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管团队注意力与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方式

摘要：基于注意力基础观，分析高管团队（TMT）注意力与企业对外直接投资（FDI）方式之间的关系。研究结果表明，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决策中，当高管团队将更多注意力聚焦在东道国的自然资源上时，企业更倾向于选择绿地投资的FDI方式；当高管团队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东道国的技术资源、品牌资源或战略性资源上时，企业更倾向于选择跨国并购的FDI方式。

关键词：高管团队；注意力基础观；对外直接投资；Logistic回归

中图分类号：F2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8409（2013）11-0076-05

Top Management Team Attention and Firm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hinese Listed Manufacturing Firms

WU Jianzu， GUAN Bin

（School of Management， Lanzhou University， Lanzhou 730000）

Abstract：

This paper， based on attentionbased view， test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op management team （TMT） attention and firms’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DI）. The result shows that： when TMT pay more their attention to natural resources of the host country in the decision about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enterprise will prefer to choose Greenfield investment； when TMT pay more attention to the technical resources， brand resources and strategic resources of the host country， the enterprise prefer to choose crossborder mergers and acquisitions.

Key words： top management team； attentionbased view；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logistic regression

对外直接投资（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FDI）是企业国际化经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与产品出口、契约进入共同构成了企业国际市场进入的三种基本方式。早期的关于对外直接投资的研究聚焦在其与产品出口及契约进入的比较上，但随着各国间FDI活动的兴盛，两种FDI进入方式（绿地投资、跨国并购）之间的选择问题也成为了学术界关注的一个重点。交易成本理论[1]、国际生产折衷理论[2]和组织能力理论[3]普遍将FDI决策看成了一个完全理性的选择过程，忽略了决策者及决策特定因素对决策结果的影响。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立足于高层梯队理论的研究，本文探讨了高管团队（TMT）的人口统计学特征对于FDI进入方式决策的影响[4]，但是对于TMT特征如何在决策过程中起作用的内部机理没有进一步探讨。

为了弥补现有研究的不足，本文引入注意力基础观（Attention-Based View）[5]，试图解释FDI进入方式选择作为一个战略决策，其决策结果不仅是组织资源和组织环境共同作用的结果，也是决策者认知的一个重要反应。在决策过程中，TMT注意力是影响决策的一个关键因素，决策的结果取决于TMT将自己有限的注意力配置在了哪些影响决策的因素、议题或答案上。

一、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对外直接投资是一种以所有权为基础的国际市场进入方式，公司利用其在目标国家占有部分或全部的所有权，将技术、人力、管理经验及其他产权转移到目标国家[6]。现有研究把对外直接投资方式分为两类：绿地投资和跨国并购[1， 7， 8]。绿地投资指在东道国新建一个企业，在所有权比例和控制权上可以分为独资公司和合资公司。类似地，跨国并购也包括了部分并购和完全并购两种表现形式。

Ocasio于1997提出注意力基础观，指出环境中各种现象的数量和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人们所能理解和处理的范围，在具体的决策中需要对信息进行取舍。组织制定什么战略，不仅仅在于环境中存在何种资源和机会，还受到决策者及其决策行为的影响[5]。也就是说，即尽管外部事件是影响决策的重要因素，但它只有首先受到决策者的关注才能进一步在决策过程中发挥其作用。

Dunning指出企业之所以对外投资是为了获取东道国的自然资源、市场资源、技术资源、品牌资源以及一些战略性资源[9]。Makino等也认为，FDI的实质就是企业如何充分利用本国资源开发探索东道国资源的一个过程，东道国的资源是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发生的基础[10]。正是由于TMT首先关注到了东道国富有某一种或几种资源，进一步有了通过进入国际市场获取这些资源的动机，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才得以发生。但是由于决策者的有限理性特征，在东道国所拥有的众多资源中，决策者不可能对所有资源都予以同样的重视程度，必然有一种或几种东道国资源决策者会予以相对更多的关注。整个决策过程就是一个注意、解释和行动的三步信息处理过程（见图1），决策者注意力配置的不同会形成他们具有不同的战略意图或战略导向，进而导致不同的战略决策结果。

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决策中，当TMT将更多的注意力聚焦在了东道国的自然资源上，即矿产资源、生物资源、农业资源等，考虑到近些年来国内原材料价格的上涨，TMT就会形成一种以获取东道国自然资源为主的投资动机。自然资源作为企业生产的重要原材料之一，具有区域绑定性特征，难以在区域之间自由流动。绿地投资是跨区域利用自然资源、整合原材料的最好方式[9]。一方面是因为绿地投资选址和经营较灵活，方便企业按照投资和生产计划利用东道国的自然资源。另一方面，相比跨国并购，绿地投资方式不易受到东道国法律和政策的限制以及民间舆论的抵制，还可能会得到东道国政府的优惠扶持政策[7]。因此，提出研究假设1：

H1：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决策中，TMT配置在东道国自然资源上的注意力越多，越倾向于选择绿地投资的FDI进入方式。

