中经营侨销茶时期,数量增长不多,且非来自中国本土;厦门试探时期,由于受中国战局动乱的影响,数量变动很大;且因清政府很快平息东南沿海一带反清活动,,英公司曾支持郑成功而受牵连,被迫退出厦门,而定点广州;1701―1761年,广州输往英国的茶叶增长了五、六十倍;(16)1761―1784年输英茶叶又约增加四倍。后随“减税法令”的通过,输英茶叶迅速增加,进入垄断华茶时期。

(2)取生丝而居华出口贸易商品的首位。中国素以生丝、瓷器、茶叶出口而名闻于世。但在早期,生丝出口远超茶叶。茶叶只是到了十六世纪末葡萄牙、荷兰贩运侨销茶以后,才为世人所知。随后到1717年,茶叶才被公认取代生丝成为中国出口中的主要商品。(17)而实际上,对于英国来说,在十八世纪中叶以前,蚕丝一直比茶叶具有更大的重要性。(18)只是到1784年英国国会通过大量削减茶叶进口税的“交换法”前一段时间,尽管蚕丝贸易在绝对量上仍继续增加,但茶叶超过蚕丝成为公司对华贸易的主要商品,最后几乎占有了它在中国的全部业务。(19)1775―1784年期间,蚕丝约占东印度公司从中国输出额的31%,而1785年以后,蚕丝比例逐年下降,到1795年降到10%。(20)此时,茶叶出口增长的速度,大大超过生丝,稳居首位,这种局面直到十九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在印度、日本等国茶叶的竞争下才发生变化。

(3)公司输茶回英由多口到广州一口。英公司自在广州建立商馆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直接在广州购买茶叶出口外,还在福建、浙江和江苏三个沿海口岸贩买华茶回英伦。但这种多口贸易的情况,因1757年发生洪任辉事件,遂使清政府迅速关闭上述三口,而只保留广州一地对外开放。这样,英公司被迫收缩战线,把所经营的茶叶贸易移到广州一口进行。此种状况直至鸦片战争后才发生变化。

二、英公司垄断华茶出口时期(1784―1833年)

英公司取得对华茶的垄断权后,华茶输出增长的迅速极快,运出的茶叶从1783年的27322担增加到1794年的86383担。(21)随后三、四十年中,数量稳剧增加。(参见下表)

上表明显显示1784年以后,公司对华茶的占有已达主导地位。数量上,除1791和1798两年没有超过10万担,其它年份都在10万量以上,最高年份达307088担。当然,如果我们从公司对华茶出口贸易各货物所占比例中,能够更加清楚地体会到这种重要性。(参见下表)

茶叶从中国输出的货物中所占比重,在获得垄断之前,除1760―1764年一度达到91.9%外,其它年次还出现很大波折。但此种情况因“交换法”的通过而发生重大变化,比重迅速回升,呈现稳定状况。同时,公司在输英及输欧的比例中也占有显著的地位,如1783―1833年东印度公司茶叶运出量占中英茶叶贸易进出口总额的50―60%强,占中国销往欧洲茶叶总数的80.9%。(22)由此可见,茶叶贸易已经在英公司对华贸易中占据了首要的地位。至此,完全可以说,公司的发展壮大全靠“茶叶来喂养”。

上述表明这段时期英公司从事的茶叶贸易有如下特点:

(1)英公司垄断广州的茶叶贸易。

英公司凭借其强大的经济实力,促使国会顺利通过“减税法令”,以确立自己在东方,尤其在中国贸易的特权。这样,公司从广州运出大量茶叶回英伦,降低了英国国内的茶叶价格,不仅将欧洲别的国家排除出英国国内市场,而且还将他们挤出广州的茶叶市场。这时,尽管美国也来中国大量采购茶叶,以满足自身的需要,并不时转运欧洲,直接威胁到英公司的华茶贸易。(23)在1784―1833年间,成为仅次于英国之后的第二大华茶输出国,但就其在中国购茶的比例而言,一般只占10―20%之间。(24)这无损于英公司在中国茶叶市场的垄断地位。

(2)英公司确立典型的配额制预订购茶法。

由于英公司运入中国的物品几乎每年都是亏本而回,“英国公司在1793年声称,1780年到1790年间,在对华纺织品及五金的贸易上,它遭受了200000镑的损失”。(25)在1820年,公司的董事会对上议院的一个委员会宣称“他们在过去二十三年中,从伦敦运往广州的货物上面的损失,达1688103磅,或平均每年损失73400镑。”(26)面对这种情况,公司为了获得大量华茶,不得不忍痛把国内白银输入中国,造成英国贸易处于逆差地位。如英国国会通过替代税法后的1784―1786年间,从中国进口的商品值(主要是茶叶)比对华出口的商品多328%。(27)

英国为了改变逆差带来的不利状况,而又不损害茶叶贸易的条件下,就偷偷地把鸦片运入中国倾销,用所得款从中国购买茶叶回英伦。然而鸦片的销售严重影响了中国的经济、政治生活,很快就遭到禁烟命运。这样,英公司不得不“决定不向中国直接输入鸦片,以免危及它的茶叶垄断经营”。(28)但这使公司面临资金来源匮乏,因此,为解决此困惑,遂采用以物易物的形式,把订购茶叶与组织出售公司输入广州的纺织品等联系起来,以此向中国行商预订茶叶。如按此原则订立的1798年贸易季度预订合约的比较表:(29)

