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陈老莲的艺术本性

[摘 要]陈老莲身处明清两朝鼎革的交替年代，在继承前人艺术成果的基础上突兀警醒地向时人展现了自己艺术方面的怪诞与装饰之美。他的艺术成就源于他坎坷的人生经历、独树一帜的美学理念、独到的审美观和娴熟的绘画技巧。他的艺术作品不但反映了他自己意识价值观，而且也是对他所处时代的一种折射。他是中国美术史上一位杰出的艺术家。

[关键词]陈老莲 本性 艺术哲理 怪诞

陈老莲，名洪绶，字张侯，老莲为其号。在我国明清美术绘画史中是一位既继承传统，又开创新局的卓越画家，他用版画形式完成了众多的人物形象，对中国版画艺术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特别在人物画方面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

古往今来有众多学者对陈老莲绘画艺术研究作出了突出贡献。但是，他人生坎坷经历磨砺出的意识形态观念对其艺术的影响，汇众家之长融我所用，摹古变今所成就的艺术哲理，在艺术创作中充分展现人的本性研究上还待进一步深入。由此，笔者拟在前人研究基础之上对此再作进一步探讨与认识。

一、概议

在中国美术史论中，把明末清初这个离乱动荡巨变时代评述为中国绘画发展史上一个分水岭。此时，在画坛上颇具影响力的陈老莲与他同时或稍后的、石涛、弘仁、龚贤等，共同与时盛的摹古形式主义画风相抗衡，在绘画方面汇集成了一股与时抗争的巨大暗流，对明清画坛柔媚画风进行了一种强大冲击。当时陈老莲作为对抗中一员勇士，以他独特显著“怪诞”与装饰合一画风独树一帜。陈老莲画风一出现就遭到画坛各界冷观，人们视其“讶其怪诞”[1]，“僻古人其所能，亦其所短也”[2]，“无不冷观者为之骇目损心”[3]……众论纷纭。就在上世纪中期，他人物画“怪诞”画风还有褒贬不一的议论，评说：“陈洪绶所画人物，体态比例失当，使人感到不自然，这种个性僻好是不足为训的”[4]，“形态结构上多欠正确”，尤其是“他中年后所画人物比例过分失当，使人看到不自然”，因“已经超出艺术处理所允许范畴，只是孤立强调人物体态的某些部分，给人一种不调和的感觉”[5]等等。甚至有人认为：“他的这种画法，对后来一些人物画家产生了消极影响” [6]，把陈老莲人物画作上这种 “怪诞”、“装饰”之风从根本上对其否定。

在今天看来，陈老莲这种艺术风格，证实中国画走向成熟的重要标志，是东方艺术成熟状态下的巅峰代表，为现代艺术发展作了标榜。他的人物画艺术不是怪诞，而是一个画家意识形态、客体与主体相互有机交融下所能到达巅峰之劳作，是真正艺术本性的个体展现。就此，我们有必要从各个侧面对陈老莲这种艺术本性所形成的因果进行一番分析和探讨，从根本上证实他这种艺术本性的价值。我们知道，在某种意义上艺术是时代的折射，陈老莲人物画中所呈现这种艺术本性，也当为他所经历不平凡艺术人生一种折射与体认。

二、时代与人性

“时有变诗因子”（叶燮语），绘画艺术也同理，社会政治、经济、意识形态诸因素，都会影响一个艺术家的思想意识。陈老莲生长在明清离乱动荡剧变时代，决定了他对事物本质认知和理解角度就有其独特一方面，从而也决定了他眼中感受到现象形成特有的境界。青年时的他，正处于明王朝面临严重的政治、经济、内败外患、岌岌可危的时期。他内心是“中心忧消，借酒消愁，颓然自放，或至使气骂坐者”，使得他人“不知其意自在”而“绳以礼法”[7]，他也依然故我。这表明陈老莲当时作为一个颇具民族正义感的画家，心中蕴含了他忧国忧民悲愤的主观情绪，这种心态对他绘画思想中强调创新、主张“真情至性”、注重客观之“真”的形成有着重要的影响。明王朝灭亡之后，陈老莲内心充满了“亡国之痛”，其性格变得更不拘礼法，更为狂放、怪僻，“时而吞声哭泣，时而纵酒狂呼，时而与游侠少年椎中埋狗见者咸指为狂士”[8]。显然，陈老莲这种“纵酒使气，或歌或泣”[1]，不理性意识的产生，与当时社会意识形态下政治、经济影响密不可分。归结之根本是他所处这种离乱变动时代，加之特有的意识决定了这个社会个体成员性格所至。

这种非理性甚至于达到癫狂性格的形成，也不完全是社会因素下的结果，而是多方面原因所至。年轻时的他在政治上也素怀大志，期望有朝一日能用自己才学在“挽救祖国命运事业中”一展宏图。因此，他在仕途上奔波了二十余载，但连遭挫折，不得人意，终归未能实现自己的夙愿，只落得“两袖清风归去时”[10]的结局。明亡以后，他政治宿志便彻底地化为灰烬。他在后来写的一幅对联中倾诉道“何以至今心愈小，只因以往事皆非”。[11]可见，这种失望更助长了他癫狂与众不同的秉性。

在生活中结交密友对人性格影响也不可小视。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说道：“一个人的发展取决于他直接或间接进行交往的其它一切人的发展”。陈老莲出生于一个世代官宦家庭，到父辈时已衰落，与父共同生活了九年，二十岁不到，因兄长怕与其共分家产，常常“戕害之者不至，时时奋老拳”，便“悉让所有，徒步走山阴道上”[12]开始浪迹生涯。在此期间二上二下南北之行颠沛经历中，结识到颇具正义感、有一定民主思想的师友刘宗周、黄道周、张岱、祝渊等，这些人学识渊博，铁骨铮铮。同时也体会了不同层次人的生活现状、欢乐哀苦。使得他扩大了视野，孕育了忧国忧民情怀，养成了内心深处的爱憎情愁，更增强了强烈的民族意识、民主思想和正义感，精神世界变成了“磊落不羁”、“性行骇俗”的个性思想。这些思想也就十分自然地影响到他创作思想和作品中的人物造型。在后来创作下层人士画作中，把各阶层人士精神面貌刻画得入木三分，与他这段经历是密不可分的。

明末清初社会各种矛盾加剧，统治者失去了对意识形态领域的控制，原有的程朱理学开始逐步解体，取而代之是新哲学思想——“心学”出现。所谓“心学”是以“心”为本体，主张人欲，这打破了原有以“理”为主体的禁锢；带来了明代思想解放及文化的自由；人文主义思潮蜂拥而至，主张发展人的“自然之性”，提倡以“情”反“理”；在艺术领域掀起了真实的表现个人情感，抒写性灵，崇尚独创的风潮。“心学”思想深刻地影响了陈老莲，增强了他绘画上主观人性意识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