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张爱玲的红学观

时间:2022-10-19 09:48:55

摘要:长期以来学者们的研究注意力多聚焦于张爱玲的文学作品,疏淡了她为之倾注了十余年心血的红学专著《红楼梦魇》。在红学研究的范畴中,身为作家的考据怪杰张爱玲与其他红学大家相比,见解独到且有理有据。本文即从张爱玲的身世经历、身为女性文学考据家的特殊身份出发,辅以文学创作理论,对张爱玲在红学研究中独树一帜的原因进行了初步归纳。

关键词:张爱玲 考据 红楼梦 女性 文学创作

中图分类号:I05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6-026X(2013)12-0000-01

《红楼梦魇》是张爱玲关于《红楼梦》的唯一的学术性专著,共七篇,以版本研究为主要内容,显现了其作为作家和女性的独特红学视角。按照红学的三大流派,张爱玲当属考据派,她以参详对照的考据方法为研究方法。张爱玲用“十年一觉迷考据,赢得红楼梦魇名”① 来概括自己的红学情结。她对枯燥琐碎的考据,以及兜兜转转的细节乐此不疲的态度,将她对于《红楼梦》发自内心的真爱以及对于红学“不疯魔不成活”的追求表现的淋漓尽致。在红学的范畴,才华横溢的张爱玲确实有一些与寻常考据家不同的地方,略微归纳为以下三点:

一、 与生俱来的红学情结

张爱玲出生于民国时期,和曹雪芹同为河北丰泽人。在丰泽,张家是百年来极具影响力的名门望族。但当张爱玲出生的时候,前辈的积荫早已褪色,她无缘得见外曾祖父李鸿章、祖父张佩纶等辈弄潮于洪流之中的风姿,只看见出身豪门腐化堕落的生活。当时代的车轮碾去昔日的繁华,显赫一时的世族逐渐的衰败和破落,所有的繁华富贵都在时代的纵横交错中暗淡之时,张爱玲只是默默地接受与面对,除了自怜自爱别无他想。

此后她发现了《红楼梦》,一朝相识,便豪掷十年时间,痴迷于《红楼梦》。《红楼梦》是曹雪芹倾注了血和泪的宏伟著作,它阐释了曹雪芹对于繁华陡转凄凉人生的感悟。正是因为同样显赫的家族背景,张爱玲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红楼情结;正是因为与原著作者相似的身世感怀,张爱玲初读《红楼梦》时一定感到了喜悦与知遇;正是因为同样的悲凉结局,张爱玲毫不费劲的走近了红学。社会环境的变迁塑造了她和曹雪芹相似的身世阅历和背景,这使得张爱玲在红楼世界中找到自己,深有一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微妙感觉。随着张爱玲大起大落的生活经历,她对《红楼梦》时有独特的体验,但是与生俱来的那份红楼情结已经潜移默化到她的内心深处,升华成了一种旁人难以启迪的审美天赋。在张爱玲的文学创作中,这种情结和天赋也是处处显现。

张爱玲与曹雪芹相似的身世阅历与背景,带给她别人所没有的独特体验,有感而想到许多学术大家为了研究学术而对原本的文学作品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我觉得这个就是真爱,张爱玲对于《红楼梦》是带着真爱的研究,无关风月名利的研究出发点,独特的共鸣体验,是造就张爱玲不同于其他红学大家的第一步。

二、 同为作家自然契合的创作理论

张爱玲不同于其他红学家的第二点,就是其身份的特殊性,她作为一名文学考据家,自有考据学家们无可及之处。这样一批文学考据家,若鲁迅,若林语堂,若俞平伯,若张爱玲,他们具有十分丰富的创作经验。

张爱玲的红学见解主要集中在《红楼梦魇》中的《三详红楼梦》中,她否定了“自传说”,明确指出了《红楼梦》是“创作而非自传”。同时列举了大量的证据,如列出第二十一回总批引“有客题红楼梦一律”:

