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哭时,请拥抱她

很久以前,看过一个小故事,里面说的是二战时期,一个美国男孩的父亲在战争中丧失了生命,而这个消息,要由男孩的老师告诉男孩。

男孩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大哭,老师不知怎么才能安慰他,只能是默默地紧紧地拥抱着男孩。男孩成年后,一直记得那个时刻老师的拥抱,温暖了他的内心,支撑了他的人生。

我们的孩子,也会有许多痛哭的时刻,那时候父母所要做的也就是拥抱。当然那些拥抱,可以用各种各样的姿势。

第一次痛哭:作业太多

我最深刻的记忆,是女儿上三年级时的一次痛哭。那是周六,屋子里静悄悄的,女儿做作业,我在旁边看书。突然,女儿就将圆珠笔重重一摔,趴在桌上痛哭起来。在哭之前,她已经连声说了几次:怎么这么多作业。

那情景太过明白,她是为了太多作业而哭。虽然那天才周六,明天还有一整天可写,但是太多的作业肯定会对一个8岁的孩子有压力。那些压力并不是那一天,而是长久以来积累在心,那天恰好发作出来了。

我呆了片刻,本能地摸摸她的头顶,叹息道:“是啊,作业是真的太多了。”她有了同盟军,便哭着将头移到我怀里,我温柔地抱住她,让她在我怀里哭了一会儿。我决定将她从做了很久的作业中拉出去,我帮她收拾好桌子上的书本与作业,然后拉着她的手下楼。那是春天,刚下楼,就看见薇甘菊开始到处爬。我就给她讲薇甘菊当初是市政府从国外引进来的,原本是想美化绿色园林,哪知到了深圳后因为气候合适,又没有天敌,所以就泛滥成灾,以至于现在政府又倡议除去薇甘菊。

与功课无关的东西,又比较有趣,女儿听得很认真。泪也干了。我笑嘻嘻地问她想吃什么,她便一一罗列起来,吃香菇,吃海带,吃豆腐……还没罗列完,已经到了麻辣烫店,她其实也就点了几串。吃完后我们又去了她爱逛的小饰品店,虽然什么也没买,但出来时,女儿已经笑嘻嘻的了。我这时候才跟她说,明天还有一整天呢,作业看起来多,但是做起来挺快的。她点点头,感激地朝我一笑。我又说,每个人都会有因为某件事非常烦躁的时候,有时候觉得简直就过不下去了,这个时候,出去走一走,不想那件事,心情就好了。心情一好,再回去做时,就会很顺利了。

果然,回到家中后做得特别顺利,一个多小时就将作业全做完了。从这以后,女儿每每遇到作业繁多时,就开始学着调节自己的心情。

第二次痛哭:比赛失利

第二次令我有深刻记忆的哭,是她小学五年级时参加学校作文选拔赛落榜之后。那天学校的作文选拔赛结果出来后,她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她的作文没被选上。我不由得多看了看她,因为前一年,她不仅代表学校到区里参赛,而且在区里得了一等奖后,又到市里参赛,最后还在市里拿了奖的。可今年,她连学校的选拔赛都没冲出去。她不难过,这太奇怪了。因为我知道她的荣誉感一向都很强。

但她那般平静,我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心中的失落还是让我沉默了。她问我:你难过吗?我实话实说:有点意外,有点失落吧。她耸耸肩,笑了一声:“这有什么,下次再写好就是了。反正我也不在乎那么一两个奖项。就如你说的呀,人生不是一两个奖项。”

这全是我平时教她的话,然而真到了此时,我却洒脱不起来,只好勉强笑了笑,低头吃饭了。

那一夜平静度过,可是第三天晚上,当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孩子爸爸无意中问起她的数学月考考得怎样时,她忽然间爆发起来:“你们一天到晚只希望我考第一名,可你们有没有关心过我过得怎样,我开心吗,我快乐吗?你们从来都不问的。”

我与老公都没反应过来,我还在谆谆诱导:“爸妈并不是要求你考第一名,问你的考试成绩也是爸妈关心你的一种表现吧,就好像平时问你喜欢吃啥,喜欢与谁交朋友是一样的道理。”

女儿完全不听我们的解释,不住地哭喊:“你们就是想让我考第一名,想要我在竞赛中得名次。怎么会有这样的爸妈?!”我心中一跳,明白了她这般失控的原因:作文选拔赛中的失败,让她很受伤,但她要强,所以那天忍住了哭泣。趁着这个当口儿一并发作出来了。她爸刚要发飙,我扯扯他的衣袖,向他做了个掩口的动作。他没弄懂为啥,但还是合作地不言语了。女儿趴在桌上,一个劲儿地哭啊哭啊,直到她哭得缓过了劲儿,才起身去洗澡睡觉,这期间我与孩子爸都静静地一言不发。

