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片木兰形象的文化身份改写

时间:2022-10-26 11:15:28

动画片木兰形象的文化身份改写

[摘要]经过迪斯尼电影公司对中国民间文学的木兰形象的改写,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木兰变成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美国个人主义英雄。本文运用文化身份理论来分析木兰形象在性格、价值观和爱情观三方面改写的路径,阐释了改写的实质是美国通过电影这个具有世界影响力和宣传效应的重要平台来向外输出本土文化及价值取向,达到文化殖民的目的。中国观众对于出现动画木兰的现象值得深入思考,拨云见日发现其幕后真实用意,并及时采取有效策略予以应对。

[关键词]《木兰辞》;动画木兰;文化身份;改写;殖民

美国迪斯尼电影公司第一部以中国古代民间故事改编的动画片《木兰》自1998年上映以来已经赚取了高达3亿美元的票房收入。六年后,《木兰Ⅱ》又在全球观众的期待中搬上银幕,票房再创佳绩。但这部成功的影片在主人公木兰的故乡中国却遭到冷遇,票房业绩平平。究其原因,主要是展现在中国观众视野中的动画片中的木兰形象(以下简称动画木兰)并不是那个中国人家喻户晓、备受青睐的巾帼女子,而是经过美国人新的文化改写和包装,身着唐装,骨子里却流淌着西方现代女性血液的美国个人主义英雄。这一新的木兰形象自然无法得到中国观众的认同,因此也就失去了文化接受中的亲和力。本文拟围绕木兰身份改写的一些相关问题进行粗浅探讨。

一、动画木兰形象的身份改写

北朝民歌《木兰辞》中的花木兰是我国古代一位具有忠孝节义传统美德的巾帼英雄形象。动画片中的花木兰,从外表来看依然是一位黄皮肤、黑头发的东方女性,身上也呈现出一定的中国女性特征。但仔细品味,这两部动画片所塑造的木兰与中国传统文化、文学作品中的木兰形象已有很大不同,经过从性格到价值观、爱情观的西方文化的演绎改写,动画木兰的民族文化身份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

(一)性格特征的置换

性格是表现人对现实的态度和相应的行为方式中比较稳定的、具有核心意义的个性心理特征。性格虽然可以随着生活环境而改变,但一般不会发生根本性转变。而性格的置换与环境没有任何关系,完全是人为结果,必然会造成人格的异化。从《木兰辞》的描述可见,从军前的木兰“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归来后,她“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诗作的主人公性格温柔、含蓄、端庄、稳重,完全是一个勤劳善织的农家女子和闺阁淑女,一个中国文化熏陶中长大的实在、本分的传统女性形象。

动画片对木兰的性格元素进行大刀阔斧的置换,在《木兰Ⅰ》中,描写木兰做家务粗枝大叶、散漫无序;见媒婆不梳妆打扮,骑马相亲惊扰全场;战场凯旋后,她不仅拒绝皇帝封赏,还以拥抱的方式辞行返乡。在《木兰Ⅱ》中,木兰更是不讲礼仪,不受约束,毫无尊卑等级观念。当她得知皇帝将三位公主下嫁,通过政治联姻方式笼络周边小国时,义愤填膺,抗旨不从,劝李翔一同拒绝接受这项任务。李翔以臣子服从君主的礼数接受任务后,木兰便瞧不起他,不再信任他,并视他为一个是非不分、没有正义和主张的伪君子,他们之间纯洁的爱情也因之受到影响。显然,木兰的性格拼贴、植入了大量的西方人的性格元素,经过置换重写的木兰已经不是那个在中国传统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孝顺、本分、勤劳的传统女性,而是一个个性激进张扬、没规没矩、不知礼仪、不喜装扮的西方式的“假小子”。

