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茶瘾

父亲自幼耕作在农田里，是个地道的农民。故乡自古盛产核桃、柿子，核桃成熟和柿饼长霜后，也是农闲季节。他总是爱做点小本生意，到济南、天津、南京一些城市里贩卖核桃仁、柿饼什么的，也算得上半个生意人。由于父亲跑外，常和客商打交道，逐渐养成了喝茶的习惯，后来竟成了瘾。父亲一上来茶瘾，就像患了感冒，头上的青筋暴出，眼睛也没了神，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地打。

父亲喝茶非常讲究。他把一把圆柱形、中间带把的紫红色的南泥茶壶，放在一个用玉米皮编成的茶囤里。茶囤里絮上棉籽皮，让它保温。冲上茶后，再用一块毛巾叠成方块盖在上面。不管是北风凛冽的严冬，还是烈日炎炎的盛夏，喝上一个上午，茶也不会凉。父亲泡上茶后，总要把茶碗用草木灰去除锈迹，然后再放进清水里洗净。父亲爱喝酽茶，每次倒出来的茶水总是浓浓的。父亲喝茶，总是自己喝一整壶才过瘾。如果他正喝着茶，有人来串门，陪他喝上几碗，他就觉着没过瘾，等人家走了，他要把这壶茶倒掉，重新泡上一壶，继续喝。父亲的茶壶从不让别人乱动，下茶叶、倒茶水、甩壶，都是自己动手，尤其是甩壶，他轻轻地把已喝过的茶叶倒掉。他说，时间长了，茶壶里会长“茶山”，长了茶山再泡茶会省茶叶。父亲常说，秫秫苗烧水冲茶最好喝。每年秋收时，我家就把高粱穗晒干轧净，把秫秫苗单独捆成捆，储存起来，让他烧茶喝。

父亲喝茶有瘾后，不管农闲农忙，总是每天一大早起床就点炉子，烧水泡茶。就是在“三夏”大忙季节里，荒着谷苗，他也要先喝上一壶茶再下地。如果坡远，中午不能回家吃饭，他就把烧水的壶和喝茶的一套用具全带上。中午他到核桃、柿子树上扳下干树枝，提着壶接上山泉水，再用3块石头支起炉子，烧水泡茶，坐在清凉的树阴处，一碗碗喝个够。

在上世纪60年代初期，父亲喝茶可犯了难，茶叶难买，他只好到处去采摘槐米、槐豆、远志苗，代替茶叶。他把采来的槐米、槐豆晒干，放进铁锅或铁勺里翻炒，等炒成黄褐色，再晾透贮存起来。他把采来的远志苗洗净，晾干，切段，晒干，也贮存起来，当茶叶喝。我在城里工作，每月只供应一两茉莉花茶。我的几位朋友知道父亲爱喝茶，也把茶叶票让给我，让我带回家给父亲。父亲见到我带回茶叶，总是喜出望外，把茶叶小心珍藏，他知道茶叶短缺，平时只喝他的自制茶叶，等真上了瘾，才舍得喝一壶。

眼下，什么毛尖、龙井、云雾茶、铁观音各种高档茶应有尽有，可惜父亲再也不能享用了。我每年总要借上坟祭祖的日子，泡上一壶好茶，摆在父亲的坟头――但是，何曾一滴到九泉？

《蓝素轩遗茶谢之》明•邱云霄

御茶园里春常早，辟谷年来喜独尝；笔阵战酣青叠甲，骚坛雄助录沉枪。

波惊鱼眼听涛细，烟暖鸱罂坐月长；欲访踏歌云外客，注烹仙掌露华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