在东道国所拥有的众多资源中，如果TMT对于市场资源予以了更多的关注，表明TMT所考虑和研究的是企业的横向扩张。决策过程更加倾向于研究如何开拓海外新的市场空间、抢占新的市场份额以及建立新的市场网络。追求横向扩张的企业通常会选择绿地投资方式拓展和开辟海外新市场[7]。Buckley等的研究也表明了中国企业近年来为了充分地开发海外新市场，经历了从产品直接出口向绿地投资的过渡，更加倾向于直接在东道国投资办厂、创建子公司以实现“研发—生产—销售”一体化[11]。另外，选择自建海外新企业的方式，可以使得中国企业更加贴近海外客户的需求，提供更好的售后服务，同时以实体工厂的形式推广自主品牌，实现对海外市场最完全的拓展和渗透[12]。本文提出研究假设2：

H2：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决策中，TMT配置在东道国市场资源上的注意力越多，越倾向于选择绿地投资的FDI进入方式。

对东道国技术资源关注更多的TMT期望的是如何通过国际化经营获取到东道国企业的先进技术，从而将生产经营活动转移到产业链的高附加值环节。Vermeulen 和 Barkema认为跨国并购是获取东道国技术资源的一种最为便利的做法，虽然与东道国合资新建企业也可以拓展企业的技术资源，但是跨国并购的方式有助于企业在短时间内获取核心技术、占有新技术以及实现研发追赶的目标[8]。随着技术更新速度的不断加快，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选择跨国并购方式获取东道国企业的技术信息或者强化已有的技术[13]。基于此，提出研究假设3：

H3：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决策中，TMT配置在东道国技术资源上的注意力越多，越倾向于选择跨国并购的FDI进入方式。

在东道国所拥有的众多资源中，当TMT将更多注意力集中在东道国企业品牌资源上时，其战略思维中更加看重的是如何利用海外品牌资源壮大企业的发展。相比跨国并购，通过新建企业的方式培育和推广品牌不仅周期长、风险大而且还需自行建立分销渠道打开市场，从而不利于企业的国际化经营[8]。因此跨国并购成为了中国企业自金融危机后大举获取海外强势品牌的一个重要途径[14]。因此，提出研究假设4：

H4：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的决策中，TMT配置在东道国品牌资源上的注意力越多，越倾向于选择跨国并购的FDI进入方式。

战略性资源是指稀少的、专有的、特殊的资源和能力的集合。例如快速的产品开发能力、组织管理能力、有利的资本结构、买卖关系已有的用户基础、良好的分销渠道、声誉等[15]。战略性资源是企业可持续竞争优势和超利润的来源，但为了保护核心竞争力，外国企业一般不愿意向中国企业转移其核心资源和技术，中国企业只能通过并购或者海外扩张来获取战略性资源。因此，获取战略性资源的最好方式是跨国并购，这样不仅可以获取东道国企业的竞争优势，还可以与本企业的竞争优势进行整合[10]。因此，提出研究假设5：

H5：在企业对外直接投资决策中，TMT配置在东道国战略性资源上的注意力越多，越倾向于选择跨国并购的FDI进入方式。

二、研究设计

1.样本

本文的基准样本为2008～2011年中国沪深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具有对外直接投资行为的制造型企业。因为企业的战略行为结果一般滞后于TMT的认知及战略决策，所以本文中被解释变量的样本数据收集时间为决策发生的前两年。对基准样本按照如下剔除条件进行筛选：（1）在研究区间内，CEO、总经理或TMT成员更换在1/3以上的公司；（2）去除年报披露不详实及数据缺失的公司；（3）去除区间内曾被ST、PT、退市或净资产为负数的公司。最终，共获得103家上市公司样本，上市公司数据来源于巨潮资讯网、上海证券交易所和深证证券交易所，部分年报数据经手工收集得到。

2.高管团队注意力测量

对上市公司年报进行文本分析是目前测量高管团队注意力中的一种较为广泛的做法[16， 17]，因为公司年报反映了公司重要战略议题，代表了高层管理者所信奉的信念[17]。这种测量方法首先选择一系列与东道国资源相关的关键词，然后采用文本分析软件ROSTCM65.0和QSR Nvivo8.0对年报内容进行分析，得出关键词在文件中出现的频率，剔除歧义词频后，计算包含关键词的句子数占文本总句子数的百分比[16]，进而得出管理者的注意力。

对于关键字的选取，本文采用以下4个步骤：第一，合并所有文本，使用文本分析软件ROSTCM6 5.0对其进行分词，剔除词频过低（低于总词频5%）的词语；第二，与相关研究人员讨论，对步骤1中所得到的分词结果进行词意分析，挑选与相关测量维度概念含义相近的词语。第三，编码关键词在原始文本中的位置和出处，剔除歧义过多、语境总体匹配度差（歧义词频占其总词频的10%以上）的关键词；最后，制作关键词评分表并交专家组打分（从“完全不符合”到“完全符合”十分制设计），进一步剔除平均分低于4的关键词。

3.分析方法

基于前面的处理，本文选取企业规模（FS）、企业成长性（FG）、企业ROE、企业财务杠杆（LEV）为控制变量，使用二分类Logistic回归检验提出的研究，被解释变量FDI进入方式用“0”和“1”变量表示。