(二)个人主义观念的植入

《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关于“个人主义”的解释是:“一种政治和社会哲学,高度重视个人自由,广泛强调自我支配、自我控制、不受外来约束的个人或自我。”在西方社会的文明进程中,个人主义作为一种生活方式、人生观和世界观。它强调个人的独立自由和以自我为中心的重要性。

《木兰辞》中“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寥寥数语就对木兰从军的动机做了明确交代。她走入军营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危得失,完全是出于对忠孝仁义的献身,是对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身体书写。这样的奉献之举在动画片中被改写成了一个年轻女性在与男性对抗中寻找并展现自我,最终成为女英雄的个人主义行为。

在《木兰Ⅰ》中,木兰唱道:“看看自己,我的世界里只有我,我的一切行为都是为自己。”木兰在相亲考试失败后希望从代父参军的行动中实现自我价值。她从训练中脱颖而出;又在战斗中成为军营里的焦点;在营救皇帝时,她仿佛是一个超人,单枪匹马与挟持皇上的单于较量,仅片刻工夫就解除了危机,成功护驾。在凯旋而归途中她对木须龙说:“也许我这样做不是为了父亲,是为了自己,为了实现我的个人追求。”

如果说《木兰Ⅰ》中动画木兰经过一系列的奇险事件后一步步接近她的个人理想成为众人瞩目的女英雄,那《木兰Ⅱ》更是将她从个人主义推向了个人中心主义的极点之作。第二部中的木兰甚至主张人们“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她置国家利益于不顾,完全从个人角度出发对这桩政治婚姻进行干预。可以说她的思想只是狭隘的情感保护和唯我是从的霸王意识,动画木兰形象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个人中心主义者。

(三)爱情理念的颠覆

众所周知,好莱坞电影的故事叙述中少不了爱情片段的浪漫演绎。这不仅是影片的卖点,也成为西方推销自我文化的一种重要手段。在西方人眼中,爱情是人生的至乐,是纯粹个人自由,他人无权干涉。这也是大多数美国人赞成和效仿的生活理念。而这一点与中国人听命父母、受托媒约有着明显不同。

《木兰辞》中对于木兰的爱情经历未做任何记载,这多少与中国封建保守的传统观念有一定的关联。自古以来爱情话题在中国是私密、隐晦的,公开谈论爱情是有失大雅、伤风败俗之事。影片实际上还埋藏着一条暗线――动画木兰在颠覆中国传统爱情理念和婚姻观的同时,以一系列大胆狂放的行动高唱西方式的爱情赞歌。

在《木兰Ⅰ》中,木兰与李翔朝夕相处使二人逐渐萌生爱情,两人在战斗成功后木兰家的会面上确立了恋爱关系。木兰甚至主动对李翔说:“你可以留下来吃晚饭吗?”这样的请求露骨而直白,是典型美国式的情感表达。在《木兰Ⅱ》中,她主动与李翔牵手拥抱,公开谈情说爱。在护送公主外嫁和番的路上,木兰同情三位公主的遭遇,为她们创造与侍卫谈情说爱的自由空间,甚至还帮助公主逃婚去追求属于她们的真正爱情。动画木兰形象已经完全失去了中国民族文化积淀中的典型特征,这不得不引起中国观众对她真实身份的深层思考。

二、动画木兰文化身份的定位与阐释

动画片《木兰Ⅰ、Ⅱ》的导演巴里・库克坦言:“我们清楚,我们不会把它们拍成中国片子,因为我们不是中国人,我们有不同的感性和不同的叙事风格。”创作者对中国民族化木兰形象进行颠覆性改写,更是对《木兰辞》的故事叙述和人物刻画的有意误读和臆造。

(一)动画木兰文化身份的定位

很多国内外学者对文化身份的理解比较接近,概括起来说文化身份就是文化认同,是文学和文化研究中较稳定的具有本民族印记的文化本质特征。一个民族共同的历史记忆、语言文字、信仰习俗和行为模式等构成了该民族的文化身份。建构文化身份是一个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动态全方位的过程。它会随着全球化带来的文化碰撞、经济冲击、殖民文化的渗透等对本民族文化身份的分裂与重构造成威胁。

