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青年究竟出了什么毛病?

来客甲：最近报纸报道，欧洲一些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不断发生青年的暴力行动。你在欧洲住过一段时间，能不能请你谈一谈西方青年究竟出了什么毛病？他们动乱的原因是什么？

答：是的，八十年代欧洲是个动乱的年代，被认为经济发达、物质生活最优裕的瑞士、英国、荷兰、德国、美国的青年都发生一起又一起的动乱，而且这种动乱还有扩大的趋势。从1980年的春天开始，荷兰阿姆斯特丹一批抢占房屋的青年在大街上筑路障，投掷燃烧瓶和石块，影响了新女王贝娅特丽克丝的加冕典礼。接着瑞士的苏黎世因为取缔“青年自治中心”，出现了近万青年人的示威游行。年底在西德的西柏林、戈丁根、法兰克福等城市都出现了青年暴力行动。在英国伦敦的特拉法尔广场有十万人为反对部署巡航导弹而举行大示威，其中大部分也是青年……。在法国、美国也不断发生青年的暴力事件。

来客乙：我们很奇怪，为什么这种动乱偏偏发生在被称为资本主义“绿洲”的瑞士，工业发达的西德，福利国家的荷兰，高度物质文明的美国和讲“自由、平等、博爱”的法国？他们那里的青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地方吗？

答：这个问题谈起来比较复杂。从总的方面看，在西方，由于社会制度方面的原因，虽然物质生活是丰富的，却也存在着大量的社会问题和弊病，而首先身受其害的就是广大青年。于是，青年们就对这个社会抱仇视心理，并进行激烈反抗。譬如，瑞士第一大城市苏黎世的“青年自治中心”问题，就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这种矛盾。

来客甲：好，就请你谈一谈“青年自治中心”是怎么一回事吧。

答：早在七十年代瑞士就出现了青年们要求住房，要求“自治”的问题。他们企图自己支配自己的生活，不受社会的约束。1980年的夏天，苏黎世终于发生了暴乱，直接的原因是，这个大城市用于改善青年生活条件的经费很少，只有二亿多法郎。青年们没有廉价的住房，而市政当局却花六千多万法郎去修理歌剧院。我们知道，在欧洲歌剧院是为上层社会有钱人服务的，票价很贵，看一场歌剧要花几十法郎。这就引起了青年们的愤懑，他们向歌剧院的观众投掷鸡蛋、西红柿、墨汁，砸烂大商店的橱窗，把值钱的商品甩到河里，最后和警察发生了对抗。他们抢占那些空着的房屋或旧楼，建立“青年自治中心”。他们提出的口号是：夺取社会不给他们的东西，然后躲在他们自己的“公社”（青年自治中心）小天地里，按他们的想法行事。

来客乙：还有没有更深刻的社会原因呢？

答：当然有。这种青年“自治”中心就是对现存社会的一种反抗。他们认为苏黎世最繁华的班霍夫大街所显示的繁荣，对他们来说就象一片冰冻的沙漠。他们提出要打碎这个“格陵兰社会”。

来客甲：什么叫“格陵兰”社会呀？答：这是一个比方。格陵兰岛地处北极圈，那里一片冰天雪地，没有温暖。西方青年认为，他们的社会象格陵兰社会，“真正的生活”被牢牢地冻结了，这个社会是冷酷的，对人们是漠不关心的，因此，他们提出要作“破冰船”来破坏这个“格陵兰”社会。当然他们还没有完全认识到冻结这个社会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是什么。

来客乙：为什么这个现象出现在八十年代呢？

答：其实在七十年代中期已经出现这种倾向。那个时候，西方的繁荣开始结束，经济危机使得那些战后最稳定的西方国家的青年也随时会受到失业的威胁，使他们感到前途渺茫。他们处在一个“人人都想把别人压下去”的社会，自己无能为力，又不能得到别人的帮助，加以战争的恐怖，环境的污染……。这就构成了一种威胁，一种不安全感，感到个人可能随时被社会抛弃、吞噬。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对过去一成不变的道德观念、现存的价值观念产生了怀疑。

来客甲：再请你谈谈他们怀疑些什么呢？

答：他们认为他们的社会已经世俗化了，只注重物质，没有精神支柱，没有理想。一位美国社会学者说，他们对追求财富的欲望已经降低；他们的心身已失去了平衡，他们寻求一种自己也不甚清楚的“新的价值观念”。过去他们对创造一个理想社会还抱有希望，并为此而进行斗争，象巴黎的“五月风暴”，意大利的“秋夏事件”等。现在对这些已经淡忘了，他们的精力已转移到其他方面，如消灭公害、女权运动、同性恋爱、性的解放、反对国家侵犯个人权利等等。自由主义的潮流又重新抬头，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神秘主义、个人主义重新兴起。总之，他们厌倦了那静如死水秩序井然而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富裕”社会。美国人对列农之死的反应不是偶然的。（列农是英国“甲壳虫”乐队的创建者，著名的歌星，1980年12月在纽约被一青年枪杀。）

来客乙：我们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甲壳虫”音乐家之死在青年中会引起那样大的同情和反响呢？

答：是的，列农不是什么理论家、什么运动的领袖，他之所以引起千万美国人的哀伤、惋惜，绝不能仅仅以他在流行音乐上的成就来解释。列农创作了不少“喜与怒”的歌曲。他歌唱和平，梦想人类不分彼此，没有仇恨，没有战争。但现实使他产生怀疑。他说过：“我老问为什么人会那样做？为什么社会是这个样子？我不愿按事物的表面存在去接受它，我要去翻它的底细……”。可是在他还没有看到事物的底细的时候，他就被人 杀害了。

列农代表一代人的苦闷，找不到出路。美国一位社会学家在学生中作了一个调查，他的结论是：“现在肯牺牲自己利益而帮助对方的学生已经愈来愈少，同辈之间的不负责任的行为却大量增加：年轻男性的谋杀案迅速增加，性病迅速蔓延，青年男女自杀大为增加，显示他们既缺乏别人的安慰及照顾，也从不会去照顾别人。这正是典型的自我中心的表现。”

来客甲：那么，他们有没有什么政治主张呢？

答：目前他们还没有找到新的价值来填补精神的真空。从发生动乱的青年情况来说，他们并没有共同的政治信仰，没有什么真正的理论，他们的共同的哲学是：“只要自我，不要社会”。他们有的自称无政府主义者，有乌托邦思想（“青年自治中心”包含了这种思想），有托洛斯基分子；也有一些真正追求社会改革的青年，他们希望有一个使他们的个性、理想、价值能得到充分发展的社会。但是，现实生活是无情的，于是产生了暴乱。

来客乙：这样说来，他们的行动是没有多少价值的了。

答：不。这个现象表明西方的社会危机的深化。前边已经谈到，从七十年代爆发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还在延续，美国和西欧各国的社会弊端还在发展。青年的暴力行动是对这个社会的反抗。虽然现在他们的反抗还是盲目消极的，但是，我们相信他们终将会认识到，造成他们那个“格陵兰”社会的最根本原因，不是什么“过时的家庭观念”、“的约束”……而是那个资本主义社会制度。

来客甲、乙：这次谈话使我们对今天西方青年动乱有了较多的了解，今后希望经常给我们谈谈。

答：谢谢。我讲得不对的地方，欢迎你们批评指正。