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的娱乐亦会造恶

任何时代,能站稳脚跟,不随波逐流,不被“忽悠”的,惟有文化。那些红男绿女、轻言巧笑,那些漂浮在一般生活层面上的所谓“噱头”,也就是热闹那么一时

2009年过去了,许多事情成为往事。这意念触动我的刹那,是在京城城铁五号线的站台上。

眼前是张艺谋电影《三枪拍案惊奇》的海报:孙红雷脸色阴沉,一副粗莽之人不管不顾却要故作深沉的样子。不怎么漂亮的阎妮翘着二郎腿,干脆摆出一副红尘女子坐台耍泼的架势。所谓的“小沈阳”,不男不女,神色仓惶,流里流气……这部电影,我还没去影院看,大概也不会去了。因为从各种渠道传来的口风,都在说这位大导演――我一直引以为荣的乡党,利用贺岁片的档期,“忽悠”了全国人民一把。没有别的。

这怪不得他。

当房地产商们胆敢把房价抬到共和国的部长都说买不起的程度,张艺谋所能做的,也只是顺应了潮流。什么潮流?一言以蔽之:圈地抢钱。当然,不同行业有不同行业的“地”,自然亦有不同门路的“钱”。不圈不抢,不是“英雄”。俗话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张艺谋所做的,只是努力使自己不被潮流落下来,坚做“俊杰”而已。这个出自黄土地的汉子,靠进京那几年学的本领,一直再没怎么进修过,大潮一裹挟,自然而然地,固执且本能地,选择了娱乐,选择了圈钱。

娱乐,无论任何时代都是有的。娱乐乃人心之欲,甚而是生理需求。但“欲”这东西很难把握,弄不好就过度。

最显见的例子,是《封神演义》里描写的纣王和妲己,这对暴男,皇宫布设酒池肉林,把娱乐当日子过,践踏人类社会的基本底线。之后到唐宋明清,亦不乏大量有关娱乐过度的记录。

历史上,一个时代到它快出毛病的时候,最显著的特征,是它的娱乐过度,即所谓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们这个时代,按说娱乐还算有度。譬如刚改革开放时,东北的赵本山,代表一个时期民生社会的娱乐倾向,有肯定淳朴、分辨善恶的一面。但到了“小沈阳”,穿裙子背女包,扭捏着上台,“师傅”身上美好的因子,已被他剥离干净。娱乐过度的病态,纤毫毕现。毛病出在背后的“师傅”身上。“师傅”文化不够用了。

2009年年初,听闻张艺谋也跑到“二人转”的场子里了。黑土地文化这些年之所以火爆,是各种因素因缘际会的结果。“二人转”总体上是“俗文化”的部分,远未提升到国人人人欣赏的层面。但是经不住“忽悠”的大导演,终了还是未能逃出买“拐”的背字。幸好,中国地面大。南方出了个周立波。这位惯常以海派清口机智地评点时势、娱乐听众的演员,撑在他背后的,是文化。当然北方还有郭德刚,他的相声来自传统。

所以任何时代,能站稳脚跟,不随波逐流,不被“忽悠”的,惟有文化。那些红男绿女、那些轻言巧笑,那些漂浮在一般生活层面上的所谓“噱头”,也就是热闹那么一时。

张艺谋大概得想一想了。这里,我要推荐给他,也包括娱乐界一本书:《文化的江山》。书的作者,是埋头研究了二十年中国文化史的历史学者刘刚和李冬君夫妇。这本书刚出版。无论对今天的文化人还是娱乐人,都恰逢其时。因为它告诉我们,往矣风雨飘摇里的中国,能撑住不动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读过这本书,尽管文化程度不会明显提高,但是做娱乐业的,要使自己“江山”稳固,以后脚步该怎么迈,道理却会明白许多。

嗨,忘说我这幅画了。上面的顽童,弹弓射向的不仅是小鸟,上面还有天,天理,天道……即谁若把自己的娱乐,建立在违反天理天道上面,是要出大问题的。

(作者为作家、画人,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