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魏晋家训中的薄葬观

时间:2022-10-15 05:51:18

【摘 要】魏晋时期在丧葬观念和丧葬形制上一改两汉流行厚葬的习惯,而表现为薄葬之风大兴。这种由奢入俭的薄葬观念在当时的家训中也有比较明确的反映。

【关键词】魏晋;家训;薄葬

魏晋时期,薄葬盛行,这种一改前代的丧葬观念在当时的家训中也有不少反映,由于家训一般是家族长辈对晚辈进行教育、训诫的文字记录,因而具有较高的真实性和可信性,并有着重要的历史价值。而魏晋时期的家训又在继承前代的基础上得到了进一步发展,产生了大量的家训名篇,这对于研究当时的薄葬观念、探究其成因提供了有力佐证。简而言之,魏晋时期家训中所反映的薄葬观念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坟丘规模小,多因地而建,地上不封不树,配套设施简陋。

曹操《终令》曰:“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规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表达了他对葬不封树的态度。曹丕《终制》则对禁封树做了更详细的规定:“昔尧葬谷林,通树之,禹葬会稽,农不易亩,故葬乎山林,则合乎山林。封树之制,非上古也,吾无取焉。寿陵因山为体,无为封树,无立寝殿、造园邑、通神道。”曹丕认为封树非上古之制,并一针见血地指出厚葬封树之害:“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金缕玉匣,骸骨并尽,是焚如之刑也,岂不重痛哉?祸由乎厚葬封树,不亦明乎?” [1](卷八《终制》) 这就明确表明了其主张不封不树的原因。素以清介著称的沐并临终前诫子说:“后亡者不得入葬,不得封树。” [1](卷三十五《预作终制诫子俭丧》)王观《遗令》也说:“葬足容棺,不设明器,不封不树。”王祥《训子孙遗令》也规定:“西芒上土自坚贞,勿用甓石,勿起坟垄。”石苞《终制》亦诫道:“定窆之后,复土满坎,一不得起坟种树。”皇甫谧《笃终论》更是郑重告诫子孙其葬地要“土与地平,还其故草,使生其上,无种树木、削除,使生迹无处,自求不知”。可见不封不树的薄葬观念已逐渐代替两汉来的厚葬之俗,在当时的家训中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认同和遵循。

第二,随葬品少,墓室设施简陋。

曹操《遗令》规定:“吾死之后……敛以时服,葬于邺之西冈,上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珍宝。”并规定死后多余的遗物可分于家人:“余香可分与诸夫人……吾历官所得绶,皆著藏中,吾余衣裘,可别为一藏,不能者,兄弟可共分之。” [1](卷三《遗令》)在《题识送终衣奁》中又规定:“有不讳,随时以敛,金珥珠玉铜铁之物,一不得送。”曹丕《终制》对随葬品作了更详细的规定:“无施苇炭,无藏金银铜铁,一以瓦器,合古涂车、刍灵之义。棺但漆际会三过,饭含无以珠玉,无施珠襦玉匣诸愚俗所为也。”曹魏郝昭经常盗发墓葬中的木器作为作战工具,对盗墓之害深有体会,他在《遗令诫子凯》中遗令其子避免重蹈覆辙:“吾数发冢取其木以为攻战具,又知厚葬无益于死者也。汝必敛以时服。”司马孚《临终遗令》也说:“当以素棺单椁,敛以时服。”王祥《训子孙遗令》不但规定随葬品务必简陋:“气绝但洗手足,不烦沐浴,勿缠尸,皆浣故衣,随时所服。所赐山玄玉佩、卫氏玉、绶笥皆勿以敛。”同时也规定了墓室设施和墓祭时的祭品要简单朴素:“勿作前堂、布几筵、置书箱镜奁之具,棺前但可施床榻而已,脯各一盘,玄酒一杯,为朝夕奠。” [2](卷十八《训子孙遗令》)裴潜《遗令子秀俭葬》规定:“墓中惟置一坐,瓦器数枚,其余一无所设。”皇甫谧则对随葬品规定的更加详细:“不设棺椁,不加缠敛,不修沐浴,不造新服,殡含之物,一皆绝之。吾本欲露形入坑,以身亲土,或恐人情染俗来久,顿革理难,今故为之制,奢不石椁,俭不露形。气绝之后,便即时服,幅巾故衣,以遽除裹尸,麻约二头,置尸床上……平生之物,皆无自随,唯赍《孝经》一卷,示不忘孝道。”[3](卷五十一《皇甫谧传》)