配额制的实行,英公司逐渐改变了原先商品贸易结构,导致输往广州的毛织品逐年增加,至1826年增至2437500丙。(30)这种方法对英公司相当有利,部分解决了资金紧张与纺织品等商品在广州积压的问题,亦为公司加强对华茶的垄断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因为公司从18世纪末开始,已能凭借其日益强大的经济实力,控制茶叶贸易的主动权,而且也能对行商施加压力,迫使其在交易中对公司作出让步。行商如有反抗或不满,即遭到制裁,如1793年行商潘启官因反对公司改变传统预付款方式(即由不整数制改为整数制预订付款方法)而遭到订立茶叶合同数的减少。(31)

三、穷途末路时期(1834―1858年)

在国内散商、产业资产阶级的强烈反对和国外的激烈竞争等因素的推动下,英国东印度公司终于到1833年改革议会成立时,遭受自1834年开始废止对华贸易独占权的厄运。按照废止提案“现由英国东印度公司保持的,有关与中国贸易和茶叶贸易的垄断权,1834年4月22日以后应予停止。对华(一般)贸易与茶叶贸易应向所有的英国臣民开放。以前为了维护该公司保持到现在的垄断权而在好望角至麦哲伦海峡之间加于英国臣民的限制,应该废止。”(32)随之,大量英国商人到广州运输茶叶,运往英国的茶叶大幅度增长,远远超出以前两个时期。如“从中国输入的茶叶数量在1793年还不超过16067331磅,然而在1845年便达到了50714657磅,1846年是57584561磅,现在(作者注:1853年)已超过6000万磅”。(33)

鸦片战争爆发后,随五口通商以来,华茶贸易又有了新的发展。此时,外国商人除继续在广州购茶外还纷纷闯入上海、福州、汉口、九江等地抢购茶叶。这更使华茶出口激增,如1843―1852年,仅广州、上海二地出口茶叶总计达69510.935万磅,平均每年为7723.4372万磅。1853到1860年,如果加上福州,则华茶出口达89585.56万磅,平均出口量比1843―1852年间的9年净增3473.5087万磅。(34)

但是,上述华茶出口的增加,都由于“东印度公司不仅在那一年(作者注:指1834年)失去了经营中国茶叶的特权,而且必须完全停止一切商务”。(35)使公司从商务机关改组为纯粹的行政机关,而与之失之交臂。从此,失去商务责任的英公司逐渐走入穷途末路,日衰一日,终于1858年,不堪重负而解散。

综上所述,可知丧失垄断权的英公司有如下清晰印象:

(1)由垄断迈向自由贸易。

强大的国内产业资产阶级为推销日益增多的商品,迫切需要打开东方市场。通过1815年的斗争,初步敲开势力强劲的东印度公司的第一道门坎――废除了公司对印度的垄断。这使资产阶级从中品尝到了印度市场的巨大利润的喜悦,从而进一步增强了取消公司对中国贸易垄断的欲望。遂利用1833年东印度公司换约的时机,以议会斗争的方式,将公司的垄断权送进了历史的坟墓。至此,在中英贸易史上,掀开了新的一页,此后华茶贸易进入自由贸易时期,数量急增,超过以前任何一个时期。

(2)公司“望茶兴叹”而无余力经营。

1833年的法案最终迫使公司面对利润丰厚的华茶,也不得不忍痛割爱,放弃商务,而成为有名无实的“政务”调解机关,这标志着英公司以“茶喂养”时代的结束。从此英公司商务日见窘迫,捉襟见肘,最终陷入解散的境地。おぷ⑹停

(1)(11)M•Greenborg: Britis Trade and the Opening of China.页2-3,1951版。

(2)(4)(5)(6)(7):陈椽《茶叶通史》。

(3)M•E•Willbur:The East Indin。

(8)(17)(25)(29)(31)马士(Morse)《东印度公司对华贸易编年史》卷1页218、页509、页606、页509。

(9)(10)(12)(13)《华茶贸易史》载《国际贸易导报》第一卷:第二号。

(14(马丁•内伊霍夫公司《Porcelain and the Dutch China Trade》,1982年。

(15)详见拙作《英国东印度公司取得华茶出口贸易垄断权的因素分析》、《农业考古》1998年第4期。

(16)邓瑞本《广州港史》页192。

(18)普里查德(Earl H•Pritchard)《早期英中关系的艰难岁月》(1750―1800年)页166。

(19)Lillian M•Li《China’s silk Trade:Traditional Zndustry in the Modern World(1842―1937年)》页77。

(20)(22)严中平等编《中国近代经济史统计资料选辑》页14。

(21)马士(Morse)上引书卷3数字折算。

(24)汪熙、邹明德《鸦片战争前的中美贸易》,《复旦大学学报》社科版,1982年第4-5期。

(23) 马士(Morse)上引书卷4页115。

(26)《近代中国茶业的发展与世界市场》。

(27)Prichard《Cnuial Years》页43。

(28)费正清《剑桥中国晚清史》(1800―1911年)上卷页185。

(30)J•A威廉森《英国扩张简史》,1958年,页38。

(32)《外国学者论鸦片战争与林则徐》上册页15。

(33)(35)《马克思恩格斯论中国》,1997年版页4、页66。

(34)彭泽益《中国近代手工业史资料》卷2页490数字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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