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是幻是空真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张爱玲指出末句引“红楼梦”末回情榜宝玉评语,并且认为作此诗的人“深知拟书底里”,进而公认宝玉是写脂砚,但同时个性中也有曹雪芹的成份,如宝玉出园与袭人别嫁,就是曹雪芹的亲身经历。② 张爱玲由作品中的家庭背景对比曹雪芹和脂砚,又以曹早死和遗腹子曹天佑得出一个假设:如果脂砚是曹天佑,那么脂砚就正好符合宝玉的身份。由此可以看出张爱玲的考据是细琐而熟稔的。

从文学创作理论来讲,文学创作是最基本的文学实践,它是作家对一定社会生活的审美体验的形象反映,既包含对生活的审美认识,又包含着审美创造。③ 同为作家的张爱玲从自身创作经历出发,认为曹雪芹对于《红楼梦》的叙事,大部分出于文本创作和艺术上的需要虚构而成。如延迟元妃之死,获罪的主犯的更改,如黛玉的轮廓个性是脂砚早年的小恋人,这些正是印证了小说中的形象可以是生活原型,塑造人物往往是杂糅而成,这也就是创作的过程,也是对于社会生活的审美体验的形象反映。

总之,张爱玲得益于丰富的文本创作经验,考据出《红楼梦》的些许奥妙。

三、 身为女性剑走偏锋的研究切入点

红学界长期被男性的声音垄断,红学大家几乎都是男性,张爱玲身为女性却位列红学家,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在张爱玲的考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她剑走偏锋的见解,三分细致,三分精巧,还有三分女性所独有的温婉和一分驾轻熟路的熟稔。

《红楼梦魇》中考据谨慎细致,想象发挥恣意。张爱玲对于《红楼梦》的许多章节更迭改写的动机、时间次序以及脂批年代的先后等,做了翔实精细的考证,有许多独到的见解,确实是红学研究中的宝贵材料。最富有情趣的是,张爱玲本人的想象和随意的发挥,以及剑走偏锋的研究切入点,时常让人惊叹,此为才女之作,非常人之拙见。如张爱玲从中国古代的服饰的研究,以及文中人物是否缠足来考证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不同阅读体验,并且加以深入,考证了续书中的倾满现象。④ 如张爱玲对于宝玉出家后的那件大红猩猩毡斗篷极不满意,觉得太阔气了。她将旧本与甲乙本拿来参详对照,才发现“猩猩毡”三个字原来是甲本加上去的。旧本“船头微微雪影里面一个人光着头赤着脚,身上披着一领大红斗篷,向贾政倒身下拜”,张爱玲认为这样写才是“神来之笔”⑤,这样的意境才是美,袈裟的红是可以附和“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但不能照搬先前那“猩猩毡斗篷”,一领破斗篷才是适合文本的。再如《五详红楼梦》中,张爱玲提出了欣赏《红楼梦》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偏爱书中的某一少女,而张最爱的当属天真烂漫,有侠女风范的史湘云。细心的张爱玲发现,在《红楼梦》主要的角色中,唯独没有史湘云的正面面貌描写,除了“醉眠芍药茵”的“慢起秋波”四字以及被窝外的“一弯雪白膀子”之外,几乎就没有对史湘云的外貌描写了。

似乎只有女人才会在猩猩毡红斗篷,鹿皮小靴,天足小脚上这些东西上特别留心,也只有女人特有不受束缚的想象和信仰,来支撑张爱玲完成那么多见解独到而有理有据的考证。但是正是如此,才会自成就了张爱玲的“红楼梦魇”。

注释:

①张爱玲:《张看红楼》,京华出版社,2005年版,第4页。

②刘云春:《百年红学:从王国维到刘心武》,四川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44页。

③涂昊:《20世纪末中国小说创作理论和创作实践关系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96页。

④刘云春:《百年红学:从王国维到刘心武》,四川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145页。

⑤张爱玲:《张看红楼》,京华出版社,2005年版,第1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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