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艺圃 小园林的春日和春茶

如果春日的艺圃没有了春茶，他们只有相约的地点没有了相约的理由，春天好像缺少了一种味道；如果只有春茶而没有了春日的艺圃，他们只有相约的理由没有了相约的地点，春天好像缺少了一个载体。日目的艺圃和春茶永远缺一不可。

三月的苏州天空蔚蓝，虽然空气里还是带着微微的寒意，但是明媚的阳光透过嫩绿的梧桐树新叶，或照在脸上或光影斑驳地投落在地上，心里总会感到暖暖的。

找一个不是周末的日子早早起来，走到大街上看着为生活而奔波的人们急匆匆与自己擦身而过，便更觉应该好好享受一下这春日里江南的早晨。最好的方法是找一个僻静的园子，喝上一杯今年的春茶。当然要绕过被旅游大巴包围的“拙政园”或“狮子林”这样有名的园林，因为那里面的热闹程度不逊于上下班高峰时候的大街，主角永远都是游客而不是春日的园林和春茶。

当汽车拐进金门时，一切都变了样。宽阔的马路变成窄小的街巷，高楼大厦换成了低矮的民居，骑着电动车飞速赶往单位的人们也被提着篮子悠闲挑选新鲜蔬菜的人们所替代了，心情也随之转变。下车步行，巷子里的石板路还留有昨夜的露水，老虎灶上的一只只水壶咝咝冒着白气，还有站在屋门口边打着哈欠边和邻居打招呼的男人们。当我还没能从如此安逸的生活场景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墙上的指示牌已经告诉我艺圃就在前面了。要不是有熟人带路，我很难相信在七拐八拐的弄堂里能找到艺圃这样一个精致安静又是世界文化遗产的小园林。

虽然我知道苏州园林一向的都是外表朴素而内部豪华的内敛风格，但是看到艺圃的大门时我还是因为它的简单而惊讶。这个“年龄”比更有名气的网师园，留园还要年长一、二百年的园林一直默默藏在巷子深处，世界文化遗产的铜牌立在墙边，多少显得有些落寞。步入园中，你会为映入眼帘的是长满嫩叶的柳枝不是成群的游客而暗自窃喜。初看下院子不大，草木葱茏，池水、假山、亭阁、楼榭，苏州园林应有的一切都能在这里体现。不必深懂造园的艺术，单是这里苏州园林本就应该有的幽静就能让你忘记一切纷乱而沉醉其中了。沿着移步换景的石子路，绕过假山穿过门廊，延光阁就在眼前。临窗落座，透窗南望，苏州造园的意境更加得以体现。池子周围石桥、曲径、长廊环绕，假山背后树石花景可见，绿水池中红鲤身影隐约。时光飞逝了几百年，延光阁的陈设也许一直不曾大变，和旧时一样，临水的木窗边摆着八仙桌和舒服的藤椅，人们一样在三月里充满明媚春光的早晨喝着新鲜的春茶。只不过物是人非，喝茶的主人不再是艺圃之主和他的家人朋友，早已换威苏州城的老人。思绪回到延光阁，墙上的木牌标示善绿茶，红茶4元一杯，龙井7元，碧螺春10元。我不是个挑茶的人，但也知道碧螺春才是苏州必不可少的春茶。可是在这样的园子里喝茶，茶好固然锦上添花，一般的炒青也能在这里喝出不一样的香味。交上10元，接过已经放好茶叶的玻璃杯，角落里的桌子上摆放有一排排红色的暖壶，自己动手倒水。当杯中的茶叶渐渐舒展，茶水变得黄绿，香气扑鼻，江南的春天美妙也就在此时随着这一杯春茶流遍全身了。

出生于北方的我几乎听不懂苏州当地的方言，但是邻桌一群老人的欢笑声却让我忍不住想插话其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婆婆，并没有拒绝我这个陌生人有些唐突的问话。她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回答我，一起聊天的都是她在这里相识多年的老友。尽管她已经81岁了，依旧保持着每天早上来艺圃喝茶的习惯。他们来喝茶都是自带茶杯和茶叶只要一块钱就可以随意续水了。女儿们买了条件很好的新房，她却舍不得既有老朋友又有茶喝的艺圃，还是住在附近的巷子里。坐在边上的一位不大说话的老大爷在他们中年龄最小，却也68岁了。由于住的较远，所以每星期只能来艺圃两次。以前他总是和老伴一起相伴同来，现在老伴不在了，来艺圃喝茶的习惯也改不掉了。他偶尔也会去耦园或怡园喝茶，但是他总说那里的游人太多，茶叶和环境都不及艺圃好。其实他更在意的不是茶的好坏而是一同在艺圃喝茶的朋友和在艺圃喝茶的感觉。说话时老人的手上戴着手套还要一直抱着装满开水的茶杯捂手，显然这样的天气对老人来说还是有些寒冷的。可是每当端起茶杯，老人的脸上呈现出的只有温暖、满足和欢乐，似乎一切对春天和往事的美好回忆都融入在这一杯春茶之中了。我想春日里的艺圃和春茶同样也是这些老人的朋友。如果春日的艺圃没有了春茶，他们只有相约的地点没有了相约的理由，春天好像缺少了一种味道；如果只有春茶而没有了春日的艺圃，他们只有相约的理由没有了相约的地点，春天好像缺少了一个载体。春日的艺圃和春茶永远缺一不可。

当老人起身与我道别时，我才发现时间已近中午。饮尽杯中的茶水，也是该离去的时候了。园内依旧寂静，池边柳树上嫩叶显得比早先入园时更绿了一些。走出艺圃，小巷热闹了许多，白色的墙壁在正午的阳光下有些耀眼，各家门前晾晒着洗净的马桶，这是江南水乡的独特风景。妇女们择菜洗菜还不忘相互逗趣，伴着炒菜的声音放学归家的孩子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着，有的人家已经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时光在这样的春日里一去不返，春日里这样的生活周而复始，不变的是总有人在春天的艺圃喝着春天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