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没有逻辑

我要上班，女朋友忙于备战司法考试，所以一个学期没有回家。女朋友给她妈妈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们准备回去改善一下生活。我也记不住这是第几次和女朋友一起回她的家，早上坐上长途汽车，下午到家时，未来的丈母娘已经做了一桌好菜，等着我们一起吃午饭。

我们一到家，准丈母娘忙碌起来了，里屋、外屋跑个不停。看着准丈母娘来来去去的身影，我不禁想到了我的母亲，开始回想起回自己家的感觉。

1999年的冬天，武汉下起了大雪，地上结了很厚的冰，高速公路都封了。我的家在宜昌一个偏远的农村，没有电话。放寒假前，我给家里写的一封信，说元月22日放寒假，我和哥哥23日到家。因为哥哥也在武汉读大学，所以，我们总是一起回家。

22号，早上出现了一丝阳光，人们还没来得及欣喜，下午就又下起了雪。晚上裹着厚厚的被子，可还是觉得冷，因为想着第二天怎么回家，翻来覆去，寒风就遛进被子了。23号，天依然飘着雪花，期待高速公路启运已经不现实了，只得买上一张火车票，经过一路颠簸，下午5点终于停在了宜昌站。我和哥哥随便吃点东西，出了高价坐上一辆黑车走了4个小时，来到了比邻的小镇上。这时，司机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摸夜路回家，还是在小镇上住一夜？我和哥哥没有犹豫，敲开一家商店的门，买了一把手电筒就上路了。到处是雪，不知道路在哪里，就凭着记忆走。雪很深，一脚踩下去就到了膝盖，风很大，夹着盘旋的雪花使我们睁不开眼睛。翻山越岭，不知道多少路是走的，多少路是爬的，多少路是滚的，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凌晨3点，我们终于确信转过面前的小山包，家就会出现在眼前。

本不想把睡熟的爸爸、妈妈喊醒，但家在面前的时候，窗子里还有灯光，我们一下子震住了：爸妈怎么还没有睡啊！我们禁不住立下脚步，彼此拍拍身上的雪，提一下给爸爸带的酒，摸一下给妈妈买的秋衣，谁也没有说话。突然，听见了爸爸在火笼房里面传来的咳嗽声，还有妈妈发出的很轻微的念叨声。我首先喊了出来：“妈—”“爹—”哥哥紧跟着喊了出来。

路灯亮了，爸妈打着手电筒朝我们走了过来，接过我们身上的东西。妈妈拉着我们的手，开始埋怨了：“下这么大的雪，怎么不在镇上旅社住一夜回来啊……”爸爸拿柴烧起了大火，虽然我们说刚走路不冷，但他还是叫我们坐近点。妈妈就更是忙乱不堪了，夹火在灶里热菜热饭。她一会儿跑出来让爸爸把火烧大一点，一会儿又问我们有没有暖和了一点，一会儿又问爸爸水烧热没有，一会儿又问：“给你们一个人煮两个鸡蛋好不好？”饭热好了，妈妈说实在等不到我们，以为下大雪我们不回来了，就先吃了。我们问：“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爸爸说已经睡了，但怎么也睡不着，就又起来烤火了；妈妈说爸爸起来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越躺越清醒，干脆也就起来了。

那个时候没有觉得这是种幸福。2003年5月，妈妈因得癌症去世了。现在想起来，父母忙手忙脚是我们的幸福，也是他们的幸福。其实，幸福的时候，说话是没有逻辑的，爸爸妈妈一方面让我们过了风雪再回来，另一方面又因为等不到我们而睡不着觉。

转过神来，女朋友、准岳父都奇怪地看着我，只有未来的丈母娘依然忙乎着，跑去跑来。“妈妈，不要忙了，来一起吃饭！”我不自觉地说了一句。顿时，他们都笑了。我知道他们笑我怎么把平时小心翼翼叫的“阿姨”，这么自然地叫成了“妈妈”。或许他们不知道，因为我一幸福，就忘掉了害羞，忘掉了逻辑。（作者地址：湖北武汉市洪山区武珞路632号48号信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