以《木兰辞》作为蓝本创作的动画片表面看是轻松、幽默的卡通故事,是成功改编的电影艺术。实际上它已经将木兰形象中民族元素的表现空间极度压缩,向其中填充了大量非本土化的异质成分。木兰形象由中国文化内涵中的核心主题――“尽忠尽孝”和“自我牺牲”改头换面为“爱是一切”和“自我实现”的西化观念,动画木兰拔掉了表现中国民族特有的意识形态的根,然后栽种了带有西方鲜明印记的价值取向的大树。电影对辞作中木兰形象解构的同时,建构了一位好莱坞式的标榜自我和爱情至上的美国女英雄形象。动画木兰的文化界限已经模糊,她的形象已不再是中国文化符号,更不能再充当中国传统女性的优秀榜样,反而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向中国传递西方文化的传教士。她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和行动为西方人代言,将西方的价值取向悄无声息地灌输到中国大众的思想体系中。

(二)动画木兰文化身份改写的实质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用他们自己的审美观来诠释中国古代传说,完全是用西方预设的符号规范来颠覆西方人熟知的中国印象。木兰这位妇孺皆知的人物形象成了这场文化殖民的牺牲品。

在西方人眼中,“东方”和“西方”不是一般的地理方位的差别,而是具有深层的认识论内涵的文化异同。西方世界与东方世界之间存在着鲜明的后殖民关系。萨义德在他的理论著作《东方主义》中明确指出“东方”是西方人发明的一个充满殖民主义集体记忆的地方。东方主义是由西方建构的关于东方的权力话语,其作用必然是维护西方殖民主义的利益,培育非西方世界的人们向西方文化顶礼膜拜、俯首称臣。美国人借用电影这一媒介手段再现木兰这个“他者”的话语动机明显不纯,处心积虑地从文化价值观下手来动摇中国本土文化价值观。

迪斯尼凭借西方对中国的传统记忆,在动画银幕上重新发明了一个东方主义想象下的中国姑娘,从而满足西方观众的猎奇心理。在这样一个东方主义舞台上,中国成了西方强势文化的话语场,一切按照西方人的逻辑思维操控演出,是对中国本土文化的贬损和殖民。

(三)动画木兰现象再思考

当民族味十足的木兰形象走出国门,经过好莱坞的涂脂抹粉、重新包装,又以对立的姿态回到娘家中国时,不仅对她的文化身份的重新审视陷入一个尴尬的困境,同时也引发了我们一些思考。

好莱坞通过娱乐性和休闲性极强的大众传播方式走进寻常百姓的生活,很大程度上影响并支配着受众的个体文化心理意识,这些影片在不断消解主体中心意识的同时,以貌似柔弱不起眼的形式潜移默化地动摇着受众的思想根基,造成其主体意识的迷失,甚至导致对本民族文化认同的质疑或否定。这些自我标榜的西方国家推行的文化输出的目的和手段其实并不客观、公正和友好,第三世界国家应该敲响警钟,对主人公身份改写现象及背后的动机予以重视。

在文化身份的认同与建构中,我们应该注意到民族主体性意识的重要性,增强本民族的文化认同感,坚持推行民族特色的文化道路。清醒认识到在信息、技术和资源共享背后所隐含着的复杂的权力关系,警惕民族文化被改写的恣意行为,避免被强大的“东方主义”话语所吞没。在面对外来挑战时,我们努力继承和发扬文化遗产的同时也要吸纳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元素,建构本民族文化成长的空间,培育好多样文化形态的价值契合点,实现多元文化形态中审美价值的范导,为卡通木兰找到属于她的真正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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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田菊(1981― ),女,河北蔚县人,山西师范大学中西戏剧比较专业2012级博士研究生,太原学院公共外语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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