第二天早上她吃早餐时,我翻开报纸,看见副刊版里发表了我的稿子。我将报纸递给女儿,说:“看,妈妈又发表了文章。”女儿说:“太好了,又有稿费了。”我拍了拍她的头:“不仅是稿费,还有成就感。”女儿吐吐舌头问道:“妈妈,你上学时作文成绩很好吧?”我淡淡地说:“不是最好的。我上初中时仅有一次机会去参加学校的作文比赛,没有得到名次,没有发表过文章,唯一得的稿费就是初中时一篇习作被选在校刊上,给了我五毛钱的稿费。上高中后参加了校文学社,第一次交的一篇稿子就被退了回来,觉得太平淡。我后来连文学社的活动也没参加了。”这些我以前没跟女儿提起过。她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说:“那现在你们那些同学中,只有你是作家吧?”我点头:“对呀,其实不光是作家,其他很多发明家、数学家,等等,并不是每一个人在学生时代就非常突出呀。最重要的是,他们深深爱着一种东西,努力坚持,然后才会有之后的成就。”

女儿认真地听着,半晌后抬起头朝我笑了笑。那笑容让我明白,她已经对选拔赛的失利释怀了。

第三次痛哭:青春期里无法言喻的种种情绪

而令我有深刻记忆的第三次痛哭,就在前不久。那正是国庆长假后的第七天,女儿的同学都在上课,可是女儿却不能。因为她得了感冒。政府为了防止甲流在校园暴发疫情,凡有感冒发烧的孩子都需在家静养好了才能上学。因为感冒不能去学校,我也禁止她外出,怕她将感冒传染给别人,也怕她本来就抵抗力低的身体在人多的场合里再传染上别的什么病毒。

整整一个星期,她一个人在家看书,看电视,隔两天去医院复查。她缺课的前三个晚上,有同学打电话来问候她,说起正在进行着的月考。可是后几个晚上,再没人打电话给她。第七天晚上,她的同桌,一个男生打电话来找她。

在电话里她很开心,叽叽咕咕地说了半天。同桌告诉她这次月考全班平均分在年级排名都比较落后。于是有几科的老师就在班上说,如果女儿也参加考试了,班上的平均分就不会这么低了。确实,女儿每次考试都在班上排第一名,每一科几乎也是第一名,通常都是九十七八分,而班上不过四十几个孩子,这样平均分一算,至少能高上两分左右。

女儿笑得响亮,然后慨叹:“我还以为我已经被大家遗忘了呢,却原来还有老师记着我呢。”我后来笑着问女儿:“你同桌是不是因为你老不去,有点不习惯就打电话给你了?”女儿撇撇嘴:“才不是,是问我周六去不去外教那儿学英语的。我没去学校才几天呀,同学都忘记我了。”

她有点不开心,但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岂知她有点怏怏不乐地进了房间一会儿,就传来了抽泣声,慢慢地,抽泣越来越厉害,变成了大哭。

我愣住了,想了半天她哭泣的原因。因为困在家中,孤独寂寞;因为被同学遗忘;因为不能参加学校的考试;还因为什么呢?我不知道,但我深深了解一个刚刚迈入青春期的女孩子,会有许多无法言喻的微妙情绪。

我推开她的房门,本想安慰安慰她,她却已经对我哭喊起来:“别管我。”我挫败地退了出去,是啊,孩子大了,有自尊了,有隐私了,有一些我无法明白的细枝末节的微妙情绪。

哭了好久,她揣着手机开门出去了。我想了想,给她好友打了个电话,让她好友打她的手机与她聊聊天。

一会儿,我再打女儿的手机时,说是正在通话中。我放心了――她好友正给她打电话呢。

那一个电话通了很久很久,中间我数次拨打女儿的手机,她的电话都在通话中。大约一个小时后,女儿回来了。泪干了,情绪也平复了。她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我刚才就在楼下花园里。我知道,夜晚不能外出的。”

我欣慰地点头,在那般失控的情绪中,她还能揣着手机出门,还能只待在小区花园里,女儿的理智怎能不令我欣慰?

我拍拍她的手,说:“累了吧?累了就睡。”她上床后不到两分钟,就进入了梦乡。我轻轻地关上她的房门,心中无限感慨:如果不是一路陪伴着她成长,一路仔细观察着她的习性,一路了解着她的性格,我又哪里能每一次在她哭的时候,用相应的办法去帮助她,安慰她,“拥抱”她。也许她现在看不见我无形的“拥抱”,不懂得我的陪伴,但她终有一天会懂得。而其实我只要她能健康成长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