三、数据分析与结果

通过相关变量的描述性和统计分析结果（见表1）可以看出，样本总体分布均匀，选择跨国并购FDI进入方式的企业略多（跨国并购=1，平均值=0.583）。企业选择跨国并购进入方式与TMT配置在东道国技术资源、品牌资源和战略性资源上的注意力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P

接下来使用二分类Logistic回归对研究假设进行检验，结果见表2。在模型1至模型3中，首先将绿地投资进入方式设为“1”，跨国并购进入方式设为“0”，以检验TMT选择绿地投资方式的解释因素。在模型1中，控制变量与TMT选择绿地投资进入方式之间都不存在显著的相关关系。从模型2和模型3中可看出，TMT对于东道国自然资源的关注程度与选择绿地投资进入方式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B=3.021，P0.05），所以假设H1得到验证，假设H2未得到验证。然后在模型4至模型6中，将跨国并购进入方式设为“1”，绿地投资进入方式设为“0”，检验结果表明：TMT配置在东道国技术资源和品牌资源上的注意力与选择跨国并购进入方式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B=14.223，P

四、结论与讨论

本文的研究结果表明，高管团队的注意力配置是影响企业战略决策的一个重要因素。不同的注意力配置导致高管团队具有不同的战略意图和战略导向，因此会选择不同FDI进入方式。本文在理论上提供了一种分析和理解企业战略决策行为的新视角，为企业战略倾向分析提供了新思路，有助于企业在FDI进入方式的战略决策中，作出更加全面合理的决策，从而尽可能避免决策者个人认知对企业战略决策的负面影响。

研究测量TMT注意力的方法为文本分析，其中有些过程需手工处理，这不可避免地夹杂研究者的主观因素，目前在二手数据的文本分析中，这种问题较难避免。尽管立足于注意力基础观的研究有自身的操作困难，但作为一个管理领域很有前景的研究方向，未来将出现很多方法。本文研究可能还需要附加一些适用于认知和心理研究的访谈和问卷，同时还需进一步开发测量注意力的量表和工具。在研究方法上，也需在实证研究的基础上结合数学模型、计算机仿真等分析方法。

参考文献：

[1]Anderson E， Gatignon H. Modes of Foreign Entry： A Transaction Cost Analysis and Propositions [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1986， 57（3）： 1-26.

[2]Dunning J H. Towards an Eclectic Theory of International Production： Some Empirical Tests [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1980， 11（1）： 9-31.

[3]Madhok A. Cost， Value and Foreign Market Entry Mode： The Transaction and the Firm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997， 18（1）： 39-61.

[4]Herrmann P， Datta DK. CEO Experiences： Effects on the Choice of FDI Entry Mode [J]. Journal of Management Studies， 2006， 43（4）： 755-78.

[5]Ocasio W. Towards an Attention Based View of the Firm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997， 18（S1）： 187-206.

[6]Root F R. Entry Strategies for International Markets [M]. New York： Lexington books 1994.

[7]Barkema HG， Vermeulen F. International Expansion through Start-up or Acquisition： A Learning Perspective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1998， 41（1）： 7-26.

[8]Vermeulen F， Barkema H. Learning Through Acquisitions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2001， 44（3）： 457-76.

[9]Dunning J H. Location and the Multinational Enterprise： A Neglected Factor and Quest [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1998， 40（1）： 5-19.

[10]Makino S， Lau CM， Yeh RS. Asset-exploitation Versus Asset-seeking： Lmplications for Location Choice of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rom Newly Industrialized Economies [J].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Studies， 2002， 33（3）： 403-21.

[11]Buckley PJ， Cross AR， Tan H， et al. Historic and Emergent Trends in Chinese Outward Direct Investment [J]. Management International Review， 2008， 48（6）： 715-48.

[12]Boisot M， Meyer MW. Which Way Through the Open Door？ Reflections on the Internationalization of Chinese Firms [J]. Management and Organization Review， 2008， 4（3）： 349-65.

[13]Rui H， Yip GS. Foreign Acquisitions by Chinese Firms： A Strategic Intent Perspective [J]. Journal of World Business， 2008， 43（2）： 213-26.

[14]郭锐， 陶岚， 汪涛，等. 民族品牌跨国并购后的品牌战略研究——弱势品牌视角 [J]. 南开管理评论， 2012， 15（3）： 42-50.

[15]Amit R， Schoemaker PJH. Strategic Assets and Organizational Rent [J]. Strategic Management Journal， 1993， 14（1）： 33-46.

[16]Levy O. The Influence of Top Management Team Attention Patterns on Global Strategic Posture of Firms [J]. Journal of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2005， 26（7）： 797-819.

[17]Kaplan S. Cognition， Capabilities， and Incentives：Assessing Firm Response to the Fiber-optic Revolution [J]. Academy of Management Journal， 2008， 51（4）： 672-695.

收稿日期：2013-01-18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71072068）

作者简介：吴建祖（1970-），男，甘肃永昌人，教授，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管理和组织认知；关 斌（1989-），男，甘肃天水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战略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