第三,葬不择日,丧服、丧期短。

自汉代以来,就流行时日禁忌和择吉日而葬之风。自死自葬,停殡时间最短者七日,最长者达五百多日。如汉代有一例“永和二年岁在丁丑七月下旬,临乃丧葬父,……来年月葬。”[4] (《葬期》))杨树达注释说:“与腊同,谓十二月也。自卒至葬盖五百许日矣。”[4](《葬期》) 这是汉代习俗,而到了魏晋则不讲究葬期和葬日。曹操《遗令》一改汉代择日而葬之风,规定下葬之后便可除掉丧服,家人、官员、军队各就其位、各司其职,都不得以丧事而放弃日常职责。王祥也规定死后“家人大小不须送葬,大小祥乃设特牲。无违余命。” [2](卷十八《训子孙遗令》)俞峻《遗敕子珉》同样主张死后立即下葬:“朝卒暮殡,幅巾布衣,葬不择日。”皇甫谧也说:“吾欲朝死夕葬,夕死朝葬。” [1](卷七十一《笃终论》)此外还有很多相似言论,这些家训遗言都不再讲究葬日吉凶,表现了对厚葬传统的颠覆。

第四,祭祀制度由墓祭改为庙祭、家祭。

汉代流行墓祭,即墓前祭祀和墓内祭祀。顾炎武《日知录》说:“汉人以宗庙之礼移于墓陵。”[5](卷十五《墓祭》)魏晋时期,祭祀地点发生变化,人们不再亲临陵墓祭祀祖先,而是移于庙堂中。一般官僚贵族在家庙祭祀,而普通百姓则在家中厅堂进行,即家祭。墓祭导致许多弊端,这一时期的家训中关于禁止墓祭的言论颇多。曹丕《终制》曰:“夫葬者,藏也,欲人之不得见也。骨无痛痒之知,冢非栖神之宅。礼不墓祭,欲存亡之不黩也。”司马懿《遗诏》令后世:“子弟群官皆不得谒陵。”皇甫谧则对家祭作了更为详细的论述,在《笃终论》中规定家祭时“无问师工,无信卜筮,无拘俗言,无张神坐,无十五日朝夕上食。礼不墓祭,但月朔于家设席以祭,百日而止。临必昏明,不得以夜。制服常居,不得墓次。”通过详细规范家祭的形式,薄葬观念被贯彻得更加彻底。

丧葬中的薄葬观念,在魏晋时期影响很大,不仅曹魏,蜀、吴二国也相继实行薄葬制度。不管其实行薄葬的动机如何,其的却是履行了节俭的传统,并通过家训的形式继续对子孙后代进行节俭的家庭教育。由此节俭风气更加普及,成为一时风尚。

魏晋家训中强调薄葬,主要有如下几个原因。

首先,社会经济状况起着关键性作用。魏晋战乱频仍,中原经济破坏严重,民生凋敝,农业人口大大减少,“天下户口减耗,十裁一在”[6](卷八《张绣传》),在这种社会经济状况下,即便是统治者也无相应物力、财力进行厚葬。史载:“魏武以天下凋敝,下令不得厚葬,又禁立碑。”[7](卷十五《礼志二》)西晋末年发生了历时十多年的“八王之乱”,后北方少数民族入侵,中原地区经济再遭破坏,人们在丧葬观念上更趋于俭约。

其次,政治动荡,皇权衰落,倡导薄葬成为统治者笼络世家大族的重要手段。魏晋之际,政权的稳固程度更多取决于豪强大族的支持与否。为了笼络世家大族,魏晋皇帝多倡导薄葬,许多帝陵的规模都与大族墓葬相差无几甚至略有不及,这就使世家大族获得了政治上的优越感,从而有利于统治的稳固。

再次,盗墓现象的盛行是人们提倡薄葬的重要原因。自汉代以来,盗墓之风尤盛,魏晋动荡的政局更加剧了盗墓的猖獗,面对这种局势,统治者不得不提倡薄葬。曹丕《终制》明确指出:“丧乱以来,汉氏诸陵无不发堀,……祸由乎厚葬封树。”

此外,这还与人们生死观念的转变有关。魏晋时期,随着佛教的传播、道教的发展和玄学的兴起,传统儒学受到冲击,人们倾向于洒脱、豁达、自然的生死观。沐并《豫作终制诫子俭丧》曰:“养生送死,苟窃非礼。由斯观之,桓棺石椁,不如速朽。”晋明帝《遗诏》云:“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亦何足特痛哉!”可见当时人们并不十分囿于现世的物质追求,对待生死的态度也变得自然、豁达,奢侈的厚葬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已与时人的生死观念相背离。

【参考文献】

[1]严可均.全三国文[M].北京:中华书局,1965.

[2]严可均.全晋文[M].北京:中华书局,1965.

[3]房玄龄.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4]杨树达.汉代婚丧礼俗考[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5]黄汝成.日知录集释[M].长沙:岳麓书社,1994.

[6]陈寿.三国志[M].北京:中华书局,1982.

[7]沈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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