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行的背影

根据7月6日和7日的新股发行价格,中国农业银行首次公开上市融资192亿美元。这不仅仅意味着此次农行上市将成为有史以来世界上最大规模的上市活动之一,而且标志着旨在将备受政府呵护的各家大型金融机构转变为能在发达国家公开上市公司的改革已经进行了十年,如今终于圆满完成。

此次上市吸引了人们异乎寻常的关注。一方面是因为目前国际市场的震荡,另一方面是因为中国的股票市场近来持续下挫,同时也因为这次上市恰逢投资者正热议中国银行体系的稳健性。而农行本身又以其3亿2千万的庞大客户规模以及巨额贷款亏损的历史记录而著称。乐观者视此为投资中国的一次极好的出手机会,审慎者则认为这是美国房贷企业房利美和房地美的中国翻版。

新股的定价直到最后时刻还是众说纷纭。在国际市场,实力雄厚的投资者争先恐后地买进。在国内,互联网调查结果却表明散客投资热情不高。这些不同的市场观点也解释了在沪港同时挂盘时所罕见的一个现象:农行的港股(H股)发行价要比A股高5个百分点。

农行的上市意味着2002年由时任中国总理朱基发起的银行业改革的最终完成。全球银行业排名表也因此大换血。理论上,中国的银行业已是世界上实力最雄厚的机构,不但在国内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在国际上也有实力吞并任何金融机构。简而言之,金融领域的未来是中国的。但是在这变成现实之前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进一步的改革需要关注两个方面。首先是清理尚在政府手中的众多金融机构并推动其上市,以及加强对那些虽然不由政府直接掌管却与政府密切合作的上千个乡镇金融机构的管理。这并非易事。这些未上市的企业中有许多是由地方政府操控的,他们从中得到了大量直接利益或者诸如政策性贷款等优惠。因此绝不会轻而易举放弃企业控制权。

其次是实行真正的商业规则并提高透明度。朱基相信公开上市和外资入股会增强对银行的审查,使之远离官僚控制并迈出提高管理效率的第一步。但是去年,作为经济刺激计划的一部分,银行放贷在全球经济衰退、国外市场需求疲软的情况下激增,使得银行的独立性顿时化为乌有。

由于信贷增长高达33%,农行2009年度的净利润增长达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26%(税前利润增长了41%)。农行有一万亿人民币的放贷额,是农行上市前股东权益的三倍。通过实行存款利息上限、贷款利息下限的政策,只要放贷质量不是实在糟糕得不行,中国的银行有大把的赚钱机会。然而情况并非一直如此,直至2008年,政府还为农行全额支付了8160亿人民币,以核销占农行总贷款额1/4的呆账。去年的信贷暴涨又敲响了呆账的警钟,在金融危机中,中国银行业相对优异的表现之后,可能是一场酸楚的悲剧。

除了放贷额的绝对增长外,中国银行业的另外两个领域也开始受到监管层和外部分析师的特别关注:一个是地方政府担保贷款;另一个是由银行转移到信托公司,并进一步被设计成理财产品的表外贷款。这些领域的贷款的不透明度仍然很高。

相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中国银行业对现金的贪婪胃口。这一方面可以归因于快速增长,另一方面,如果以史为鉴,则是为了填补呆账漏洞而需要再融资。Dealogic的数据显示,仅今年一年,中国银行业就已经或将要融资至少890亿美元。据一家跨国银行的亚太高管估计,在至少未来十年内,中国的大型银行将每隔两三年进行一轮大型的融资。中国的企业想要到资本市场一试身手是可以理解的,但投资者恐怕不一定会永远对他们笑脸相迎。

来源:《经济学人》2010年7月8日

编译:齐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